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于《兵器》杂志2007年07月刊。本次转载时经重新二次内容完善及编辑、补充整理部分插图，以与同好共同分享。个人认为《兵器》杂志是一本专业、客观的军事杂志，推荐持续订阅，丰富自身的军事及政治知识。将家中《兵器》数字化保存过程中，转载其上的一些年代比较久远的文章，主要是想让读者以另一种比较独特的视角审视曾经的事物和观点。
自从1909年旅美华侨冯如自制中国第一架飞机后，中国人“航空救国”的探索便再也没有停止。及至抗战爆发，中国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空军。虽然实力远不及日本侵略者，但英勇的中国空军在强敌面前从未退缩，先后多次挫败日本海陆军航空队，创造了“八一四”大捷等辉煌战果。然而，受旧中国脆弱的航空工业所制约，中国空军只能依靠从外国进口的飞机来作战。
在八年抗战期间，中国空军使用过的飞机就有近百种，有的性能出众但数量寥寥——英国“斗士”Mkl；有的如流星闪过，光芒耀眼却来去匆匆——美国P-43“枪骑兵”；有的中规中矩、性能平衡，成为主战利器——美国P-40“战鹰”；还有的性能卓越，无人能敌，却生不逢时，只得独孤求败——美国P-51“野马”…....本文特意挑选了抗战期间各历史阶段中国空军所使用过的经典机型，简要介绍其战斗经历，和读者共同回忆那段悲壮岁月。
1937年10月中国空军在华南空中战场的形势十分危急。1938年年初，在广州孤军奋战的第29中队队长美国归侨黄新瑞率本队剩下的飞行员前往香港，接收了一批雪中送炭的“斗士"Mkl。
“斗士”概述
20世纪30年代初英国军方提出设计一种速度为400千米/小时的双翼战斗机。英国格罗斯特公司在“铁手套”飞机基础上设计出了“斗士”战斗机。这是该公司研制的最后一种双翼战斗机，共获得订货747架，其中有216架出口。“斗士”MkI型于1936年7月装备英国皇家空军，其后又研制了Ⅱ、Ⅲ型。该机二战初期曾参加过英伦空战和马尔他岛攻防战，属于20世纪30年代后期同级机型中的佼佼者。中国于1937年8月订购了32架“斗士”Mkl（另有4架备份）。
“斗士”采用全封闭气泡式座舱罩，在双翼战斗机中相当罕见。其发动机功率617.4千瓦，装备4挺7.62毫米机枪，是同时代战斗机中战斗重量最大、火力较强的型号。
初到中国
中国空军第29中队接回“斗士”的时候，广州天河机场已被日军炸毁，城内又有许多日本间谍和汉奸，如果在天河机场组装“斗士”肯定会很快遭到轰炸。因此第29中队选定在中山大学天文台下的树丛中（今越秀中路125号大院）组装。
拆散的飞机用汽车运到这里后，技术人员全力以赴组装，完成后再推到附近一条平坦笔直的马路上（马路已先行戒严封闭），在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和导航设施的情况下强行起飞到南雄训练。后由于飞机逐渐增加，湖南衡阳的第28中队也开始装备“斗士”。由于南雄机场太小，29中队只好飞到衡阳与第28中队一起训练。第28中队的飞行员先后参加过淞沪、南京、华北的空战，经验十分丰富，使29中队许多没有经历过空战的飞行员获益匪浅。
经过在南雄和衡阳整训，两个“斗士”中队完成了换装训练，可以投入战斗了。1938年2月9日第5大队长宁明垲中校奉命于15时驾驶“可塞”号机，率领28中队等11架“斗士”由衡阳飞南昌。途中遭遇暴风雪，“可塞”被迫返航。28中队长陈瑞钿驾驶2801号“斗士”为找一个明显地标以确定方位而贴地低飞时，不料撞在一座小山上。飞机毁坏。所幸陈瑞钿没有受重伤。邵膺续分队长跳伞。周灵虚迫降。这次意外使28中队损失了3架宝贵的“斗士”。
