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为太原会战系列第20期。上一期主要讲述了在平遥城陷落后，减员过多的晋绥军与日军在吕梁地区爆发的战斗。本期将讲述日军除了进攻吕梁和平遥地区以外，还向着太行山区进军，随着日军不断逼近以及河北的陷落，晋绥军与协助山西防御的川军将在东阳关一带准备阻击来势汹汹的鬼子大部队……
（本期全文约50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日军在同蒲铁路沿线和吕梁山区节节进逼的同时,没有忘记同蒲铁路以东的太行山区。根据第1军作战命令的指示,由驻河北武安的第108师团负责攻占潞安平原———也就是以旧潞安府治长治为中心的晋东南地区。
第108师团与第109师团一样,是七七事变后以留守师团为基础动员起来的特设师团。该师团所属步兵第25旅团辖步兵第117联队、步兵第132联队,步兵第104旅团辖步兵第52联队、步兵第105联队。师团直属部队的情况也与第109师团大致相似、有骑兵第108大队、工兵第108联队、辎重兵第108联队等。不同的是，第109师团的炮兵为野炮1个联队,番号也与师团番号相同。该师团也得到了第1军配属的山炮、野战重炮等部队。
1938年2月I3日、日军第108师团师团长下元熊弥中将指挥所部从武安陆续出发。担任先遣队的是第104旅团旅团长苫米地四楼少将指挥的步兵第52联队3个大队、野炮兵1个大队、山炮兵2个中队、野战重炮兵2个中队。另外,在师团西进队列的北侧,还派出了右侧支队，由第105联队联队长工藤镇孝大佐指挥步兵5个中队、山炮兵1个中队为基干组成。2月15日，苫米地先遣队攻占第1战区所属骑兵第4师防守的河北涉县县城,随后指向晋东南的门户——东阳关。
涉县县境的核心是太行山余脉中—块约160平方公里的盆地,县城正位于此地。从县城向西,沿山路跨过南北流向的清漳河,就会进入山西省境内的另一块小盆地,坐落在这里的小小县城便是黎城。东阳关位于黎城盆地的东端，是晋东南防御外敌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在抗战爆发之前,这里就被确定为山西省防工事的七个战略区之一，修筑了一些防御阵地。由于从此向西无险可守,这道关口一旦不保,黎城乃至晋东南核心城市长治都将告急。
下元熊弥简历
在长治、黎城地区担任守备任务的,是四川部队第47军。在四川内战期间﹐第47军军长李家钰和他后来的上司第22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时合时分，2人有过上下级关系，也曾兵戎相见,著名的刘文辉、刘湘叔侄争霸四川之战，源头便是刘文辉会同邓锡侯进攻李家钰的防区。七七事变后,2人再度成为上下级,共同率军出川抗战。第22集团军被调往第5战区后，第47军脱离其战斗序列，仍然留在山西作战。
根据李家钰的部署,军部及第104师第312旅驻防长治,第104师师长李青廷率领师主力沿沁县以南的新店镇到长治之间布防，第178师师长李宗昉率领所部承担潞城到黎城之间的防御任务。
东阳关作为沟通太行山内外的通道,商旅往来,络绎不绝,关口内外大小商铺有50多家，还有定期的大集和庙会，对外来事物并不陌生。当地居民还记得四川部队“身穿灰军衣,背1支步枪、10排子弹,还有5至10颗手榴弹,肩臂上挂着1个蓝底白字‘肪’字臂章”，“他们有的穿一件带风帽的灰色小大衣,有的没穿小大衣,还有一些穿草鞋的”。这支队伍军纪很好，“对老百姓说话带笑,态度和气，开口老乡，闭口老乡，借东西要还,损坏了要赔”，颇令人称道。
李家钰
1938年2月4日，卫立煌已经向李家钰发出预警,“敌军如由晋东进攻,东阳关自系主要道路，我阵地之选定，应尽量向前推进,在辽县方面均须构成坚固纵深之阵地带,以保持极大韧性”，同时命令“虹梯关、石窑滩、玉峡关、通林县各道路之堵塞,可即预行办理”。
根据指示，李家钰调整了第178师的守备布局,以该师第1062团团长罗仕英指挥本团附第1061团第2营前出至清漳河一带进行游击，第1063团团长孙介卿率部防守东阳关，第1061团团长杨显名率其主力控制于黎城以东担任预备队，师部留驻长治北门。日军进犯涉县之后,第1062团迅速上报情况,在上下井店准备向日军侧背进击,并将清漳河上船只集中到西岸,以迟滞日军渡河西进。
行军中的第47军。
