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穿越女。
系统说,你容貌无双,倘若不争,必有灾殃。
我只想安生过我的日子。
可驸马多看了我一眼,千娇百宠的公主就设计毁了我清白,昭告天下我是个荡妇。
夫君信我,疼我,却仕途尽毁,惨死荒山。
我给过去的自己立了座衣冠冢。
后来我头戴凤冠,成了垂帘听政的皇后:「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1
谢盛死了,死在了我生辰那日。
那天暴雨,邻家来给我报信的时候,我正在做绣工补贴家用。
村里的人把他尸骨抬回来。
他右手被折断,眼睛也被戳瞎,被打得浑身淤青,怀里紧紧护着要带给我的玉簪,也沾了血。
我瘫坐在泥地上,握着他冰凉的手,哭到晕厥。
衙役面不改色道:「他是自尽死的。」
自尽?
可他出门前,替我绾了发,说等他回来,要给我下长寿面。
我分明在他后脖颈看到特殊的伤口,那是公主府特制的剑才能留下的!
县令传话,别惹不该惹的人。
我知道,是她,是怀安还不肯放过我。
数月前,我上街采买,见有乞儿冲撞了贵人被虐打,心软给了一锭银子,叫他去医治。
我生得绝色,怀璧其罪,出门只戴面纱。
偏偏有风拂过,吹掉了我的面纱。
哪怕我慌乱扣上,也被马车上的贵人深深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在两天后喝下一盏茶,失去意识。
再醒来,我居然只剩里衣,躺在城门口!
明明无辜,我的名节却毁了,成了远近闻名的荡妇。
我在家中,日日有浪荡子上门堵我:
「小娘子生的貌美,但都被睡烂了,两串铜钱买你一夜春宵,如何?」
我父亲是个老秀才,自诩文人清流。
他气得涨红了脸,当即要把我沉塘了去!
我要被逼死的时候,谢盛上门求娶。
他跪在父亲面前,言语掷地有声:「小姐心善,我幼时伤寒要死在路边,是小姐给了草药医治,才保住了这条命!」
他指天发誓,说信我的清白,日后科举做官,此生也只会有我一位娘子。
我父亲急忙脱手,一顶小轿,就把我嫁给了谢盛。
新婚时,有人笑他娶了个破鞋。
他当场冷了脸,连轰带打把人赶出去。
那夜,谢盛眼神亮晶晶,又冲我发誓:「日后,我会补给娘子十里红妆!」
清风朗月的少年,像一束光直直闯进来。
可他娶了我以后,诸事不顺。
先是无故被学院老师针对,被诬陷成小偷打出学校,右手被打折,无缘科举。
我在深夜,撞见他苦练左手写字。
他怒骂这是吃人的世道,把我揽进怀里,道:「娘子不是灾星,是福星。」
我们好不容易寻了条生路,支着摊子卖我改良过的馄饨。
好容易打出了名声,日子好过些。
又被一伙地痞流氓砸了摊子,他们压着谢盛,又用石块砸他早已废了的右手!
那伙人走之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在地上:「下辈子把眼擦亮点,别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是你们该的!」
谢盛高烧,昏迷不醒。
家里竟没有一串铜钱抓药!
我头发散乱,击鼓鸣冤。
县衙却置之不理。
到最后,县丞不忍心再看下去,背地里找了人提醒我。
我所有的不顺,都是因为大街上贵人的那一眼!
那是怀安公主的驸马。
怀安公主,一根手指能碾死我的人物。
帝后伉俪情深,她就是当今皇后的女儿,从小被千娇百宠的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
驸马多看了我一眼,公主吃醋,砸了满屋的花瓶。
因为她不顺心,所以要毁了我的一切。
2
艳阳天,我跪在公主府门口,被晒得要晕过去。
只为她放我们一条生路。
门房赶不走我,只能大骂:「哪来的贱民,赶紧走!别脏了贵人的眼!」
恰逢公主回府,她掀开帘子,瞧了我一眼,厌恶道:
「这便是驸马瞧上的狐媚子?」
我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凑到她车前,讨饶:「小女卑贱,蒲柳之姿,比不得公主倾国倾城,求公主放我们一马!」
我好像听见公主的轻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就边磕头边把这话重复一百遍吧!」
我跪伏在地上,朝着她不住地磕头,一遍遍地重复,抛弃所有自尊,磕到额头渗血:
「小女卑贱,蒲柳之姿,比不得公主倾国倾城,求公主放我们一马!」
从马车里扔出来一把匕首。
她声音娇俏,施舍一样高高在上:
「你蒲柳之姿,比不得我,却能勾引走我的驸马,不就是拐着弯在骂本宫没用吗?」
「你求本宫放过你没用的夫君,就把你这张碍眼的脸毁掉!省得再出门勾引男人。」
我狠下心,拿起刀,在脸上划了一条长疤,满手鲜血!
