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月子期间，我没有吃过一顿夜饭。有时候夜里十来点就饿了，一直饿到天亮，我饿死了。孩子也没奶水吃。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胃里还会隐隐发空，但不像以前那样发慌了。刚生完孩子的第一晚，我躺在床上，伤口疼得直冒冷汗，怀里的宝宝因为没奶吃，哭得嗓子都哑了。我想喊老公帮忙冲点奶粉，却听到客厅里他打电话，跟他妈说“老辈人都说月子里夜里不能吃东西，不然以后胃不好”，末了还加一句“她就是娇气，忍忍就过去了”。我把脸埋在枕头上，眼泪混着汗浸湿了枕套，心里堵得慌——他每天下班回来就刷手机，哪知道我夜里饿得烧心？ 第二天他下班，我实在没力气说话，就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空水杯。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我一天没怎么喝水，匆匆倒了杯凉水递过来。我刚碰到杯子就缩了手，产妇哪能喝凉的？他挠挠头，又把水倒进微波炉，叮了十秒，拿出来烫得他直甩手，水洒了一地。 夜里孩子又哭，我摸了摸他瘪瘪的小嘴，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叫。客厅的灯亮了，老公揉着眼睛走进来，“咋又哭了？是不是尿了？”他笨手笨脚换尿布，孩子哭得更凶，我忍不住说：“他饿，我也饿。”他没说话，蹲在床边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搜“月子里能吃夜饭吗”。 第三天凌晨，我迷迷糊糊闻到一股糊味。睁开眼，看见他蹲在厨房地上，煤气灶上的小锅冒着黑烟，锅里的米粒沉在锅底，上面漂着一层焦黄色的嘎巴。他拿锅铲刮锅底，刺啦刺啦响，听见我动静，回头咧开嘴笑，门牙上还沾着一粒米：“我想熬点小米粥，结果忘了看火。” 那天早上，他没去上班，请了假。背着我去社区医院，医生说我低血糖，孩子营养不良，“产妇需要少食多餐，夜里饿了就得吃，哪有饿到天亮的道理？”他拿着医生开的营养清单，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从那天起，他每天下班先去菜市场，买小米、红枣、红糖，还有我爱吃的南瓜。晚上把粥熬好，装在保温桶里放在我床头，定好凌晨两点的闹钟。第一次热粥时，他怕吵醒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保温桶盖子没盖紧，粥洒了点在床头柜上，他拿袖子擦了擦，把碗递到我手里，“慢点喝，刚热的，不烫。” 我喝第一口粥的时候，眼泪差点掉进去——米是烂的，枣是甜的，红糖放得不多不少，正好暖到胃里。孩子在怀里咂咂嘴，好像也闻到了香味，小脑袋往我胸口蹭。 现在孩子一岁多了，夜里偶尔还会饿醒，只不过现在是老公爬起来冲奶粉，我在旁边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找奶瓶。他还是笨手笨脚，但再也没人说“月子里不能吃夜饭”了。那天社区医生说得对，哪有什么天生的好丈夫？不都是看见身边人疼了，才学着把心掏出来焐热吗？ 胃里早就不空了，每次摸到床头温温的保温桶，就想起他第一次熬糊的粥，焦糊味里裹着的，全是后来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