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到国际局势时首先想到的都是北美、欧洲、中东、亚太这些地方。像什么俄乌冲突、巴以冲突、印巴冲突都和非洲、拉美扯不上关系。换句话说非洲国家、拉美国家在国际事务中普遍缺乏影响力。非洲很多国家现在仍深陷内战泥潭连饭都吃不饱。拉美国家的情况似乎要比非洲好一些,但在国际地缘政治中同样没什么话语权。从领土面积、人口数量来看巴西是拉美第一大国。那么这个拉美第一大国放在全世界来看到底有多少实力呢?
1500年4月22日葡萄牙航海家佩德罗·卡布拉尔在前往印度途中因风向问题偏离航道而意外发现了巴西。葡萄牙人对巴西的殖民是从沿海地带一个个殖民据点逐渐向内陆扩张的,而现代巴西的领土也是在这种不断拓展的过程中逐渐形成。1580年前后巴西未来的发展框架已基本奠定:由白人、黑人、印第安人以及他们的混血后代共同构成的复杂人种结构已然形成并一直延续至今;甘蔗周期开启了巴西独具特色的周期经济发展。
自1570年以来巴西就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食糖生产者和出口者,巴西经济也已被纳入到葡萄牙的帝国经济体系中。到了17世纪80年代英国、荷兰等国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采用更为先进的生产方式种植甘蔗、生产食糖,巴西在国际食糖市场中的份额遭到挤压。葡萄牙人为进一步扩大蔗糖生产从非洲大量贩运黑奴进入巴西的甘蔗种植园。一些黑奴因难以忍受甘蔗种植园主人的压榨而逃往人迹罕至的巴西内地。
种植园主们组织起猎奴远征队深入内陆抓捕黑奴。在这一过程中巴西内陆地区也逐渐得到了开发。由圣保罗地区的土生白人、印欧混血种人、土著印第安人组成的旗队甚至不断越界进入西班牙人在南美的殖民地进行拓殖活动。 1750年1月13日西班牙与葡萄牙签署了《马德里条约》:双方在承认谁占有土地归谁的原则下两国就巴西边界问题达成了原则协议。西班牙承认了葡萄牙治下的巴西越界侵占的西班牙属地从此归属于葡属巴西。
这使葡属巴西获得了如今巴西北部的阿马帕州、中西部的米纳斯吉拉斯州、南部的南里约格朗德等地。这相当于如今的小半个巴西那么大。在开发巴西内陆腹地的过程中人们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丰富的金矿资源:1695年在巴西内地首次发现了具有重大意义的金矿。此后的40年间在米纳斯吉拉斯、巴伊亚、戈亚斯和马托格罗索等地陆续发现了其他金矿。随之而来的淘金热给巴西的行政管理和社会均带来了重大影响。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到巴西内地进一步扩张了巴西的边界。到了18世纪葡萄牙本土由于缺乏坚实的产业支撑已日渐走向没落,反而是巴西凭借丰富的物产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据《剑桥拉丁美洲史》统计:当时葡萄牙对外出口总值中来自本土的商品占27.43%、巴西占60.76%、其他殖民地占2.95%。巴西已然成为葡萄牙经济的命脉。1807年巴西的宗主国葡萄牙遭到拿破仑的入侵,葡萄牙王室逃到巴西避难。
葡萄牙王室为取得巴西当地人的支持放松了对巴西的管控:不再限制巴西人与外国人的贸易,也不再对巴西人兴办工厂、学校进行限制性规定。此后巴西的经济和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在1807年之前即使是葡属巴西首府里约热内卢全城也只有5万人口,可随着王室的到来使巴西实现了跨越式发展:1808年巴西第一所军官学院开校。1814年巴西国家图书馆建立。1815年巴西第一家蒸汽动力的大工厂破土动工。
巴西甚至先于葡萄牙本土更早出现了银行。在葡萄牙王室搬迁到巴西后里约迅速发展成为人口超过25万的南美最大城市。这时的巴西人曾自豪地说道:“巴西现在不再是一个海外殖民地,而是一个将成为欧洲仲裁人、亚洲公断人和非洲支配人的强大帝国”。1815年“葡萄牙-巴西-阿尔加维联合王国”成立。这意味着巴西不再是葡萄牙的一块海外殖民地,而是与葡萄牙以平等主体的身份组成联合王国。
