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7日,台湾上线了一档旅游综艺《老少女奇遇记》,讲述了平均年龄53岁的三名大咖女星,前往台湾五个文化各不相同的地区,进行旅游体验的故事。
其实,展现女性“无龄感”和原生关系的旅游节目在国内并不算新鲜的创意选题。
然而,节目罕见地没有将主角聚焦在三名女明星身上,而是借由她们的眼睛,“奇遇”了一群为家乡建设默默付出的“憨人”,并在豆瓣斩获9.1的高分。
在星素互动成为艺人翻车重灾区的当下,我们不妨来讨论一下,一档明星旅游综艺如何很好地与当地文化发生勾连,并展现深厚的人文情怀?
与素人互动,如何消除艺人悬浮感?
“内娱到底在高贵什么?”
从《新游记》中黄子韬对日结工说“我可以一直换工作,直到找到我喜欢的那份”, 再到《完美的夏天》中,艺人被赞“亲民”,李汶翰回应“我们就是民”却被张萌笑说“好傻”。如今,艺人在综艺中展现出不接地气的一面,越来越容易激起网友们的抵触情绪,遭到口诛笔伐。
日入一“爽”的艺人与普通人生活中巨大的差异,让双方如同站在鸿沟的两端,互动和沟通中充满着做作与扭捏。
相较之下,《老少女奇遇记》则如同一股清流。
其实论咖位,三名女艺人都是顶咖。
大姐杨贵媚2004年凭借电影《月光下,我记得》获得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二姐钟欣凌早年在旅游节目和少儿节目中崭露头角后,进军影视圈并斩获金钟奖最佳女主角奖。严艺文则凭借《俗女养成记》,获得了金钟奖的戏剧编剧奖。
在冷眼看来,不做作的背后,是她们参与这档节目充足的原生动机。
首先,《老少女奇遇记》本身就是艺人自己发起的节目。
主咖杨贵媚是节目的总制作人。她于2018年成立了桂田文化艺术基金会,多年来致力于保护各地传统的传承,避免这些珍贵的当地文化,在传媒浪潮之下被淹没和遗忘。
在这个初衷之下,杨贵媚找来自己的两位志同道合的闺蜜,共同为台湾各地坚守当地传统文化建设的“憨人”们发声。
其次,在这个三人团队中,每个人的分工和人设明确且相互配合默契。
61岁的杨贵媚作为大姐与发起人,深知她们探访的“憨人”的可贵之处,因此,主要承担在互动中的cue出一些关键的问题,让当地人的故事能完整地在镜头前讲述出来。
钟欣凌则是团队的气氛担当。她多年来活跃在各种综艺中,凭借胖胖的身材、开朗俏皮的性格和超高情商,获得了“粉红猪”的昵称。如初见面等相对尴尬的场景中,钟欣凌都能立刻跳出来讲笑话,活跃气氛。
严艺文则是爽朗性格,在旅途中的文化体验活动都是第一个去尝试,横冲直撞之中往往能收获意外的效果。
节目中,好奇与尊重,是艺人们贯穿始终的态度。
她们对当地的文化习俗和每个素人的故事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发自内心地敬佩当地人为建设家乡所做的努力,也真诚地希望能为宣传在地文化做一些事情。
而反观国内节目,当选角不可避免地受制于艺人的价格、国民度、商业价值,甚至是客户对艺人的评级,真实“动机”反而成了最容易被牺牲的一点。
如果艺人们只是在“被动安排”和“被动执行”,所有的尴尬和做作也就出现了。
另一方面,节目的任务架构也充分考虑到了艺人的真实能力:过于复杂的任务对初来乍到的明星本就并不现实。
在高雄蚵仔寮,艺人们需要参与当地的居民举办的一场宣传蚵仔寮的二手市集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艺人们,在匠爱家园组装体育拉伸板,在海边捡废弃的渔网搭建舞台,用鱼线DIY渔网上的帆船装饰画,自己用废弃的二手材料装饰自己的摊位,为二手市集的摇滚舞台排练歌曲表演……
任务不复杂,艺人的表现也并不算完美。DIY创作被吐槽“还不如不画”,最终的舞台没有声光电的大秀,甚至还有点走音。但导演组允许了这种不完美,并没有对结果做出更多干预。也正是这种不完美成就了节目“粗糙但真诚”的特质。
毕竟对于节目而言,任务过程中与当地“憨人”的互动,远比交出一个完美的任务答卷更重要。
最后,就是用足够的录制时间去发酵艺人与当地人之间的关系。
《老少女奇遇记》在每个地方都停留了将近一周。在这个过程中,艺人们挨家挨户地拜访当地人,与他们一起工作、吃饭和聊天,相处的关系也从刚开始的陌生和尴尬,变得熟悉和了解,最终有了“以后这里有一个家了”的感触。