南雄首战
1938年2月10日第28、29中队驾驶“斗士”飞返天河机场。2月24日9时整，日军水上飞机母舰“能登吕”号和“衣笠”号各派出8架、5架中岛95式水上侦察机由信丰方向进袭南雄机场。“斗士”在中国战场上的首战就此开始。
9时5分第29中队长黄新瑞率本队8机及第28中队3机起飞，由黄本人、29中队谢全和分队长分统6机在2.4千米高度警戒，约20分钟后于9点钟方向发现有敌95及96式水上侦察轰炸机17架，高度2千米，正向南雄机场俯冲投弹。由于事前中国空军对“斗士”的性能没有把握，此时艺高人胆大的黄新瑞向我方飞行员们摇晃翅膀，提示大家跟着他俯冲，直插敌编队中心发动攻击。
闯进敌阵后黄新瑞抓住一架95水侦开火。敌机在南雄上空被击中起火，但飞行员经验十分丰富，他借助向下俯冲时产生的高速气流熄灭了火焰，并在低空朝南逃逸。在另外一侧的飞行员李煜荣、周灵虚、范新民合力攻击另一架敌机。敌机当即起火冒着黑烟向低空逃跑。3人也不追赶，又赶杀另外的敌机而去。在黄新瑞与黄能荣、黄广庆合击一架敌机时，周灵虚赶到加入。敌机中弹无数，逃跑中汽油飞散而出，但未见坠落。
随后，黄新瑞又咬上另一架敌机，一直追到韶关，开火6次。敌机被黄新瑞击中油箱，燃料飘散在空中形成一条白带，在韶关上空转向后立即朝东南方逃脱。黄新瑞因担心自己的部队，只好折回。
这边，我机也开始遭受损失：第29中队的分队长谢全和、邓从凯与队员杨如桐追击一架敌机时，日机突然后转咬住杨如桐的2902号机开火。杨机被击落，人殉机焚于始兴、马市间。谢全和的机枪在关键时刻发生故障，无法营救，也无法追击报仇，只好退出战斗。
第28中队的陈其伟一心杀敌，脚伤未愈便参加空战，在与敌机缠斗时，从5千米高空打到超低空，由于机枪发生故障，难以射准，只好冒险逼近到敌机附近，不意被敌反咬开火，当即下坠。由于高度仅不足100米，因此陈其伟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与2808号机同殉于南雄径口。
英国空军装备的“斗士”战斗机在机库中进行检修。其机体侧面的蒙皮已经拆除，读者可一窥其机体结构。
10时整，空战结束。此役我当场击落敌机两架（一落新丰，一落增城）。另有敌5机重伤，难以飞返基地。这些战果从日方的记录上也得到证实。日本海军档案称每艘水上飞机航母上各有1架95水侦没有返回，所有4名机组成员均未被日方救起，也未被我方俘虏，因此必然毙命。另有一架从“能登吕”号起飞的95水侦在着舰时因受损严重，难以控制，于甲板上撞毁。该机被命中138发枪弹，飞行员右腿中弹受伤，后座机枪手/观察员则被打成了马蜂窝。此外还有5架严重受伤。
我方损失人机各2，另有3机迫降受伤。其中由于座机机枪发生故障，周灵虚不得不贴近敌机射击，结果他的2810号“斗士”机被敌95水侦的后座炮手击断机翼支撑杆，一侧副翼和控制钢索被打坏，降落时受伤；黄广庆的2907号机在着陆时遇到一个弹坑，躲避不及倾覆，上机翼和升降舵严重受损；副中队长谢全和的2901号机刹车失灵，降落时冲出跑道损坏了右侧机翼；2909号机因油箱渗漏不能起飞在机场被炸。
我方飞机性能本来占据绝对优势，“斗士”同时采用了电动和液压两种机枪击发装置，但射击中屡屡发生故障。虽然其4挺机枪可同时射击，但战斗中大多数飞机只有一两挺可断续发射，甚至在关键时刻不能开火。根据陈瑞钿事后回忆，这主要是从比利时采购的7.62毫米机枪弹尺寸与枪膛配合不良，导致抽壳、抛壳困难，频频卡壳，成为困扰“斗士”发挥战斗力的重大问题。