我好疼啊。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她,求她放过谢盛。
求她能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安稳日子。
我的顺从似乎逗笑了怀安,她命人把我拖起来,拖到驸马面前。
我发丝散乱,脸上狰狞的刀口还在渗血。
驸马被我骇得一惊,厌恶地看着我。
怀安咯咯的笑,话语好像淬毒:「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就敢跟本宫抢男人,这是你应该的!」
「行了,滚回去吧。」她往地上扔了一块碎银,道。
我急忙捡起来碎银,跪在地上,哑着嗓子:
「多谢公主高抬贵手,还请莫要再为难我夫君了。」
怀安烦躁地摆摆手,示意我赶紧滚。
那日,我用碎银子抓了两服带血的药。
等到谢盛退烧,醒了以后。
他把我揽在怀里,内疚地痛哭出声。
我们惹不起那样的人物,惹不起皇权。
我们隐居在村子里,想就这么过上一辈子。
都过去了,我也以为都过去了。
偶尔谢盛回家的时候,他身上会有淤青伤痕,我心疼地给他上药,背地里悄悄流眼泪。
谢盛道:「娘子,等我再攒些钱,我们就离开京城,到别的地方去。」
可我看到了谢盛的尸体。
她不肯放过我,她不肯放过我们!
如果我能早一点反抗……
我瘫坐在谢盛尸体旁边,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为他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灵堂。
要想俏,一身孝。
守完灵,我身形清瘦,若是忽略左脸上那道疤,美得更惊心动魄了。
一双眼睛却木的没有情绪,只有眼珠转起来才像个活人。
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尸体。
烧成了骨灰,葬在南山。
我跪在他坟前许久,最后在旁边为自己挖了衣冠冢,我挖到指甲缝里全是泥,甚至渗出血来。
谢盛之妻沈舒已经死了。
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让她们血债血偿的沈明月。
我麻木地看了看那座空坟,喊道:「系统,我想好了。」
3
是的,我有系统。
我是穿越女。
刚穿过来的时候,我战战兢兢大病一场。
系统说,必须达成成就,才能回归原世界。
我挑来挑去,发现平稳过一生也是成就。
我没有雄心壮志,只想在陌生的时代平安度过一生,再回到自己的时代。
系统悠悠叹了口气:「你容貌无双,倘若不争,必有灾殃。」
当时岁月温柔,日子过得平稳。
我当成没听见,系统就自顾自陷入了沉睡。
它说:「等你想通了,召唤我就行。」
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想通了。
这是个吃人的时代。
我垂眼,没给系统说话的机会:「我需要洗颜丹祛疤,和一个新的身份。」
于是,三月后。
兵部侍郎刚从庄子里接回来的小女儿,居然引得京城百鸟齐唱!
有老道路过沈府,见紫气滔天,啧啧称奇,直道:「此乃天命贵女,得此女者得天下!」
当今皇帝并未立储,大皇子二皇子居然争相上门求娶!
蠢货。
哪有爹还没死,儿子得天下的道理?
果不其然,陛下大发雷霆,直接把二位皇子关了禁闭。
三日后选秀。
我天青色的衣衫,衬得容貌脱俗,出尘不染。
我挑出自己精心练过千百次的角度,展示出勾魂夺魄的美貌,向皇帝盈盈一拜:
「臣女沈明月,给陛下请安。」
皇帝探究的目光停在我身上。
大殿上静得可怕。
得之得天下,是一个很明确的政治信号。
关系到立储,大多人都关心陛下会将我指给哪位皇子。
我却跪在地上,眼里脉脉含情,道:「臣女爱慕陛下已久,愿入宫,常伴君左右。」
高台之上,皇后脸色难看,蔻丹几乎要掐进手里。
皇帝却被说得顺心,大笑出声。
我被封贵妃,暂住瑶华宫。
我知道,我赌对了。
进宫前,我跪在谢盛墓前,浇了三杯烈酒,以慰亡魂。
一杯,黄泉路上好走。
二杯,来世举案齐眉。
三杯,定要将仇人血刃,还他清名。
我只带了那枚沾血的玉簪入宫。
我要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谢盛是如何惨死。
我要把高高在上的权势握在自己手心里,不再任人欺凌!
