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朝咸丰年间,京城有个戏班子叫喜福成,颇受百姓欢迎,甚至连有些王公大臣都会请这个戏班子过去。戏班子的老板赚了不少钱,天天喜上眉头。然而好景不长,英法联军打过来后,咸丰帝名义上去打猎,实际上撇下京城,跑到河北当了逃亡皇帝。京城的人可遭了殃,喜福成戏班子也受到影响。
由日进斗金到门可罗雀,老板受不了这种落差,再加上台柱子被别家更有实力的戏班子挖去了,老板心中郁闷,不久一命呜呼,戏班子顿时成了一盘散沙,树倒猢狲散,各自寻找前程。戏班子里有位唱旦角的小伙子,名叫张百能,他原本是个孤儿,是戏班的老板收留了他。如今老板去世,他没有了后台,也只好自谋生路去了。
张百能其实没有多少本事,原先靠着老板的关系在戏班子还能经常唱戏,可是如今他去哪个戏班子都不要。因为他一开口,其他戏班的老板就知道这孩子基础太差,不堪大用。眼看着积蓄快要用完了,张百能心中暗暗着急。
这天,张百能对镜梳妆,顾影自怜,口中唱了几句戏。忽然间,他想到一个好主意,自己虽是个男儿身,可是常年唱旦角,身材看起来像个柔弱的女子一般,再换上女子的衣服,在黑夜之中,没有人会知道他是男的。不好好利用这个条件发财,岂不是很浪费?
此时,京城的局势逐渐稳定,最先热闹的场所竟然是烟花柳巷之地。听着里面传来弹唱的小曲声,再联想到不久前列强火烧圆明园的场景,让人忍不住感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天夜晚,从怡红院走出来一位男子,踉踉跄跄,满身酒气,一边往回走一边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走到一处僻静小巷时,从前面小路闪出一位妙龄女子,从后面看去,女子背影窈窕,袅袅婷婷,风姿绰约,惹人遐想。
这位男子紧走两步,还吹了一声口哨。前面的女子似乎害怕了,走得更加着急,男子却穷追不舍,好不容易追上,他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小娘子,去哪里呀?”女子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男子更加兴奋,期待着一张漂亮的脸蛋。
然而,男子等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女子转过身以后,另一面竟然也是一个后脑勺。也就是说,女子的前后都一样,都是后脑勺!男子感觉胸口发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此时,女子忽然嘿嘿冷笑,竟然是男人的笑声。
原来这位并非女子,而是男扮女装的张百能。他在前脸罩上一个后脑勺的道具,也是一样长发飘飘,不过中间有两条细缝,一般人在夜晚受到如此惊吓,根本不可能看见细缝。张百能原本就在戏班待过,捣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轻松。此刻,张百能从细缝里看到面前的男子晕倒了,于是扯下道具,在男子身上搜索。
张百能乐了,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他从男子身上搜出来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足够自己花一阵子了。他把东西塞到自己怀里,还冲着晕倒的男子狠狠踢了两脚,这才扬长而去。
人性就是如此,得到的东西越容易,就越不知道珍惜,尤其是钱财。张百能这一趟虽然白得了两百两银子,可是他立刻挥霍起来,吃穿用度上都舍得花钱。更可怕的是,他染上了鸦片瘾,经常跑去大烟馆吞云吐雾,二百两银子很快花光了。
不过,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经验后,张百能倒是不焦虑了,大不了再来一次。他又一次穿上女人的衣服,在烟花柳巷附近寻找目标。从这里出来的人,手里都有钱,要么是朝中大臣,要么是京城富商。
有些人来的时候有护卫相伴,张百能无法对这样的人下手。有的人则碍于情面只身前来,这些人是张百能的目标。当然有些人整夜留宿在烟花柳巷,也有的人半夜时分就出来了,还有的人是凌晨才出来。他们折腾一宿后,身体本就虚弱,被惊吓后多半会晕倒。个别没有被吓晕的,至少也会被吓得呆愣半天,等他们醒悟过来,张百能早就跑没影了。
