我今年46岁，我儿子今年23岁了，大学刚毕业，还没上班，没有挣钱呢。他姥爷就给介绍女朋友了，我没同意，因为我就这一个孩子，女孩子家是农村人，声明一下，我很尊重农村人，我和我父母都是农村人。我也不排斥有一个农村儿媳妇，但是女孩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都60多岁了，没有退休金，姐妹3个，小的还在上学，负担太重。 我今年四十六，儿子二十三，大学毕业的照片还摆在客厅电视柜上，他穿着学士服，笑得眼睛眯成缝，底下压着张没填完的求职表。 上周三下午，我正蹲在厨房削土豆，门响了，是我爸，手里拎着袋刚从地里摘的青椒，绿莹莹的，沾着泥。他没坐，靠着门框说：“跟你说个事，老张家那闺女，见过没？给亮亮（儿子小名）说说？” 我手里的土豆滚到地上，捡起来时，皮削歪了一块。“爸，亮亮还没上班呢。”我把土豆扔进盆里，水溅到鞋面上。 “没上班怕啥？先处着，那闺女我看着好，老实，会疼人。”我爸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沾泥的鞋尖，“家是咱们邻村的，知根知底。” 我没接话，转身切土豆，刀在案板上咚咚响。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慌。我爸不知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里，二十岁的我站在老家土坯房门口，辫子上绑着红绳，身后我妈正往鸡窝里撒玉米粒。我尊重农村人，打心眼儿里尊重，可老张家的情况，我听人提过。 女孩父母六十五了，种着三亩薄田，前两年她爸腰伤了，重活干不了；上面两个姐姐，大的嫁了，日子紧巴，小的还在上高中，学费生活费全靠家里。我给亮亮算过，他现在每月房租得一千二，吃饭一千五，找工作的简历打印费、交通费，哪样不要钱？他自己还没站稳呢。 那天晚上，亮亮从房间出来喝水，我忍不住问：“姥爷说的那女孩，你见过？”他愣了一下，杯子碰到饮水机，发出“当”的一声。“见过一次，姥爷硬拉着去的，在村口小卖部，她给我买了瓶冰红茶。”他声音低低的，“妈，你是不是觉得……她家条件不好？” 我没说话，看着他。二十三岁的儿子，下巴上冒出点胡茬，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还是大学时买的。我想起他小时候，我和他爸刚在城里扎根，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冬天没暖气，他冻得睡不着，我把他搂在怀里，用体温焐着他的脚，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他过好日子。现在日子好点了，我怎么忍心看他刚起步，就背上那么重的担子？ 可我也想起我刚结婚那年，我公婆也是农村的，没退休金，我和他爸每月寄回去三百块，那时候我们俩工资加起来才一千二。冬天舍不得买煤，屋里跟冰窖似的，亮亮三岁时发烧，我抱着他走了三里地去医院，雪下得大，鞋里全是冰碴子。那时候难不难？难。但那是我和他爸两个人，我们愿意扛。 亮亮喝完水，转身要回房间，我突然叫住他：“要是……你真喜欢呢？”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声音轻轻的：“妈，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喜欢有啥用？”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摸黑走到客厅，看着电视柜上儿子的毕业照。照片里他笑得那么亮，像刚升起的太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怕他吃苦，怕他重蹈我的覆辙，可我忘了，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许他比我想象的更有担当，也许那女孩比我听说的更坚韧。 第二天早上，我爸又来了，这次没提女孩的事，只是坐在沙发上，剥了个橘子，把一瓣递给我：“你妈说，你小时候最爱吃橘子，那时候村里没卖的，我骑车去镇上给你买，回来橘子都冻硬了，你啃得牙咯咯响。” 我接过橘子，塞进嘴里，有点酸，又有点甜。是啊，那时候多穷啊，可日子不也一天天过来了？也许我该问问亮亮，他愿不愿意和一个人一起，把苦日子过甜——而不是替他做决定。 现在，那张没填完的求职表还在电视柜上，旁边多了张纸条，是亮亮写的：“妈，我投了三家公司，等我挣钱了，咱们再谈别的。” 我拿起纸条，笑了笑，把它夹进了儿子的毕业照相册里。也许，我该学着放手了，让他自己去走人生路，哪怕路上有风雨，那也是他自己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