获悉第103师团来犯的消息后,李家钰下令第104师原在晋东南分散守备的各团集中到潞城,相机加入东阳关战场，并以第620团进驻黎城县城守备。第178师师长李宗昉动身赶赴东阳关，部署迎战日军事宜。他以第1061团(欠第3营）担任右地区队，占领涉（县）长(治)公路以南的五指山、杨家山及寨脑轿顶山一线阵地;第1062团(欠第3营)担任中央地区队，占领涉长公路河南店、响堂铺一带;第1063团担任左地区队,在后岭村、小曲蛟、福堂沟担任预备队,并派一部于秋树园附近向北警戒。第1061团、第1062团的两个第3营担任预备队，同时破坏道路、设置路障,以减缓日军进攻的速度。
2月16日凌晨,苫米地先造队以步兵第52联队及骑兵第108大队主力、野炮兵第108大队第1中队等部徒涉清漳河,向第1062团位于河南店、响堂铺的阵地发动攻击，很快将其突破。团长罗仕英派出预备队第2营第4连、第5连进行反击，但在肉搏战中不敌日军,带队的连长黄德威、廖占武先后阵亡，反击因此失败。接着,苫米地先遣队又攻下椿树头。罗仕英派第2营仅剩的第6连出击,试图夺回椿树头，但日军在占领阵地之后又立即调整工事方向，做好迎击准备。第6连反击没有收到成效，包括连长孙模在内的大部分官兵都战死在阵地前沿。入夜后,苫米地组织突击队,借着月光攻击第1063团的东山垃阵地,该团第2营营长周策勋发觉日军动向,指挥所部主动出击反攻日军，在黎家山附近与日军掩护部队交火。战斗中，周策勋头、腹部接连中弹身亡，出击队伍见长官战死，只能匆匆撤回阵地。
李宗昉
这一夜,从涉县撤退到索堡一带屏障东阳关侧翼的骑兵第4师,在到达指定位置后又继续向北撤退。日军第108师团工藤支队沿山沟迅速迂回挺进,自北方山区威胁东阳关及黎城县城。李宗昉师长调第1063团第3营营长谭培带领第8、第9两个连前往阻击。
2月17日天未亮,从索堡方向迁回过来的工藤支队前卫刚刚进入龙王庙村附近,遭到埋伏在两边山沟的守军伏击，一排手榴弹炸开后、步枪开始齐射。但是日军毕竞训练有素,前哨士兵受袭后立即分散寻找掩体还击，后续部队架起轻重机枪和掷弹简,掩护步枪兵向开火方向突击。结果,打伏击的2个连被反击的日军以火力压制在阵地上无法脱身，损失惨重。营长谭培试图组织部队梯次掩护脱离战场、在行动中被日军子弹击中身亡，连长杨庭春也在撤退中战死。残部撤出战场后清点,发现第9连和配属给谭培营的重机枪排几乎全部阵亡。
苫米地四楼简历
同一天，苫米地先遣队猛攻东阳关，整个战斗的进行如教科书一般精准有序。凌晨,日军以火炮轰击守军阵地,掩护其步兵接近冲锋线。炮声未落，重机枪、迫击炮的声音便逐次扬起,士兵展开阵形,高呼口号挺枪冲锋。
阵地上中国军队官兵的耳朵几乎被炮声震聋了，两人面对面地吼叫，还是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连、排长们只能在交通壕中匍匐往返，拍拍工事中士兵的肩膀,示意他们坚持下去,准备迎战。
第178师作为四川部队,火力十分薄弱。每个团只有4门迫击炮,每个营只有4挺重机枪,连里有3挺轻机枪,每个排只能分配到1挺，比每个分队1挺轻机枪、每个中队都配属重机枪、大队拥有步兵炮的日军逊色许多。第178师的步枪多属四川土造,质量参差不齐,射击中卡壳是家常便饭，手榴弹被认为是唯一可靠的武器，但由于填药偷工减料、破片不均等问题,也不是总能发挥作用。
作战中的第47军。
但是，川军在多年内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山地攻防作战经验,东阳关两侧山峦崎岖,到处是绝璧和深沟，恰是第178师官兵们最熟悉的地形。他们巧妙地构筑了一组组防御阵地。日军在突破外围警戒阵地之后,有序的攻击节奏很快被依托阵地的中国军队打乱。以分队为单位冲击的日军在行进时受地形限制,不自觉地挤到了一起,倒在守军迫击炮和手榴弹下。有的日军分队攻占一道山峦、却被躲在反斜面的第178师士兵齐掷手榴弹炸退，还有些日军士兵在向山上攀爬时被手榴弹炸入山沟。
这一场攻防战给当地村民极深的印象，当地甚至流传起“火炮轰来机枪响，不胜川军手榴弹”的民谣。但血肉之躯毕竟熬不过钢铁，经过一天的激烈攻防，位于天主坳主阵地上的守军在几次攻防中几乎消耗殆尽，连护送李宗昉到东阳关督战的师部特务连都投入到了一线。两天战斗中，第178师伤亡达2000余人。
2月17日入夜，黎城传来警讯，从北部山区迁回的工藤支队逼近县域。李家钰急令第187师撤出阵地，退守长治。2月18日凌晨4时，第187师全部撤离东阳关，绕过此前几小时已落入日军工藤支队前卫之手的黎城县城西撤。2月19日晨7时，潞城也落入日军之手。在这一系列战斗中，日军第108师团统计仅为阵亡5人，负伤88人。
