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同治年间,青云镇兴隆赌坊死了一个人,死者叫王小三,在赌坊里连着赌了三天三夜。前两天,王小三把所有的积蓄全部输干净了,最后一天把家里的房契、地契全都拿到赌桌上,结果依然没有改变输的命运。
眼瞅着辛苦一辈子挣来的家产,才几天的功夫便进了别人的口袋,王小三一口气没上来,当场猝死。其实,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纵然如此,赌坊依然生意兴隆,因为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人想不劳而获,总觉得自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总觉得自己能够大赚一笔就停手,总觉得自己下一局就能赚翻天……
青云镇上有个小石匠,名叫尤小米,年方十八,尚未成亲。尤小米身强力壮,手艺精湛,是整个青云镇上手艺最好的石匠,找他干活的人得排队。因此,尤小米收入尚可,吃喝不愁。
有句话叫“饱暖思淫欲”,有些人富裕以后,依然勤勤恳恳,踏实干活,可是有些人则贪图享乐,止步不前。很不幸,尤小米属于后者。当然,有些事情得有人带,尤小米就是被表弟何贵财给带坏了。
何贵财家里有点钱,父母对他很宠爱,对孩子有求必应,因此何贵财从小就养成了许多坏毛病,尤其爱去青楼,他一直没有结婚也是这个原因。何贵财和尤小米关系比较亲密,何贵财经常去找尤小米玩,有时候一边看着尤小米干活一边聊天,经常拿青楼的事情撩拨尤小米。
起初,尤小米只是笑笑,然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间一长,尤小米便有些心痒难耐了。终于有一天,尤小米忍不住,跟着何贵财去了一趟青楼,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从此食髓知味,迷恋上了那些风尘女子。
不仅如此,何贵财还经常带着尤小米去赌坊。何贵财也喜欢玩两把,不过他好歹能控制住自己,只要手里的钱输光了,他就不再玩了。当然有时候也会赢,而尤小米跟着他去的两次,何贵财运气好都赢了。
尤小米羡慕不已,一时心痒难耐,也跟着玩了两把,没想到都赢了。弟兄俩开心不已,当天就拿着赢来的钱去青楼挥霍。尤小米心想,赌坊来钱可比辛辛苦苦摆弄石头来钱快,其实他不知道,赌坊一般都会让新人赢钱,要不然这些赌徒以后还会来吗?
就这样,尤小米彻底堕落了,赌坊和青楼成了他最爱去的两个地方。原本,尤小米干的是体力活,肌肉发达,精神饱满,可是没过多久,他被赌和色掏空了身子,脸色变得蜡黄,身体虚弱无力。可是一到赌桌上,他立刻精神抖擞,到了青楼更是不惜体力。
尤小米干活越来越不上心了,做出来的石器很粗糙,来找尤小米干活的人便越来越少,尤小米的收入急剧下降。再加上他经常在外挥霍,家中的积蓄很快就被花光了,眼看着连房子都保不住了。
尤小米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天中午,从门外进来一位老人,扔给尤小米五两银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尤小米的父亲尤敬善。若是在平时,尤小米对父亲的“嗟来之食”根本不在乎,可是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拿起了钱,而父亲尤敬善则转身离开,父子俩连句话都不说。
当年,尤敬善是个商人,家境还不错,只是经常外出,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母亲许氏身上。有一次尤敬善外出经商,一连三年都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捎信。许氏和尤小米母子俩过得很艰难,他们都以为父亲出了意外。
后来,尤敬善终于回家了,但却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子吕氏。吕氏很强势,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什么,却总让许氏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她听说吕氏想当正妻,心里更加郁闷。许氏在家拉扯尤小米不容易,身体本就虚弱多病,现在又常生闷气,结果病势加重,很快一命呜呼了。
尤小米恨父亲,从此以后出门单过,再也不和父亲说一句话。尤敬善心中有愧,他厚葬了许氏之后,暗中给一个石匠许多钱,让石匠教尤小米,让他将来有个谋生的本事。这些尤小米并不知情,一直以为是遇上了好心的石匠师傅。
尤小米拿着父亲给的银子,丝毫没有感恩和悔过的意思。他拿着钱,先去酒馆填饱肚子,接着又去了兴隆赌坊,一直赌到天黑,自己的口袋很快就被掏干净了。尤小米十分懊恼,后悔自己应该先去青楼的。
没有了钱,尤小米却没有离开赌坊,而是在赌坊里四处转悠,看着别人赌钱也可以过过赌瘾。兴隆赌坊很大,上下两层楼,光桌子就十几张张。尤小米在一楼逛完,又到了二楼,在灰暗的角落里,他发现有桌赌客很奇怪。他们面色苍白,神情紧张,面前都是银子,甚至还有银票。
尤小米很好奇,他走过去凑热闹,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忽然,他看见有位赌客旁边掉落了一个小包袱,看样子里面是银子。这位赌客面前堆满了赢来的钱,大概是因为太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包袱掉了。
尤小米悄悄地挪过去,发现赌客们全神贯注地看着桌子上的骰子,没有人注意他,于是假装弯腰打落鞋子上的尘土,然后悄悄把包袱塞到怀里。过了一会儿,尤小米假装看够了,于是走出赌坊。
到了僻静处,尤小米打开包袱一看,发现里面果然是银子,应该有七八十两,而且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尤小米兴奋不已,他赶紧往家里跑,想把银子藏起来。路上,尤小米经过一处新开的青楼怡红院,他止住了脚步。早就听说新开的怡红院名气很大,心想何不先进去耍耍。
