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我得回老家一趟,这两天你去食堂吃饭,饭票我给你换好了,晚上记得锁好门啊!”放学刚进家门,就看见父亲拎个包往外走。
“爹,老家有啥事儿了?”我追出门问。
“回来再跟你说,记得锁好门。”父亲边说边走出老远。
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在父亲身边读书的这几年,他又当爹又当妈地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究竟老家发生了啥事儿能让他丢下我一个女娃独自在家?
三天后父亲回来了,他面色凝重地告诉我:“你小叔不在了!”
“小叔???”我不敢相信,他才二十多岁呀。父亲口中的小叔是我二奶奶家的小儿子,跟我哥年龄相仿,那年代也不讲究计划生育,二奶奶快五十岁才生下他。
“是啊,那天小叔在西山边石灰厂干完活,热得不行,一个猛子扎进附近一片池塘里洗澡,竟再也没能上来……”爹说着眼圈就红了。
“俺小婶是不是快生了!”我突然想起刚放暑假那会儿,爹带我回了一趟老家,我见小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嗯,听你娘说,估计也就半月二十天了。”爹不停叹息,小叔这一走,二奶奶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去了十来个人才把你小叔捞上来,那么壮实一个小伙子,放到那儿,谁看了心里都难受,你小婶更是怎么也劝不住,哭得上不来气。二奶奶也躺倒了,唉……”二爷爷去世七年,二奶奶好不容易给小叔娶了媳妇成了家,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儿?
这回父亲没提大叔,自从大叔有了本事在城里当了官,便再也瞧不上本家弟兄们。
小婶在小叔走后半个月生下了二女儿,大的刚满四岁,而二奶奶一病不起,半年后也去世了。小婶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只好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这一住就是三年。再后来,听说小婶嫁人了,想想也能理解,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日子总得过下去。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玄乎的事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死人附体?小叔百日祭那天晚上,村里一个发小竟被小叔附体,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说哥嫂亏待他,缺这个少那个,发小父母心疼孩子,又碍于两家的关系,不好让风水先生强行赶走小叔,就把病恹恹的二奶奶和大婶叫了过去,小叔看到自己娘,哭得更痛了,可当夜叉似的大婶厉声问他有啥事儿时,他竟啥也不敢说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神鬼怕恶人”?
又过了没多久,大叔竟把小叔家的房子拆了,盖成了三层楼,大家都很不解,这是啥意思?二爷爷在世时,已经给弟兄俩分了家,也有分家文书,兄弟虽然不在了,但孩子户口都在这儿,他作为大爷不帮衬着也就罢了,居然把兄弟留给俩侄女的房子也给霸占了?
再后来听说小婶跟大叔打起了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奈何人家权大势大,财大气粗,最终也没能争回小叔留下的房子。
后来大叔一家都搬到了城里,据说退休后又开了公司,生意红红火火,房子也有好几套,光房租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大叔有没有梦到过自己的兄弟?有没有梦到过那一双无家可归的小侄女?
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想,小叔那不甘的灵魂,一定还沉睡在山边那片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