李青廷
东阳关失守之后,李家钰率领军部离开长治，前往长子坐镇指挥，命令增援第178师未成后折回的第104师第312旅旅长李克源率领第624团守备长治,其余部队由师长李青廷率领在壶关占领阵地,准备侧击进犯长治之敌。
李克源率部人城之后，与团长熊岗陵一道，布置第624团第1营营长傅瞩瞻率部负责东、北两门，第3营营长宋钰光负责西、南两门，第2营营长杨岳岷等部则作为预备队集中于城中心。李克源还命令官兵将县城各门都用砖石堵上,以示死守之决心。
2月19日上午,日军抵达长治城东进行攻城准备。站在城墙上的中国军队士兵可以眺望到日军构筑炮兵阵地、架设通讯线路、焚烧民房的景象，却因其处于射程之外而无可奈何。李克源手中的兵力如此微薄,连进行夜袭骚扰的兵力都拿不出来。午后,日军炮兵开始轰击城墙,掩护步兵接近。这些炮兵早就知道中国军队对炮战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转换阵地的动作都省略了，只是在原地不停地射击。守军只能在墙顶和内侧的掩体里面躲避，忍受着砖飞瓦裂的震撼。
李克源抗战简历
晚8时许，北门附近的一处城墙崩塌，百余名日军蜂拥而入。傅瞩瞻营长督率本营士兵奋力迎战，连长杨显模率领队伍和日军展开白刃战,白闪闪的刺刀映着火光，不断地刺出、崩回,很快，这一连中国士兵大部分倒在了血泊之中。杨连长被日本士兵在胸口刺伤五处，和他的部下死在了一起。另一位连长夏抚涛指挥部下反击时头部中弹阵亡，部队哄散。晚12时、日军占领北门。2月20日凌晨2时，东北城角的望楼也陷入敌手。
李克源得知北门失守，急派营长杨岳岷和旅部参谋李浩东带领预备队反攻。但占领了北城墙的日军架起机关枪和掷弹筒,对着街道倾泻火力,压得冲上来的第2营官兵抬不起头。火网散开之后,挺着刺刀的日军士兵和增援的杨营撞在了一起。混乱的巷战之中,杨岳岷腹部中弹身亡，李浩东带领残部撤回旅部驻地,日军衔尾追击而来，向城中心大举突破。
天还未亮，东门、西门失守的消息也传到旅部。李克源、熊岗陵和协助作战的军部高级参谋李光渊分头督战,连旅、团部的勤杂人员都被派上火线。但战局依然无情地指向失败。渐渐地，守城指挥所与各营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位于城外的第310旅原本计划在日军进攻时予以侧击,但遭到日军的牵制攻击,始终未能发挥作用。
混战到2月20日午前,城中已经无法支撑,李克源下令突围，并指示将不能带出的武器全部毁坏。城中残存的守军蜂拥到第3营控制的南门,因城门被砖石麻包堵塞,官兵们只能爬上城墙跳到城外,陆续逃离长治。下午2时许，日军第108师团司令部进驻长治。日军宣称中国军队遗弃的尸体有500具，而中国军队第312旅统计的伤亡约600人。攻下长治城后，第1军司令官香月清司特别致电第108师团、对其“在险峻的山岳地带神速果敢地实施突破”以占领长治表示“衷心的祝意”。
在东阳关战斗期间,长治城多次遭到日军航空兵轰炸，居民死伤颇众。日军攻占长治城后，又多次集体屠杀居民，据不完全统计“集体杀人的场所有北关厢、小北营、玄武庙、东营巷、官正庙、二仙庙、宋家院、东门外等处，共杀了200余人”。
长治失守、晋东南陷人混乱。2月17日反攻太原的命令下达之初,在章源镇、分水岭担任守备的第3军曾向太原以东的寿阳、榆次出击，第94师在第3军以东向平定出击，准备切断正太铁路，堵住日军联通太行山内外的主动脉。东阳关失守后，向北出击的各部因背后门户大开，或调头南下、或退入山区。第3军于2月18日进抵榆社,此时只得调头南下武乡、襄垣，抵抗第108师团的进犯。第94师已经抵达昔阳西南的马坊,也只能向子洪镇方向撤退，与驻守当地的第169师靠拢,试图并肩向子洪镇、太谷方面攻击,以破坏日军的交通线,但遭到其守备部队抵抗后未再继续。
2月22日，第108师团攻占屯留。李家钰判断日军即将进攻长子，急令各部队向西撤入山区。但第108师团只派遣小股骑兵到长子城外撒了些传单便撤走了。究其原因，是第108师团准备向西直捣临汾，截断韩侯岭第2战区部队的退路。为此，师团长下元熊弥将苫米地先遣队调整为临汾支队兼程西进。这个大目标在前，退入山区的中国军队和山间的小县城，已不是日军的目的所在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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