为了检验飞机及机载机枪等系统性能，英方于1939年年中派专家到衡阳机场考察，以获取第一手资料。但英专家归国后却拒绝出售改进后的设备，更毋庸说飞机。原来英国不敢得罪日本，日本有稍许不满就撕毁合同。
保卫广州
1938年2月28日晨，我方情报称有敌机4架向东圃进袭。由于前天拦截敌机返航时我机落地分散，以致联络不畅无法同时起飞拦截，因此黄新瑞独自驾驶2905号“斗士”起飞迎敌。他沿广九铁路东飞，在东圃上空4千米高度发现敌中岛95水侦4架，遂立刻爬高后向敌带队长机俯冲攻击，敌僚机也马上爬升反攻。经过一番厮杀，黄队长看见敌长机冒烟下坠，但另外3架敌机正在逃跑。他顾不得确认战果，一阵猛追将敌机赶出了虎门外海。由于第29中队转战大江南北，许多战斗记录均难以考证。有的说法认为战斗发生在2月25日，黄新瑞击落的是一架中岛95舰战；而有的纪录则认为他是在2月28日击落一架中岛95水侦，另外有一架可能击落纪录。
4月13日10时30分敌驱逐机一队9架、另一队8架分批自虎门侵入广州市。28、29中队分别在黄新瑞队长、雷炎均副队长率领下全部18机自天河起飞迎战。第29中队成梯形队，高度5千米，第28中队成4个双机小编队在雷炎均率领下取6千米高度。10时50分在天河机场西北江村上空发现敌驱逐机15架高度5.3千米、下有轰炸机9架高度4千米，成品字队形向机场飞来。黄新瑞立即率领各机俯冲攻击轰炸机。黄当即击中一架。敌机着火下坠。其他日机慌乱地向东逃跑。
“斗士”战斗机的飞行员座舱示意图
此时在上层的敌中岛95舰战赶到与我展开格斗，互相追逐间又被黄新瑞击落1架。黄新瑞正在追击之间，突然发现敌96舰战6架从上俯冲而下。敌带队长机率先向黄新瑞开火不中。敌飞越后黄新瑞立即右转爬升，恰好与稍后俯冲的5架敌机打了个对头。这时黄座机的机枪又有3挺失效，仅1挺机身上的还能发射。他不及多想立刻开火，居然击中一架日机的发动机，使敌机保持着俯冲的姿态坠落下去。
敌带队长机也转过弯回来从左侧再次开火。黄新瑞左手中弹，发动机也被日机击中起火。黄新瑞只好跳伞，在空中正好看见刚才被自己击中的那架敌96舰战坠落下去。他所驾的2913号机坠落在太和市附近焚毁。混战中29中队邓从凯分队长也击落了两架中岛95舰战，其中一架是在援救黄新瑞时击落的。
就在敌众我寡混战之时，第28中队赶到。雷炎均副队长率吴伯均、陈壬乐俯冲攻击敌机，当即击落敌95舰战一架，坠落于天河机场东北。雷正要追击另一架双翼敌机时发生机枪故障，只好退出，回到高空警戒。分队长关燕荪率梁康荣一同俯冲攻击敌机，向敌4机编队中尾后机开火。敌机油箱破裂油雾散出，当即脱离编队。
剩下敌机立刻围上来与关、梁缠斗，一直从高空打到接近地面，幸得一架我机俯冲下来赶散了敌机。关燕荪发现自己头上还有敌机，又上去咬尾格斗。梁康荣在护卫长机的时候，发现一架我机正被敌偷袭，立刻前去支援，可惜机枪仅打了10余发便卡了壳，只好到高空修理。其间数十架双方战机上下翻滚，左右缠斗，间或有机中弹冒烟下坠，情景十分激烈。广州民众驻足街头观战，但见有日机中弹，便欢呼声不绝于耳。
激战40余分钟后，敌机逃遁。此战我方击落敌机7架，未证实战果4架。我方阵亡2人：李煜荣2910号机坠毁于中山大学附近，年仅20岁的飞行员吴伯均与2803号机共殉于番禺太和乡。另迫降、损失5架。
武汉空战