承宠后,我几欲作呕。
我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摩挲着那枚玉簪。
一闭上眼,我好像看见谢盛站在柳树下,眼里盛满碎光,唤我娘子。
我扑过去,想要抓住他。
他却又变了,变成了那具鲜血淋漓的尸身,变成了死不瞑目,却只能是“自尽”的谢盛!
长夜漫漫,我合上眼,几乎要流出血泪出来。
三日后,请安时,旁的嫔妃都散了。
裴后却单独将我留下,打量着我的脸,意有所指地敲打:
「这后宫里向来都是花无百日红,新鲜娇嫩的花一茬又一茬,切莫自傲,贵妃。」
我像是被雨滋润过的娇花,堪堪跪在地上:「臣妾受教。」
她皱着眉,摆明了要给我下马威,慢条斯理地用完了一盏茶,也没叫我起身。
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指甲要嵌进手心里。
裴后,裴后。
这些年怀安仗势欺人,背地里都有她这个母亲的扫尾!
4
「母后,这是做什么?」
先是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娇俏的少女闯进来,直直扑进裴后怀里。
裴后眉眼带了笑,柔声道:「怀安,都嫁人了,还这么冒失!」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见她的脸。
和现代被父母惯大的娇俏少女没什么不同。
她穿着蜀绣的鞋子,坠着两颗最宝贵的南珠,据说,要无数女工日夜不停,熬瞎了无数双眼,赶上半个月才能做出一只来!
她是公主,她有着滔天的皇权。
所以她高高在上,能轻而易举的碾死我。
能因为一点嫉恨,就能毁了我原本安稳的一生。
恨意像是烈火,要把一切焚烧殆尽。
我会把她拉下高台,让她们付出该付的代价!
我认出来她,她却没认出来我。
她把我当成破坏父皇母后感情的贱婢惩治。
「你就是我父皇新纳的贵妃?」
怀安摆明了要为母亲出气,轻视地打量着我:「本公主想吃些核桃仁儿,你用手来剥一盘!」
是她的手段。
裴后求之不得,冷眼看着。
核桃坚硬,十指钻心的疼痛。
我用手剥了半盘,手指就疼得发颤,核桃仁上也沾了血迹。
怀安哼笑着看了我一眼,道:「这满核桃血,看了真倒胃口。」
「行了,本宫没什么胃口,来人把这半盘核桃仁喂狗吧!」
我跪在地上,眉眼顺从。
等到回了宫,膝盖跪得生疼,手指更是鲜血淋漓。
贴身宫女春夏边给我上药,边心疼地垂泪:「公主也太过分了些,娘娘好说歹说,也是她的庶母!」
「慎言。」
我捂住她的嘴。
可不到中午,就有人通报,她死在了荷花池里。
是“失足”落水!
裴后和怀宁手段如出一辙。
我知道,是她在敲打我。
晚上,皇帝过来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怨言。
他却握住我的手腕,看着我流血的指缝,皱眉道:「贵妃受了委屈,为何不向朕告状?」
我挑了漂亮的角度,梨花带雨:
「妾不敢恃宠而骄。」
「陛下忙于政务,妾一条贱命,若是惹了帝后起隔阂,牵扯前朝,才是罪该万死。」
「再者,妾不愿让陛下挂心。」
我话里话外,难免叫人想起前朝裴家势大。
皇帝冷哼,转头叫太医来给我看伤,又没见我身侧眼熟的宫女,问道:「伺候你的宫女呢?」
我垂眼,往皇帝怀里缩,像是害怕得受不了,紧紧攥住他衣角:「春夏午时失足落水,妾怕。」
美人在怀,他安抚地拍着我的背。
我像是再难忍住眼泪,眼泪断了线的掉:
「妾入宫前,听闻圣上英武,只愿常伴身侧,并无贪求。」
「没想到短短几日,妾就被后宫吓破了胆,早知如此,不如削了头发当姑子去护国寺,给陛下祈福去!」
只是一个爱慕他而入宫的妃子,皇后都容不下。
日后,这天下怕是要改姓裴了!
皇帝冷了脸,当即下旨,斥责皇后教女不当,怀安公主禁闭一月,贵妃协理六宫。
次日,赏赐流水般搬进瑶华宫。
听说怀安又砸了一屋子的瓶子,打死了两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