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连卫民

6月14日，人人车CEO李健发布的一封内部信使得人人车再一次陷入裁员的风波之中。

这已经不是人人车第一次因为裁员而受到关注。自2018年底以来，关店、钱荒、裁员等词就一直伴随人人车左右。

“人人车，更专业的个人二手车网站，更多车主选择，成交量更高，更多用户好评，满意度更高，人人都上，人人车，靠谱。”

这个由黄渤代言的广告曾经让人印象深刻。但是面临眼前的巨大困境，人人车还能够继续“靠谱”吗？

一

“强制裁员”风波

“14日下午被叫到办公室谈话，告诉我公司要裁员，补偿款分九期给，工资只结算到6月14日。让我们在协议书上签字，我们不同意分九期，但是被告知签和不签都一样，工资只结算到6月14号。”

6月14日，人人车CEO李健的一封内部信引发了人人车的裁员风波。李健在信中称，将对公司架构、部门、团队的全面梳理与合并重组，并进行减员。

与以往正常裁员不同，这一次裁员有两个地方引起了关注。一是“分期付赔偿款”，二是“强制离职”。

据一名被强制离职的员工向鞭牛士反映：对被裁的员工实行N+1的离职补偿，另外还有谈离员工期权方面的规定。

人人车方面则对鞭牛士回应称：“我们都是协商离职，在法律上没有问题的。如果对离职条款不满意，我们也不会强开的，只会继续沟通。”

且不论强制离职是真是假，人人车目前的发展遇到了巨大困境，以至于不得不通过裁员来缩减开支渡过难关。

二

资金、模式与经营困境

员工离职赔偿款都需要分九期来付，人人车似乎是真的没钱了。但这种状况不是现在才出现的。

早在2018年底，人人车就被爆陷入“钱荒”，在全国范围将近百座服务城市直接关停至30多座，今年2月甚至传出“破产”消息。

此后，人人车突然宣布转型为“合伙人制度”，即员工可以选择自愿购买一种4万元的“资源包”升级为“合伙人”，或是直接离职。

这被市场解读为“变相裁员”：它意味着合伙人和人人车不再是雇佣关系，员工从人人车购买销售线索，自主经营。

实际上，不光人人车，整个二手车电商市场都是烧钱的行业，人人车、瓜子、优信等二手车平台，实际上都面临着持续亏损的问题。

“都在赔钱，就看谁能撑得下去。”一位业内人士曾这样评价。

二手车平台的亏损问题，从另一家上市公司，优信的财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2019年一季度优信下调整后净亏损2.3亿元人民币，亏损率23%。虽然相比较去年同期的净亏损4.8亿元大幅收窄，但是亏损金额依然不小。

“二手车平台都在烧钱，每卖一辆至少亏千元，都想通过大量花钱投放广告打挎竞争对手。”一位二手车平台的从业者表示。

与优信相比，采用C2C模式的人人车的亏损情况可能更糟。C2C模式的最大弊端在于：不可控性太高。

一是买家、卖家都不可控，看车效率低，人员成本高；二是销售不可控，销售作为交易的末端，与买家卖家直接接触，容易造成“飞单”，管理难度大；三是时间不可控，C端到C端的交易链冗长，交易效率低。

车贩子更是利用C2C模式的漏洞，把平台上每天释放的最优质车源收走。而真正的个人买家，因为不了解行情、不信任平台、决策慢等原因，往往得不到最好的车源，消费体验差。

这就导致人人车更容易出现因为交易效率低，管理难度大，经营成本高而导致的亏损问题。

另外，人人车困难的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融资问题。

据鞭牛士统计，截至2019年6月，人人车、瓜子、优信三家平台各轮次的融资总额情况约为：人人车7.6亿美元，瓜子33.24亿美元，优信18.15亿美元。

可以看到，无论是行业“前辈”优信，还是“后来者”瓜子，融资金额都远远超过人人车。

另外从融资的连续性上看，瓜子和优信都分别在今年2月和5月进行了最新一轮融资。而早在2018年4月就进行了E轮融资的人人车，至今仍未获得资本市场的再次青睐。

这也就意味着，在与瓜子、优信等对手的竞争中，人人车陷入了“无粮可用”的尴尬处境。

人人车、瓜子、优信融资情况，鞭牛士根据公开信息整理

第三，人人车盲目的扩张和过度营销也使得本来就不充裕的资金更为捉襟见肘。

人人车曾在2016年提出大举扩张，计划覆盖300座城市，但此后因为资金不足，扩张受限。

对二手车电商平台而言，“烧钱”打广告是推广品牌和扩大交易量的最直接方式，人人车、瓜子等二手车电商也毫不吝啬在广告上的投入。

人们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一时之间电梯、地铁、电视等户外媒体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没有黄牛，划算，14天可退靠谱”的二手车广告语铺天盖地。黄渤和孙红雷两个极限挑兄弟分别代言了竞争对手的广告。