1938年7月29日28中队的11架“斗士”由韶关调至汉口参加武汉保卫战。8月2日夜3大队32中队的一位广西机械师为陈瑞钿的2809号“斗士”座位背面安装了一块装甲，这是从一架被击落的苏联志愿队战斗机残骸中找出来的。
8月3日70多架日机偷袭汉口。中国空军和苏联志愿队驻汉口的4个大队派出了51架战斗机前去拦截，包括20架伊-15，13架伊-16-10，11架“斗士”和7架霍克Ⅲ。28、29中队的“斗士”和伊-15战斗机分别组成两个大的机群。其中“斗士”机群分成两分队。第1分队由3大队大队长吴汝鎏指挥，他驾驶的是伊-15，此外还有4架“斗士”在他左右；第2分队的6架“斗士”则由陈瑞钿指挥。
伊-15是苏联最后一代双翼战斗机，曾经被军援过战时的中国的国民政府和西班牙第二共和国。
第1分队于9时55分从汉口起飞，由于伊-15巡航速度比“斗士”慢，起飞后不久便被迫跟在“斗士”后面飞，指挥权交给了32中队队长朱家勋。吴汝鎏随即遭到了日本三菱96舰战从后面袭击。由于伊-15的格斗性能不如96舰战，吴汝鎏陷入危机。幸好此刻朱家勋回头间发现危情，便立刻带着“斗士”回来救援。两架“斗士”在高处担负掩护。朱家勋和僚机何家民俯冲下去攻击正在围攻吴大队长的两架96舰战。其中一架96舰战见势不妙立刻急转弯逃跑，另一架则被朱队长击中了机翼油箱，急速下坠。这时何家民也将另外一架96舰战击落在潮平湖中。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第1分队于11时30分在汉口安全降落。
陈瑞钿指挥的第2分队也遇上了强大日本机群。他们起飞后向汉口西南方向4千米高度上爬升。在这个高度上氧气已十分稀薄。飞行员们感到头昏。突然他们发现自己左上方的天空中布满了黑色小斑点，那是日军大批96舰战！陈瑞钿立即带领“斗士”向7千米高度爬升，企图尽快弥补高度劣势，防止敌俯冲攻击。但是日机还是比他们高出600米。30多架96舰战从高空俯冲下来挑战这7架“斗士”。此时可能是26中队的3架伊-16也发现了敌大机群，前来支援。
伊-16战斗机是苏联空军主力战斗机之一，是世界上第一架低单翼的硬壳结构战斗机。
日机立刻分出一部分来分割这3架伊-16。雷炎均的5732号“斗士”飞在编队的最后，被从两个不同方向上来的敌机咬尾。陈瑞钿和沈木秀的2804“斗士”见势不妙立刻返身回来营救。可前下方又有一架伊-16被敌96舰战攻击。陈瑞钿的僚机范新民俯冲下去试图驱散敌机，但随即也陷入围攻。陈瑞钿见状又赶过来救助。空中一片混战。
陈瑞钿很快击中尾追范新民的96舰战尾部直至其断裂。正当他要了结那架日机的时候，一股弹流击中了他的座机。陈瑞钿第一个感觉是“完了”，可是惊险过后却发现没事，原来是前一天晚上安在座椅背后的那块防弹钢板救了他。陈瑞钿赶紧猛烈机动，发现3架96舰战刚从自己头上飞离，自己的“斗士”已经受了重伤，翼间张线被打断多根，飞机几乎无法控制。陈瑞钿决定，如果敌人再来攻击，就拼了！
一架96舰战再次俯冲下来开火后拉起时，陈瑞钿奋力控制不听使唤的座机翻了个筋斗向日机撞过去。他的右机翼和机首撞上了敌机的尾部，将它撞落在汉口近郊。陈瑞钿的“斗士”也同时坠落。他还来不及解开安全带爬出机舱，飞机进入螺旋巨大的离心力就将他的头狠狠撞在了风挡上。他几经挣扎才脱离了座舱在空中开伞，最后在梁家店附近着陆，而座机则坠落在附近的山中，被赶来的军民送回最近的基地。