尤小米走进青楼,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子,高声喊着:“大爷我要买酒,给我开最好的房间,把所有的头牌都叫过来!”老鸨子起初眉开眼笑,以为来了大客户,可是看了看尤小米放在桌子上的银子后,她忽然冷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尤小米很生气:“大爷我是来玩的,有的是钱!”老鸨子也生气了:“臭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来这里捣乱!”说完一招手,几个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子走过来,把尤小米狂揍一顿,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这才把他扔出青楼,还把“钱”还给了尤小米。
尤小米一边揉着伤口,一边气哼哼地说:“天下还有这样的青楼,有钱都不赚!”说完,他准备把钱收回去,却愕然发现手里是纸钱!他急忙打开包袱,发现包袱里哪有什么银票和银子,全都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尤小米吓坏了,急忙把包袱扔到路旁,跌跌撞撞地往回走。等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尤小米感觉有人跟在身后,他刚想回头去看,却感觉脖子处被人砸了一下,接着晕了过去。等尤小米醒过来,直接被眼前的情景吓尿了裤子。
原来,他身边站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前面坐着威风凛凛的阎王爷。尤小米心想,难道我是来到了阴曹地府?此时,阎王爷发话了,大声喝道:“尤小米,你可知罪?”尤小米慌忙磕头,求阎王饶恕,阎王爷问他:“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尤小米声音颤抖着说:“我好吃懒做,去赌坊,去青楼,我知道错了,求阎王爷给我个机会,我返回阳间后会好好做人,行善积德……”话未说完,阎王爷发怒了:“大胆!你以为这阴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牛头马面,直接把他拖到地狱,先让他下油锅,再让他上刀山火海,再受抽筋扒皮之刑。”
尤小米面色苍白,不住地磕头,嘴里不住地求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做这些混账事。我对不起师傅的培养,我对不起逝去的母亲,我也对不住我的父亲。”听到这里,阎王爷挥挥手,让牛头马面暂且退下,问道:“你为何说对不起父母?”
尤小米说:“父母生我养我,我却没有尽孝道,还做了这么多让父母丢脸的事情,我不是人!”阎王爷声音柔和了许多,他对尤小米说:“孩子,孝道是做人的根本,你在阴间还能想到这些,说明你还有救。”
听到这里,尤小米感到困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周边的人都在拿掉面具,脱掉外袍,阎王爷也走向前来,扶起了尤小米,向他解释原因。原来,阎王爷是戏班的朱老板假扮的,他们有戏服,有演员,做这些很容易。
朱老板是尤敬善多年的好友,当年尤敬善在经商时结识了朱老板。尤敬善在得知尤小米染上不良嗜好时,内心十分着急,可是他也知道尤小米根本不会听他的,那该怎么办呢?正在这时,他得知朱老板要带戏班来青云镇演出,于是把尤小米的情况给朱老板说了,让朱老板演这么一出戏,救救尤小米。朱老板欣然同意,于是和戏班的演员合演了这样一出戏。
听到这里,尤小米满面羞愧,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父亲为了救他,连戏班子都请来了。最后,朱老板和尤小米说了尤敬善当年的遭遇。那年,尤敬善做生意失败,失魂落魄,不小心跌落水中,差点淹死,恰好被路过的一位吕老汉救了起来。可是吕老汉却因为着凉,回家不久便去世了。
老汉去世前,让尤敬善照顾尚未出嫁的女儿,也就是吕氏。为了报恩,尤敬善好生对待吕氏,后来娶了她。再后来,尤敬善辛苦打拼,终于东山再起,可是尤敬善心中很矛盾。一方面是许氏在家辛苦拉扯孩子,另一方面是吕氏的父亲为了救他把命都丢了。尤敬善带回吕氏后,本想找个机会把事情说开,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氏就去世了。直到现在,尤敬善还活在自责当中。
听到这里,尤小米再也忍不住了。此时天色渐亮,尤小米跑到父亲家里,跪在尤敬善的面前,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喊了声父亲。尤敬善激动地抱着儿子,老泪纵横。此后,尤敬善和尤小米父子情深,尤敬善把家产一分为二,一份给尤小米,一份给他和吕氏的孩子。
不过,尤小米虽然有了家产可以继承,但是他并未因此放下石匠的手艺,而是继续踏实干活,很快又成了青龙镇那个熟悉的好石匠。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阴曹地府这一幕是朱老板扮演的,然而他们对于纸钱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后来有人告诉尤小米,那天晚上他们看见尤小米站在角落里,一个人在那里呆站了半晌,后来还蹲下来,从砖缝里捡起一块破包袱皮。
有人认出来,这个破包袱皮,就是当年王小三用来包裹房契、地契和银两的包袱皮!不知何故遗落在此,又不知何故被尤小米捡了起来。
后来,尤小米不再探究这件事,不管是人是鬼,尤小米都要感谢他们,他甚至专门去给王小三上坟。如果没有经历这件事,尤小米还会继续堕落,下场很有可能会跟王小三一样,而且也不可能和父亲重归于好!
和煦说
“取友必须端,休将戏谑看;家严儿学好,子孝父心宽。”虽然说内因是最主要的,可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没有好的环境,一个人也很难成材,尤其是尚在青春期、辨别能力比较低的孩子。
尤小米就是被损友带坏的,加上他缺少父爱和管教,因此很快就被带偏了,沉溺于不良嗜好之中无法自拔,家产被挥霍一空,身体虚弱,还差点被人打死。幸好,尤小米尚有一丝良知,关键时刻还能想到孝道这个做人的根本,所以他还有救。
“奸赌两般都不染,大平无事做人家。”不管啥时候,都要教育后代,交友必须谨慎,多交良友诤友,莫交损友坏友,尤其是千万不要沾惹上奸和赌这两种不良嗜好,对这种不良嗜好,要避之如避火,终身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