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我读《红楼梦》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
贾政对贾宝玉特别严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而贾宝玉就非常畏惧贾政,好似老鼠害怕猫一般。
而读着读着,我的感觉就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就开始于《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那一回,贾府省亲别墅刚刚落成,贾政带领一众门客进园验收,顺便考察贾宝玉的才学。
说实话,我很担心贾宝玉,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爹给“生吞活剥”了。
就连贾母也挂念他的安危,一连打发了好几波下人来打探他的消息。
一次简简单单的父子相见,生生搞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可是,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贾宝玉不仅没有受到责罚,还得到了他爹的肯定,至少应该是默许。
而且,贾宝玉的表现尤其可圈可点,完全没有紧张、恐惧、畏缩的意思,那场面好似“群英会上诸葛亮舌战群儒”,其气势就犹如“长坂坡赵子龙七进七出”。
腹有诗书,首战告捷园内,迎门便是一带翠嶂挡在面前,往前一望,见白石棱嶒,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微露一羊肠小径。
贾政命人为此处题匾,众门客欲让贾宝玉展才,便用些“叠翠”、“锦嶂”、“赛香炉”、“小终南”等俗气之词敷衍。
宝玉也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就是“曲径通幽处”,不仅浑然天成,而且大方气派。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一向古板,不苟言笑的贾政也笑着说:“不可谬奖。”
这一战毫不费力,旗开得胜,足见贾宝玉才惊四座,思维敏捷。
而贾政敢于让宝玉“献丑”,而不是“藏拙”,也可见他对自己儿子的是相当信任的。
以一对一,勇者得前面对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石桥三港,桥上有亭,贾政诗兴大发,颇有所感,当即拟了“泄玉”二字。
众门客听后,皆连连恭维,满口称赞,把贾政哄得眉开眼笑。
可宝玉却直言不妥,还批评“泻玉”二字粗陋不雅,认为改为“沁芳”一词更加蕴藉含蓄。
贾政听之,并未发作,而是令宝玉再作一副七言对联来。
宝玉立于亭上,四顾一望,便机上心来,念道:“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政听后,捻须微笑,众人也称赞宝玉才情不凡。
面对严父,贾宝玉毫无畏惧之意,敢于当面指出他的不对,还不卑不亢地讲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这不就是“以一对一,勇者得前”嘛!
贾政也颇有涵养,面对贾宝玉的不恭,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对他的意见还充分接受,这是很难得的,也反映出他对儿子还是讲民主的。
睥睨群小,我有我见后来,每至一处,贾宝玉必发表一通宏论,将包括贾政在内的众文人批驳得体无完肤。
当众人题说“淇水遗风”、“睢园雅迹”时,他说太板腐,不如“有凤来仪”贴切;
当众人直书“杏花村”时,他说俗陋不堪,不若“稻香村”和“杏帘在望”为妙;
当众人起名“武陵源”、“秦人旧舍”,他又说越发过露,莫如“蓼汀花溆”更妥。
特别是当贾政称赞“稻香村”的清幽气象时,贾宝玉认为此系人力穿凿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郭,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看去索然无味,不得自然之理。
一番高论将贾政说得无言以对,气得直嚷着要把他叉出去,可生气归生气,贾政在心里还是对贾宝玉心服口服的,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看了贾宝玉的精彩表现,大家有没有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呢?
当然,贾政作为父亲,对儿子的认可、满意和宽容,虽然不露于外,但也是难掩自明的。
结束语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由于笔力有限,我未能将贾宝玉的才学、聪慧、较真、倔强尽数书于纸上,其实他的表现远远比我讲得更为精彩。
我想说的是:
贾宝玉有时唯唯诺诺,可在内心却并不害怕他的父亲,看问题永远有自己的立场和见解;
贾政表面严厉、无情,却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对他不同流俗、不愿求取功名的叛逆思想有所诟病罢了。
其实,儿子还是上进的儿子,父亲是有爱的父亲。
贾政是宝黛的靠山,黛玉是贾政的外甥女,亲;贾政的谜语砚台和黛玉的阆苑仙葩的墨,合;贾政向往的书房在潇湘馆,黛玉闹别扭就说跟舅舅告状,等等,都说明原型中,东林党(林黛玉)是最佳的朝政操持者,可惜王家渐大(皇权渐大),王夫人开始启动,贾家阴盛阳衰(皇权大于政事)注定了黛玉不能当家,不能拥有宝玉(不能主掌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