然后陈瑞钿乘坐一架恰好飞返汉口的道格拉斯O-2MC攻击机赶回了武汉，随即因虚脱而住进了医院。陈纳德得知陈瑞钿采用撞击战术拼掉了一架敌机后赶来看望他，对这种勇敢无畏的精神表示钦佩。但陈瑞钿和陈纳德开了个玩笑，问他能否用自己坠毁座机上的机枪换架新飞机再去打日本人。陈纳德后来在他的自传《一个战斗机飞行员的故事》中提到了这个玩笑的结果：陈瑞钿居然真的找到了那挺机枪扛回了基地，向上级要求再给他一架战斗机以装上这挺机枪“好去打日本鬼子！”
道格拉斯O-2MC双翼侦察攻击机
空战结束后，28中队副队长雷炎均上报击落一架96舰战的共同战果，队员刘领阳上报击落第4架96舰战的战果，但他随后也被击落，坠入长江后游到了安全地带获救。
第3分队周灵虚的5723号机发动机中弹停车。飞机失去控制进入螺旋下坠。虽然周灵虚奋力抢救，但是飞机还是不断坠落。周灵虚跳伞。由于座机越转越快，他无法脱离座舱，最后用两脚蹬着仪表盘才爬出来。周灵虚用力推了一把飞机后立即在空中抱腿以减小向心力，这才脱离旋转中的飞机，在空中又翻滚了十几圈之后用最后的力气拉开降落伞。最后他在湖北城界牌乡田间着陆，而座机则在约一千米高度的空中自行爆炸了。残骸落到周灵虚着陆地附近。
南方游击战
“4·13”空战后粤北少量中国空军凭借“斗士”的优越性能，在南雄、韶关一带以游击战战术相机歼敌。
◎乐昌大捷
1938年6月16日9时5分，情报称敌机9架由汕头经五华、龙川自东向西飞来。第5大队大队长黄泮扬率领9架“斗士”战斗机准备自韶关机场起飞，复接报敌机已经到达南雄，遂于10时30分升空搜索。即将抵达始兴县时，2908号机邓从凯分队长率先发现6架疑是敌三菱97重型轰炸机成V字形编队，高度3.4千米，正在我机群下方。
我高出敌机625米，颇占优势。黄泮扬立即发出信号：俯冲攻击！首先由黄泮扬2909号机、陈瑞钿2808号机、邓从凯一同围攻敌第2小队带队长机。该机在黄泮扬准确的攻击下立即坠毁，落于乐昌、仁化间。此刻我方才发现这是日海军的96陆攻。
中国空军装备的的2909号“斗士”战斗机（上图）和它的驾驶者为第5大队大队长黄淬扬（下图）
猛攻之下敌其余各机纷纷逃窜，在逃跑中又被击落3架。一架落于乐昌童子湾，两架落于乐昌、仁化间。激战一小时后我机编队返航，于12时整降落在韶关。此刻情报称空中又发现有一架敌机。陈瑞钿再次起飞，将该机油箱击穿。
是役我方报告击落敌机5架，日方记录损失了第2小队的3架96陆攻，另外第1小队的3机也均负重伤。我方关燕荪2811号机被击中起火。关跳伞面部被灼伤。沈木秀2812号机迫降。邓从凯机微伤。雷炎均机油箱被击中漏油。黄泮扬机由于攻击时贴得太近遭敌击中，又被敌爆炸碎片伤及机身、机翼。但以上损失均无碍大事。第5大队上下士气高涨。
◎南雄惨胜
1938年夏日军久攻武汉不下。为切断中国的外援，日军调集海、空军兵力封锁我沿海港口，又轰炸我当时唯一对外运输的动脉——粤汉铁路，以期切断我海外物资援助，孤立我各战区。
当年8月，第3大队由汉口南调衡阳，随时准备南下支援广州战场。8月29日，航委会令第3大队32中队全体随吴汝鎏大队长南下南雄。不料刚到南雄的当日下午，官兵在机场旁边河中洗澡时被汉奸发觉。次日尚未早饭，便报“日机一批，航向南雄”。
9时1分吴汝鎏和第32中队朱家勋队长分率两个编队起飞拦截。10时30分敌机到达湖南郴州机场，投弹30余枚。机场严重受损。我方因没有遭遇敌机，便飞返南雄。此时又有情报说日机分两批从唐家湾起飞，一批18架沿粤汉铁路而去，轰炸了韶关机场，一批为96舰战11架，并有双翼中岛95舰战6架，方向南雄。10时40分我方在机场上空警戒的9机发现敌机，立刻展开空战。我方利用“斗士”的性能优势先攻敌96舰战。朱家勋中队长当场击落两架96舰战，韦鼎烈分队长和韦善谋各击落一架，杨永章、唐信光各击伤一架96舰战，但只见冒烟逃窜，未见坠落。
