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麻合法化到性别自定义,德国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一界 2024-08-28 17:15:42

德国联邦议院搞出来一个大新闻:通过了娱乐性大麻合法化的法案。讨论度相当之高,以至于德国总理朔尔茨在同济与同学交流的时候都不得不回应这个问题。在同一个月内,议院还通过了一个不太知名但同样重量级的法案,叫性别自决法案(德文名相当之长,叫Selbstbestimmungsgesetz),每人每年可以任意登记一次性别。

之所以把这两个法案放到一起说,是因为大麻合法化和性别自决这两个议题是典型的西方语境下的“进步主义”(Progressivism)议题,用中文互联网更常用的话说,叫白左议题,典型的白左议题还包括环保主义、堕胎权、放开移民、文化多元主义、废除死刑等等。

德国在朔尔茨任期里的白左趋势非常明显,就大麻和LGBT这些议题看来,已经走在西方国家前列,可能只有加拿大可以与之相比。但德国近两年的右翼势力崛起以及其他方面的社会问题也有目共睹,二者形成耐人寻味的对立格局,在笔者看来,德国的“进步主义”之路远非一帆风顺。恰恰相反,在大麻派对和骄傲游行的极乐表象下,可能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是哪些政治势力在推动德国走向“进步主义”?我们以大麻法案为例。联邦议院并没有给出详细的投票信息,但这并不难猜,媒体给出了支持与反对的议员数量,再结合其他公开信息,很容易推测出投支持票的是红绿灯联盟(社民党、绿党、自民党的中左翼执政联盟)和左翼党议员,投反对票的是基民盟和选择党的议员,支持/反对比率与执政联盟/反对派之比几乎相等,其他议题的情况也是大差不差,可以说推动此类议题的基本上就是当前的执政联盟。

白左议题与红绿灯联盟捆绑程度颇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红绿灯联盟在价值观上的白左化。但白左真的能代表德国吗?要知道,当代意义上的白左,或进步主义思潮,是起源于六十年代的美国反主流文化,德国的中左翼政党接受进步主义则是在九十年代,这两个时期分别是两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有经济发展才能有社会进步,用更通俗的话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别的。

如今的德国经济呢?先是疫情冲击,后面又是俄乌冲突,德国冲在制裁俄国的最前线,受到的经济影响也最大,近两年的经济数据实在不敢恭维,贫困人口飙升到一千四百多万。社民党已经从最初的工人阶级政党变成了如今的中产阶级政党,经济颓势带来的阶层滑落,使得大批选民从中左翼政党转向更加保守的右翼政党,如今的红绿灯联盟仅仅是靠联合才能保持微弱的支持率优势,只看联邦议院的投票结果恐怕不足以反映德国的多数民意。

PolitPro民调:红绿灯支持率自2021年议员选举以来不断滑落

另外,德意志国自有国情在此,德国特殊的移民问题使得舶来的进步主义在德国有些水土不服:在美国,移民的主力军是拉美Amigos,拉美的社会开放程度和毒品问题我们就不多说了,移民很自然地就成为了进步主义的盟友,持进步主义观念的民主党官员也乐见移民开放,二者相互促进,形成循环。

但在德国情况就反过来了,红绿灯联盟对移民也持比较温和的态度,但德国的移民以土耳其人(这个属于历史遗留因素,大多是西德政府引进的外国劳工)和阿拉伯穆斯林为主,众所周知,伊斯兰世界自近代以来一直有保持传统的倾向,对LGBT一类的议题向来没有好脸色,这些群体移民后大多保持原先的生活习惯,反倒成为了保守主义者。近年来土耳其经济不景气,阿拉伯世界更是乱局不断,老移民要把亲戚接过来,新移民也不断涌入,产生了各方面的社会问题,倒是给了右翼的选择党大肆批评政府的契机,可谓是搬石砸脚。

如果德国存在一个能制衡执政联盟的右翼反对派,也许我们还能说德国的政局是稳定可持续的。但现实并非如此,传统右翼政党基民盟支持率不足以执政,而新右翼政党选择党则被当作“新纳粹”指责,在任意一个知名媒体上,我们都能看到对选择党的妖魔化,从“极右翼”到“德三的同情者”,不一而足。笔者不是德国人,对该党的意识形态无法妄下定论,于是我查阅了选择党在近期社会议题上的表态,发现在性别自决法案的表决过程中,选择党议员曾提出过一项提案,但被否决,内容如下:

(选择党的)议员呼吁政府不要引入计划中的自决法。相反,它应该提出一项法律修正案,根据该修正案,只有在跨学科委员会批准的情况下才允许改变性别。根据选择党的说法,该机构应包括“至少三个人”,他们具有医学,心理学(或心理治疗和精神病学)和社会教育学(或可比)专业资格。此外,该小组呼吁“启动研究项目,调查'变性'治疗的心理、身体和社会后果”。

为了证明其倡议的合理性,选择党在申请中提到了近年来性别焦虑患者人数增加的统计数据。……许多患者“错误地认为”改变身体的措施是解决他们生活问题的“奇迹疗法”。

这真的算是“极右翼”吗?他们根本没有反对公民改变性别的权利,而是拿出了更审慎的方案,在笔者的印象里,这反倒更符合“严谨的德国人”的刻板印象。与大洋彼岸动辄反LGBT的美国共和党相比,选择党显得太正常了。实际上,在官方色彩没那么重的社交媒体评论区里,也有不少德国人直言,德国所谓的极右翼只是一帮想过正常日子的正常人,执政联盟在各方面试图打压选择党,不惜拿出德国最高级别的政治正确,将选择党打成“民主的敌人”,也无法改变其支持率走高的趋势,只是加剧了社会的对立程度。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同为进步主义议题支持者,执政联盟和选民的想法似乎完全不一致。在同济大学的讲台上,朔尔茨表示“大麻是不好的,我们合法化大麻是为了缓解地下大麻泛滥,我从没抽过大麻”,德国官媒也都摆出一副为了德国人好的口吻。而在社交媒体上,关于大麻合法化的话题却往往变成赛博飞叶子派对,大麻吸食者们不断地用“酒精比大麻危害大”的论调来为大麻滥用辩护,柏林的千人叶子大派对在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

在这种情况下,笔者甚至无法想象联邦议院是如何说出四年以后再评估该政策这种话的。大麻只是吸毒者的第一步,四年以后,在德国泛滥的大约已不是大麻,而是冰毒、海洛因。到那时,当初的政策制定者是继续支持该政策,还是回头反对?这恐怕会成为德国未来的一个未知数。

大麻问题和性别问题只是德国当下社会问题的一个缩影。进步主义是一条单行道,在许多议题上一旦开放了就会创造出太多利益群体,使得政策难以回退,但政党政治却不然,政党轮替是常有的事。德国下一次选举将在明年举行,当进步主义不能带来更多的选票,红绿灯还要不要支持它?移民已经泛滥,大麻又广泛传播,保守派有没有能力重拳出击?无论是艰难维持现状,还是保守主义上台,执政者都要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挑战。在新的危机下,德国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还是“调头”?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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