市场数据显示，人人车2015年和2016年的营销费用分别为5000万元和5亿元。

虽然同期瓜子二手车的营销费用也达到了3亿元和10亿元，但问题是，瓜子二手车更有钱。

2017年，李健曾在公司召开会议讨论“人人车到底应该追求最大的用户价值还是最大的市场规模”，可见他也认识到了过度广告营销带来的问题。

但是在对手的竞争压力下，人人车骑虎难下。就在其融资成功后的2017年10月，人人车决定投入10亿元，再度开启广告营销模式，抢占市场。

到了2019年，迟迟融不到资的人人车终于“无钱可烧”。

三

滴滴与人人车

人人车的这一次危机中，滴滴没有再出手。而此前，滴滴曾经被认为是人人车的金主和救星。

在2017年和2018年，滴滴一共向人人车投资或者参与投资了5亿美元，数额几乎是人人车前四轮融资总额的两倍。

2018年3月，人人车和滴滴也达成了合作。双方决定共同为滴滴平台上的车主（也就是司机）提供二手车、新车的高性价比车源和用车解决方案，并在汽车售后领域展开合作。

“滴滴对二手车这一块非常重视，对这个行业做了长时间的深度研究。”对于滴滴和人人车的携手合作，李健曾这样说。

与滴滴的合作也使得人人车在原先C2C模式的基础上增加了C2B的模式。李健曾透露，与滴滴的合作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人人车的车源和销量获得了5-6倍的增长。滴滴为人人车带来了巨大的流量，而且精准地匹配到司机。

但现在看来，人人车和滴滴的合作并未成功。

从本质上讲，滴滴是解决智能出行问题的，其庞大流量是以巨大的出行需求为基础，而且能够实现小额即时交易。而人人车的核心业务是围绕“车”的交易，这是一个金额大、耗时长、转化率低的交易。

虽说与滴滴的合作会给人人车带来更精准的数据以及流量，但是怎样把数据与流量转化为成熟的商业模式就变得困难了。

另外，2018年8月，滴滴遭遇了“顺风车事件”，相关部门对其加强了监管。滴滴对于核心出行业务之外的其他业务更是无暇他顾。

2019年初，滴滴创始人程维宣布，对非主营业务“关停并转”。人人车和滴滴的合作也进一步面临着考验。

不难想象，2018年底以来，遭遇种种危机的人人车一定向曾经的金主滴滴寻求过融资，但是滴滴至今仍未出手投资，也给双方接下来的合作打上了问号。

人人车融资过程（数据来源：企查查）

四

人人车掉队，但市场增量空间仍大

二手车市场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却也是电商们的红海。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不是你把竞争对手打败，就是竞争对手把你打败。

2009年，中国新车销量突破了1000万台。艾媒咨询数据也显示，2011-2016年间，中国私人汽车拥有量从7326万台迅速增长到2016年16330万台，每年均保持14%以上的高速度增长率。

而根据平均置换周期5—6年的时间推算，2014年开始，这些车将会大量释放到二手车市场。

数据来源：艾媒咨询

与此同时，国内市场新车、二手车销量比例大概为3：1，而美国市场则为1：3。毋庸置疑，二手车是一个潜力巨大的万亿市场，并且正处于爆发的前夜。

“当时看二手车行业特别好。没有任何的品牌，也没有什么二手车交易平台定位的公司，没有大资本的驻留，行业超级分散。这都是未来发展的好基础，在这个领域内做C2C，有天然的好机会。”李健谈及从微软亚洲工程院辞职创办人人车时曾这样说。

看好二手车市场的不只李健一个人，除了人人车和优信外，瓜子二手车、车速拍、开心汽车、车享二手车等纷纷入局。

而在众多的二手车电商中，人人车曾与优信、瓜子并列二手车电商的头部梯队。但是如今，人人车似乎正在逐渐掉队。

对于人人车掉队的原因，互联网分析师丁道师曾分析到，人人车“在错误的时间点制定了正确的策略”。

“人人车最早提出多元化战略，开拓后服务市场，但却并未把精力放在汽车金融上。相反，瓜子、优信以汽车金融切入后服务市场并大力开拓，发展迅速。人人车一步错步步错，在后面的竞争中只能处于跟随状态。”丁道师表示。

数据来源：艾瑞咨询

据艾瑞咨询的数据，2018年，中国二手车交易量与汽车保有量之比仅为5.8%，中国二手车行业至少仍有2倍于今的增长空间等待各类行业主体开发。

另外国家政策对于二手车的扶持力度逐渐加大。去年，二手车异地转籍限制已经放开，并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二手车电商们“全国购”业务的增长。

日前，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也向财政部递交了《关于调整二手车交易增值税政策的建议函》，建议尽快将现有二手车交易中全额征收增值税，改为差额征收增值税，或先行给予二手车经销企业3年期的免税政策，以此优化二手车市场经营环境并促进交易活跃度，进而盘活正处于弱势的整体汽车市场。

对于人人车等二手车电商来说，未来的巨大增长空间或许正是其在连续亏损的情况下还要苦苦支撑的重要原因。而投资机构们，也不吝啬为二手车的未来买单，对他们而言，这只是选择谁的问题。

五

人人车还能继续“靠谱”吗

人人车显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二手车市场这块大蛋糕的。2019年以来，人人车也开始了种种变革，试图摆脱困境，重回第一梯队。

人人车开始探索线下“严选店”的新零售模式。6月12日，人人车首家严选店在北京落地，并表示其严选店将陆续在上海、深圳、成都等多个城市开业，年内将全面覆盖一二线城市。

但是“严选店”的扩张仍然面临着最大的资金问题。如果还是迟迟融不到资，“严选店”计划也可能面临搁浅的危险。

此次“强制裁员”事件也再一次反映出人人面临的最大问题，仍是资金问题。

对于人人车而言，能不能如广告中喊的那样继续“靠谱”，就看其是否能够撑过眼下最困难的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