当然这和成为独立国家仍是有区别的——正如今天的苏格兰并非英格兰的殖民地,但苏格兰并非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1820年葡萄牙王室迁回里斯本,王子佩德罗以摄政王的名义留在了巴西。佩德罗王子在10岁时就来到了巴西。此后他的人生轨迹几乎就是在巴西展开,而他自己也以一个巴西人自居。此时的巴西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国际地位都已毫不逊色于宗主国葡萄牙,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然超过了葡萄牙。
可葡萄牙议会却异想天开地试图将巴西重新变回殖民地:1821年4月24日葡萄牙议会宣布撤销巴西的中央管理机构将巴西拆分为直接听命于里斯本的几个省。这意味着统一的巴西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重新隶属于葡萄牙的几块分散的殖民地。这实际上也剥夺了作为巴西摄政的佩德罗王子的权力。1822年1月9日上午里约热内卢各界群众在罗萨里奥大教堂集会后向王宫进发。
里约市政会主席若泽·佩雷拉向佩德罗宣读了民众的请愿书并恳请佩德罗留在巴西领导独立运动。佩德罗当即表示:“为了大家的利益和国家的繁荣昌盛,我顺从民意,请告诉人民‘我留下’”。“我留下”在葡萄牙语中写作“Fico(菲科)”,因此这一天就成为了巴西历史上的菲科日。两天后驻扎在里约的葡萄牙警备队试图包围王国并逮捕佩德罗。1万多巴西民众迅速聚集到王宫广场,葡萄牙军队见状只得撤往尼泰罗伊岛。
佩德罗宣布不再执行来自里斯本的命令并将里约城内的葡萄牙军队全部逐出,随后他成立了由自己担任主席的“巴西各省代表委员会”。8月1日佩德罗签发了《巴西独立宣言》,几天后又发表了《告全国人民书》并正式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向外国派驻使节。这时葡萄牙仍没死心:1822年9月7日正在伊皮兰加打猎的佩德罗收到了葡萄牙议会敦促他尽快回国的信件。佩德罗将信件撕碎后高呼道“不独立,毋宁死”。这一天后来成为了巴西的国庆日。
1822年12月1日佩德罗王子在里约举行加冕典礼成为巴西帝国第一任皇帝佩德罗一世。1824年巴西的独立获得美洲强大国家美国的承认,1825年葡萄牙终于承认了巴西独立这一既成事实。这个新诞生的国家当时是仅次于英、法、俄、中、土的世界第六领土大国。事实上巴西自称帝国就是因为对自己的潜力有足够的信心。独立时的巴西只有500万人口,但拥有庞大的亚马孙雨林。土地和资源的丰富意味着无穷的可能性。
其他拉美国家的独立多是通过大规模的流血战争实现的,而巴西则成功保持了社会的稳定。这也使殖民时期打下的经济基础得以较多的保留下来。独立后帝国政府大力投资基础设施建设:一方面完善内陆交通,一方面保持海港系统稳定运转。1850年巴西开始进行土地改革并废除奴隶制。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为新式的资本主义生产提供了自由劳动力。
1954年巴西建设了第一条铁路线。这甚至领先于众多欧洲国家。到1868年巴西的铁路里程已达718公里。截至1889年巴西已建成的铁路里程达到9200公里,而同一时期建设中的铁路里程还有9000公里。随着内陆铁路系统的全面铺设打破了原来全国各地城市、乡村之间相互隔绝的状态整合了国内市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巴西开始重点加强本土咖啡产业的发展并加速进行工业化建设。
咖啡、橡胶、棉花、烟草、可可豆、冬青成为了这一时期巴西重要的出口产品。随着巴西咖啡产业的急速增长吸引了英国投资者的到来。在19世纪下半叶巴西的铁道、航运及道路网开始加速发展。此时巴西的对外贸易和工业化进程明显加快。1850年巴西的出口总值居拉美首位且是阿根廷的三倍。1840年到1889年巴西的年均经济增长速度达到4.8%。这高于同期美国和欧洲的水平。
1880年巴西的人均GDP与美国相当;1890年巴西的GDP总量比阿根廷高40%。1864年巴西与阿根廷、乌拉圭组成的三国同盟与巴拉圭开战。这场战争被后来的巴西史学家视为巴西军队走向现代化的标志性事件。在战争过程中新式武器不断闪亮登场大大促进了以军工为代表的重工业体系的发展,同时巴西政府为配合战争更加强了对道路网的建设。战后巴西作为胜利者吞并了部分巴拉圭领土、获得了巨额赔款。