就这样,张百能靠着这一招,吓晕了不少人。如果张百能第一次劫财后,能够洗心革面,学个谋生的本领,踏踏实实干活,也不至于后来那么惨。可是,张百能屡试不爽,竟然靠这个发起了财,过上了奢华的生活,烟花柳巷和大烟馆也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张百能虽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候在北城,有时候去南城,可终究还是遇上了麻烦事。这天他守候在西城的烟花柳巷附近,等到子夜时分,发现有个男人从青楼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心中窃喜,急忙到前面等着。
张百能从远处看到那个男人走过来时,急忙从小路闪出来,故意在男人的前面扭着小蛮腰走路。果然,男人上当了,他紧走几步,拍了一下张百能的肩膀,张百能缓缓地转过脸,把另一边的“后脑勺”也对着男人的脸。
张百能从提前留好的缝隙里往外瞅去,却忽然发现面前男子的脸毫无血色,双眼空洞,并没有被吓晕,反倒是咧开鲜红的嘴巴笑了起来。这笑声和正常人不同,如同来自地狱,让张百能毛骨悚然。
男子边笑边用幽怨的声音说道:“小娘子,找你找了好久,我们有缘啊!”说完,男子慢慢转过身子。张百能愕然发现,这名男子后脑勺上竟然也是脸!也就是说,对方头上与张百能一样,只不过张百能前后都是“后脑勺”,而对方前后都是“脸”!
张百能脑海中突然间冒出一句话“常走夜道,没有不遇上鬼的”,然后接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许久,张百能才苏醒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于是摘下面具,扯掉长头发,长出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爬起来走路。
张百能腿还在哆嗦着,不过他自我安慰道:“既然我能假扮双面鬼,别人也会,说不定刚才是遇到同行了!”张百能扯去衣服,不再扮鬼,开始往家里走。走到一片小树林时,由于张百能低头思考刚才的事,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高个子的人。
他抬起头来刚想发火,却发现对方原本高大的身躯竟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手指着张百能说:“双面鬼!”张百能对着高个子说:“你胡说什么呢!这世上哪有鬼!”说完又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扶起高个子问清楚,可是高个子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
张百能很奇怪,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一直遇到怪事,对了,刚才他为什么指着我说“双面鬼”呢?张百能心里紧张起来,他用颤抖的手往自己的后脑勺摸去,摸到了眼眶、鼻子、嘴巴。张百能心想,完了,刚才遇到的真是双面鬼,他让我也变成了他的模样。
张百能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向空中,随之往后仰倒在地,当场丧命。过了一会儿,从树林子里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身旁站着刚才那个高个子。高个子走到张百能面前,探了探张百能的鼻息,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又指着张百能后脑勺的面具说道:“少爷,这玩意还真好使,替你报仇了!”
被称为少爷的人走过去,狠狠地踢着张百能的尸体骂道:“太岁爷头上动土,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呸!”原来,这少爷就是当时第一个被张百能吓晕的阔少,姓马。马少爷是个纨绔子弟,然而当他醒来以后,发现身上的钱财都没有的时候,知道自己被人戏耍了,心里十分恼火,一直想要复仇。
后来,马少爷得知有两个狐朋狗友也着了道,心里更加气愤。恰好马少爷也爱听戏唱戏,家里行头也全。他摸清张百能出现的规律后,于是亲自出马,化好妆,然后在自己后脑勺上贴了一个面具,先把张百能吓晕。
等张百能醒过来以后,马少爷又安排一个眼疾手快的高个子,趁着与张百能相撞的功夫,高个子迅速把一张面具贴到张百能后脑勺上。张百能当时已经是惊弓之鸟,再加上高个子功夫高,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后脑勺被贴了面具,最后被活活吓死……
和煦说
张百能算准了从烟花柳巷出来的人身体虚弱,精力不济,容易受到惊吓。可是他却忘了,自己也被鸦片等掏空了身子,身心俱疲,更经不起别人的惊吓。贪心不足的张百能,最终死在了同样的圈套里,正是“贪吃无底蛇吞象,祸福难明螳捕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