正当双方展开激烈格斗时，日本96舰爆5架突然出现在空中。原来敌想靠战斗机缠住我机，消耗我油料，等我油尽不得不降落时，用晚起飞到达的攻击机轰炸我机场，将我消灭在地面。但我方这次用的是“斗士”，续航力大于苏制战斗机，因此日军的盘算打错了！此时日方的95、96舰战因为格斗消耗油料过多只好退出战斗，留下96舰爆挨打。我方虽然也油料告急，但是毕竟在自己土地上，没有后顾之忧。敌机咬住速度、爬升、火力均不如我的96舰爆猛攻，被击落两架后才纷纷迫降。
是役击落敌96舰战4架，击伤2架；击落96舰爆2架，击伤2架。但我吴汝鎏大队长被敌机击中殉国，马敏鑫分队长迫降时重伤不治殉国，韦鼎烈分队长、韦善谋、唐信光3机均毁，杨永章迫降，计阵亡2人，损失飞机5架，可谓惨胜。
“斗士”谢幕
由于“斗士”机在空战中消耗过多，因此1938年10月1日28、32中队剩余的“斗士”留在柳州继续协防南线。28中队转隶3大队，并由陈瑞钿带队调防兰州换装伊-15。1938年12月1日陈瑞钿被提升为少校，20日升任3大队副队长。
1938年年底到1939年年初没有大的战役发生，中国空军得以喘息调养。为了保持在南线的空中力量，航委会决定派出少量飞机在华南游击。陈瑞钿于1939年8月18日在柳州接收了最后3架堪用的“斗士”，率领韦一清、陈业新、唐信光等5人担任南宁北面的防空。在昆仑关战役爆发前，陈瑞钿率部以区区5机抵御日军绝对优势的飞机，大小空战先后7次击落日机7架。
其中1939年11月2日陈瑞钿带领唐信光突袭日占广西武鸣机场，在地面击毁一架三菱97侦察机。12月陈瑞钿又与邓从凯、周灵虚在长江九江段上空合力击落敌侦察机1架。其间陈瑞钿升任3大队大队长。在1939年圣诞节前几天，陈瑞钿又用从黄泮扬那里学到的高空俯冲后拉起攻击腹部的战术击落了一架落单的敌双引擎轰炸机。
1939年11月24日日军攻陷南宁，12月4日占领了扼守桂南桂北的昆仑关。为恢复国际援华战略物资供应线，防止日军西进、北上侵袭我云贵川，中国方面迅速调动了国内唯一的机械化军——第5军日夜兼程南下反攻。空军也调集各式飞机115架，以第1路司令张廷孟坐镇柳州指挥，第3路司令邢铲非驻桂林协同陆军作战。
12月17日日海军航空兵进驻南宁。次日我军大举反攻昆仑关。空军频繁对昆仑关之敌和六塘至九塘地区被困之敌实施猛烈轰炸，掩护我机械化第5军突击。双方在昆仑关上空展开激烈战斗。第3大队的“斗士”也投入了战斗，但未获战果。
1939年12月27日“斗士”结束了它在中国的战斗生涯。第3大队大队长陈瑞钿率领最后的3架“斗士”和3架伊-152为3架苏联志愿队SB-2轰炸机护航轰炸昆仑关，在二塘上空与日海军驻海南岛第14航空队优势敌机10余架遭遇。
图示：1939年12月27日，第3大队3架“斗士”1与4大队3架伊-152战斗机共同掩护苏联志愿队SB-2轰炸机出击昆仑关敌军。
开战初“斗士”便击落两架敌机。尽管兵力悬殊，3架“斗士”仍坚持一小时之久，完成了自己悲壮的使命：韦一清在战斗中牺牲，陈新业后背中弹受伤后跳伞，陈瑞钿击落了一架96舰战，但随即被另一架敌机从背后偷袭得手。“斗士”的油箱中弹，燃料溢出着火，迅速蔓延。陈瑞钿强忍疼痛，设法在坠落之前把它飞回了中国军队战线一侧然后跳出机舱。此时他虽已浑身着火，但凭借大速度坠落时的气流冲刷抑制住火势，直至跌落到低空时才开伞落地。陈瑞钿性命得保，但身上多处被火灼伤以至昏迷，落地后被救回。