蚵仔寮的蔡大哥坦言,很多人来这里录制,呆了一两天就走了,真的会怀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三位“老少女”七天的相处,真正获得了感动。
旅游节目的新切口:在地文化
通过观察国内的旅游类综艺,其实不难发现,核心看点仍然聚焦在节目中艺人的关系。
如做人物关系最成功的《花儿与少年2》,就是通过在异国他乡的陌生环境,挤压艺人之间的关系变化,最终逼出了许晴那句“因为上一季的人都正常”的综艺名场面。
但在这样的节目设计中,旅行地实质上成为了被架空的背景板,去哪里不重要,无非是看明星们在不同的地方,聊同样的天,做同样的游戏。
最终也就失去了“旅行”的意义。
而《老少女奇遇记》是一个和旅行地本身强勾连的节目。甚至可以说,旅行地本身的人文景观构成了节目核心看点之一。
所谓的“在地文化”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如何能将这些地方特质生动地以视觉化和真人秀化的形式呈现出来呢?
在架构故事的过程中,节目组选择塑造一系列个性鲜明的个体“人”,作为文化的载体。通过他们对家乡文化的保护和爱,带领观众领略不同的文化样貌。
“憨人”是他们的代名词。
所谓的“憨”,是因为在城市化和现代化的浪潮下,当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离开贫穷落后的家乡,前往大城市寻找未来的时候,他们选择逆着潮流,留在家乡为家乡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全美戏院的板画师颜振发已经为戏院画了50年看板,尽管海报打印成为绝对主流,费时费力的板画早已被时代淘汰,但他还是和戏院的老板一起保留下了这门传统艺术。每逢新片上映,他都会为戏院手绘板画。尊敬和坚守自己的专业,不为时代的变化而改变的精神让人动容。
蚵仔寮则有一群“摇滚青年”,为了改变蚵仔寮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家乡“老土落后”的印象,因此开办摇滚音乐节。“生态准备好了,胡蝶自然会过来”是他们一直坚守的信念。
“憨”也是他们最宝贵的特质:只有傻傻的人,才会一直往前走。
当节目中将这样一群“憨人”的形象牢固树立起来的时候,一副鲜明的台湾不同地区的文化生态图鉴也被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治愈”是观众对《老少女奇遇记》最核心的评论。
这种治愈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三位“老少女”在节目中“无龄感”的表现,同样来自于节目将观众的视线重新移到了生活的“附近”。
在《综艺创作者们,该如何关注「附近」?》文章中,我们曾经聊到过“附近”对综艺内容的意义。
“附近”,指的是每个人日常的那些生活场所,比如所在的社区以及社区周边的那些能够与不同背景的人产生连接的所有空间。
互联网作为一种新兴的传播媒介出现,前所未有地拉近了人与世界之间的距离。但也同样让人与身边的人和文化逐渐失去连接。
当人们不断对“远方的哭声”共情时,却也开始对我们周遭的日常世界越来越疏远,并且认为这些事情无足轻重,甚至是无聊的。
焦虑情绪就是它的副产品。
我们对宏大和远方过分执着,并因为无法融入其中而产生焦虑情绪。对抗它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具体”之上,也就是身边触手可及的人与事之中。
这也正是《老少女奇遇记》中“憨人”们正在做的事情: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开始,建设近处的生活。
通过综艺这个“放大器”,他们对家乡的坚守与付出得以被放大,也抚平了每一个观众的焦虑。
当焦虑成为后疫情时代的主要情绪,治愈已经成为综艺内容需要提供的重要情绪价值之一。
喜剧类节目、慢综艺、怀旧类内容都在通过不同的路径,为观众提供治愈感。
《老少女奇遇记》则提供了一条新思路:用身边的“在地文化”和“憨人”,治愈每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