战争期间建立起来的重工业体系、道路网设施在和平年代对巴西的经济发展仍起着有利作用。这一时期欧洲局势的不稳定导致大量人口漂洋过海来到美洲定居。在这一过程中巴西由于相对稳定的国内社会秩序而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移民大国。这些欧洲移民带来的新式技术和管理制度无疑对巴西的经济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1889年11月15日时任马托格罗索省军区司令的德奥多罗·达·丰塞卡发动了旨在推翻帝制的政变。
这场政变进行得异常平静:丰塞卡轻而易举占领了中央政府。得知政变消息的巴西皇帝佩德罗二世并没进行任何反抗,而是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平静地离开了巴西。巴西由帝制走向共和的过程与其他国家相比是如此波澜不惊,以致于被后世的巴西历史学家誉为“一场散步”。很显然巴西的这次政变并没对其经济发展造成多大冲击。投资者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变化——巴西依然是一个相对稳定的令人放心的投资市场。
1903年巴西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迫使玻利维亚签订了《彼得罗波利斯条约》:巴西以阿布南河与马德拉河交汇处的三千余平方公里的土地换取玻利维亚19.1万平方公里的阿克里地区。领土的扩张和欧亚移民的涌入为巴西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资源、劳动力和国内市场,相比其他拉美国家更为稳定的政治局势也为巴西的经济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在巴西表面的繁荣之下也隐藏着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巴西经济的发展过于依赖对外出口农产品等初级产品,而工业化的程度相对较为缓慢。在农产品中巴西又过于依赖咖啡这一产品。1929年美国纽约华尔街股灾引发的经济危机迅速蔓延到了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一时间各国对巴西咖啡的消费量大幅下降,而咖啡恰恰是巴西对外出口创汇的主要产品。可想而知这对巴西经济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经济上的颓势很快反映到了政治上。
1930年热图利奥·瓦加斯发动军事政变成为巴西新一任总统。瓦加斯在军人的支持下解散了议会增强了中央政府的权力。瓦加斯在巴西开创了由国家推动工农业发展的模式:瓦加斯政府实施土改、给工人更多权益。极为重视教育的瓦加斯政府在学校教育中提高葡萄牙语和巴西史地位以鼓励民族主义。1937年瓦加斯利用也已获得的威望取消了政党和总统选举成为国家的独裁者。
1938年巴西在自己的土地上发现了石油。到1951年在“石油属于巴西”的呼声中国家实现了对石油工业的完全国有化。从1940年起瓦加斯政府效仿苏联开始推行五年计划。1933年至1940年间巴西的工业产值增加了44%。随着经济复苏也使巴西开始谋求政治大国地位。其实巴西很早就在国际外交舞台上纵横捭阖取得了不少显著的成绩:在1895年至1902年间巴西外交之父里奥·布兰科男爵在一系列边界谈判中为巴西争取到了足有一个法国那么大的领土。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成立国联时巴西就表达过想要成为常任理事国的诉求。1942年巴西决定站在美国一边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巴西这样做就是希望在新一轮世界秩序重组中凭借战胜国身份提升国际地位。1945年联合国成立时美国总统罗斯福支持巴西入常,但不巧的是罗斯福在当年就去世了。罗斯福的继任者杜鲁门对巴西没什么兴趣,加之英国和苏联又反对巴西入常,所以巴西没能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1955年瓦加斯卸任后库比契克·德奥利韦拉成为巴西新一任总统。库比契克在自己的任期内制定了包括30个项目在内的发展纲要:加速食品、能源、交通、教育以及汽车、造船、钢铁等重工业的发展。此外库比契克任内还有一项大动作就是迁都巴西利亚。巴西最早得到开发建设是从沿海地区开始的,所以巴西的首都从殖民时代起就一直是位于沿海地带的里约热内卢。长期以来巴西的人口和城市集中分布在大西洋沿岸。