击落陈瑞钿的是敌领队村中一夫少尉，他和僚机上报战果为“击落两架，一架不确实”，与我损失吻合。虽然我损失了3架战斗机，但苏联志愿队的轰炸机顺利轰炸了目标，为中国军队最后的反击创造了有利条件。在空军的鼎力支援下，我陆军于1939年12月31日夺回昆仑关。桂南会战胜利结束。为此，苏联志愿队轰炸机大队长特从衡阳基地飞来慰问陈瑞钿，陈瑞钿也因他的英勇表现被国民政府颁发三等复兴荣誉勋章。
事后在地面发现3架日机残骸，航委会确认了陈瑞钿的2架击落战果和1架共同战果。中国空军的档案记录显示，32中队在陈瑞钿率领下打游击的3架“斗士”和1架M-152在1939年9月击落敌机2架，11、12月击落5架，其中4架得到证实，另有3架击伤记录。
评价“斗士”
由于设计合理，“斗士”除了速度不及外，高空性能、转弯半径、操纵灵敏度等性能均超过了日本单翼的三菱96舰战，得到中国飞行员的一致好评。在与日轰炸机及护航战斗机的斗争中，我方通常采取占领制高点、利用高空性能优势俯冲攻击的战术与敌格斗，加上“斗士”在水平机动性上的优势，与日96舰战交手不落下风。
“斗士”成为抗战初期我方飞行员敢于主动挑战日机的少数杰出机型之一。36架“斗士”在中国两年的战斗历程中共击落48架敌机，交换比达1.34，如果刨除转场等非战斗行动中损失的4架和在机场上被炸毁的3架以及后期因缺件不得不拆借零件拼凑飞机引起的可参战数量下降，实际上投入空战的“斗士”始终没有超过20架，足见其战斗力的强悍。
附文介绍：
“斗士”战斗机的华侨王牌
1936年陈瑞钿参加广东空军时的照片。此时他刚从德国学习返回，所着的飞行服为德国样式。
陈瑞钿生于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其父是广东台山县大江区人，母亲是来自秘鲁的拉丁美女。
陈瑞钿是20世纪30年代旅美华侨子弟中被选送去学习飞行的首批15人之一。他在美国学会飞行后和一批华侨回到上海准备投考中央空军，但被拒之门外遂愤然南下报考广东空军，于1932年11月中旬进入广东空军华侨班，并被委任为见习飞行员，授少尉军衔，编入第6队任少尉队员。
广东当局于1935年年初向德国订购了亨克尔He 111A-0轰炸机，并选送了一批成绩突出者前往德国学习驱逐科作战业务。陈瑞钿在德完成初级过关考核后，转到纳粹空军的勒切费德基地接受进一步的高级科目的深造训练，在德国空军教官的指导下接受了德国空战理论的要义。1936年秋天在接受了纳粹“秃鹰军团”在西班牙内战的经验教训讲述后，这批中国飞行员完成学业回国，不少人成为空战英雄。
1936年9月1日陈瑞钿被授中尉军衔，担任广东空军第6飞机队队长，并随广东空军北飞投效中央空军。1937年2月陈瑞钿到笕桥中央航校任教官，曾随同广东空军时的老上级丁纪徐上校教务长进行飞行表演，任僚机之一。后来他又重回战斗部队，任5大队28中队副中队长，随后参加了抗日空战，从句容打到广州，从武汉战至南宁，1939年末升任至第3大队大队长。
陈瑞钿的两年多战斗生涯大部分是在“斗士”上度过的。他驾驶“斗士”击落敌机6.5架，击伤2.5架，另有2架击落战果为驾驶霍克II时取得，是当之无愧的王牌。由于陈瑞钿拥有美国国籍，他也成为第一个参加二战的美国飞行员和二战中的第一个美国王牌飞行员。他的战果于1997年10月4日为美国空军历史博物馆顾问委员会承认，并入选美国空军战斗英雄馆。陈瑞钿的英名镌刻在英雄榜上。
美国政府颁发给陈瑞钿的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