辽阔的中西部地区则是几乎未经开发的亚马逊平原。库比契克把首都迁到了如今的巴西利亚。巴西政府在新首都探索出了一条在稀疏草原上发展科技的新道路。这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中西部地区的发展从而使区域失衡得以有所缓解。这座新首都把繁荣带到了中西部。巴西利亚至贝伦的公路开通后沿线人口由10万猛增至200万。巴西政府从1940年就开始倡导的西进运动直到巴西利亚兴起后才真正发生效应。
库比契克执政期间巴西的工业产值在扣除通胀因素后增长了80%。同一时期巴西的国民生产总值年均增长7%、人均增长率4%。库比契克之后的两任总统夸德罗斯和古拉特顺应了扩大巴西外交地位的呼声:夸德罗斯开启了对苏联、中国、古巴的外交关系,古拉特则看到了发展与拉美邻国以及非洲新独立国家外交关系的意义。在国内古拉特的一揽子经济计划把发展民族主义推上了高潮。
1964年古拉特被一场军事政变推翻后巴西开始了长达21年的军政府统治时期。1970年代巴西开始研发核武器。在1967年至1980年期间巴西GDP年均增长率达到了10%,工业产值也跻身全球前十,同时还维持着世界第五农产品出口大国的地位。可这些光鲜亮丽的数据并不能掩盖巴西经济的结构性问题:贫富分化严峻、外债规模庞大......在这一时期的高速增长背后伴随着高达25%的婴儿死亡率。这意味着全国每出生四个婴儿就有一个夭折。
军政府的理念是先把经济蛋糕做大再考虑分配善后问题,可结果巴西恰恰在分配这点上出了大问题。事实上军政府时期巴西那些耀眼的经济数据在很大程度上是靠大兴贷款、压缩工资实现的。为了让国家的经济数据好看一些让一代巴西人做出了重大牺牲。这种不可持续的经济奇迹最终在石油危机的打击下戛然而止,而军政府也在民众的一片骂声中黯然下台。此后上台的卡多佐政府是一个对经济一窍不通的政府。
被强行赶鸭子上架的卡多佐政府通过连续两手“新币计划”成功将巴西从经济危机里拔了出来,接着又将负债资产通过以卖为尝从而使私有化成功迈出第一步。在卡多佐任内的1993年至2003年巴西完成了经济重新崛起的铺垫工作。2003年巴西迎来了第一位从贫民窟走出的工人总统卢拉。卢拉通过致力于缩小贫富差距、创造就业机会、提高最低工资等方式大大激发了巴西经济活力。2003年至2005年巴西贫困人口减少了19%。
在卢拉任内巴西得以跻身金砖国家行列和二十国集团。卢拉任内巴西还与日本、德国、印度抱团向联合国提出入常申请。巴西无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似乎都已成为一个大国,可困扰巴西的结构性深层次问题依然没得到解决。长期以来巴西的发展依赖资源输出使其难以逃脱资源资产价格起伏的震荡。随着大宗商品红利期的结束使巴西开始跌入中等收入陷阱。2021年巴西竟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宣布国家破产。
2023年1月1日曾带领巴西跻身金砖国家行列的卢拉再次当选总统后在就职演说中哽咽说道:“要让每个巴西人能重新吃饱饭喝上咖啡”。要知道这时的巴西全国近58.7%的人口面临不同程度的粮食危机。这其中有3300万巴西人正面临着严重断粮。巴西人连满足最基本的温饱需求都成了问题。卢拉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曾创造过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现在巴西之所以再次把卢拉选为总统也是想让他解决当前的危机重新创造奇迹。
如今巴西国土面积排名全球第五位、人口排名全球第五位、经济总量排名全球第11位、工业产值排名全球第16位、粮食产量排名全球第五位、石油储量排名全球第15位、发电量排名全球第九位、钢铁产量排名全球第九位、汽车产量排名全球第八位、海军舰艇吨位排名全球第16位、空军战机数量排名全球第15位......可这些数据背后隐藏的是贫富差距悬殊、失业率与通胀率居高不下、治安状况糟糕等诸多现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