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自古就以“敬天崇祖”为最高信仰。中国的信史无论是规模,还是出现时间,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其缘起就是为了记录祖先的活动轨迹,以便后世瞻仰祖先的功绩,不蹈祖先的覆辙。人们寻根问祖、谈及家族渊源时,常会被问及你是某某的几世孙?世孙代表着家族传承,随着当下人们迁徙变得越来越频繁,很多人搞不清楚它的算法,但在数千年华夏文明史中,这却是一个相当核心的话题。
历史上诸多家族对“世孙”的排列不尽相同,大致有三种算法:一是以始祖为一世孙往下数,二是从始祖的下一代算起,三是从始祖的孙子开始算起。虽然三种方式都有人用,但第一种往往用于计算世系,第三种极其少见,通用的、也是被官方承认的是第二种。明朝皇帝给各地宗王的书信中,对对方的称呼就是按照第二种计算。
十世以内各世祖、孙对应关系图
明朝传承277年(不包含南明),因支系问题,宗王之中出现皇帝的祖辈、曾祖辈,实属稀松平常,可毕竟只传承了14代(燕系到“和”字辈,韩系到“韶”字辈),所以阿越认为高祖辈应当是最高辈分了。可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观念,他便是岷藩第四代江川王朱膺鐩。
江川王生平朱膺鐩(音sui4),生于弘治十八年(1505年),为江川荣懿王朱音垫庶长子,生母不详。
嘉靖元年(1522年),时任江川王朱音垫以自己年老为由,连上两封奏疏。先是请求由长子朱膺鐩代行各种礼仪,此事获得明世宗准许。眼见代行礼仪成功,又得陇望蜀的奏请让他代理府事。
王府礼仪事务,跟府事存在很大的差别。王府礼仪事务主要包括接待天使等迎来送往,万寿节、正旦等节庆带领本府宗室遥贺之类,属于务虚性事务。虽然也极其重要,但只要有分量的人物代为主持就行。祭扫历代先帝陵寝等本当由皇帝亲自主持的礼仪性事务,就由宗室、勋贵等代为主持。而府事除王府礼仪外,还包括管理本支宗室,王府内务等务实性事务。
所以管理府事等于是全面接手王府管理。也正因此,即便此时朱音垫年已耄耋,可明世宗依然不予准许。这是朱膺鐩第一次在史籍中现身。
“(嘉靖元年十一月)戊午,江川王音垫以年老,请令长子膺鐩代行礼仪,许之。请代理府事,不许。”(《明世宗实录》)
《明史·诸王表》称朱音垫薨逝于嘉靖元年,但结合《明实录》等相关记载,阿越认为他很可能逝于次年,也就是嘉靖二年,享年78岁,朝廷赐谥曰荣懿。
明世宗剧照
嘉靖四年(1525年)十月,朱膺鐩正式袭爵,夫人何氏晋封江川王妃。就在他袭封前后,岷藩大宗闹出了大丑闻。
岷王朱彦汰看南安王朱彦泥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仗着大宗的身份,逮着机会就可劲的欺压自家二弟。忍无可忍的朱彦泥彻底爆发,愤而上书控诉岷王朱彦汰忤逆不孝,欺骗朝廷等事。
小样,还学会越级打小报告了,好像这等事情谁不会似得。朱彦汰甩手就弹劾南安王朱彦泥“通番、劫财、杀人害众、奸淫内乱、大伤国体、不服钤束”等罪。
不管是忤逆不孝,欺骗朝廷,还是通番,都是大罪,由不得明世宗不重视,遂派司礼监左少监李瓒、大理寺左少卿徐文华、锦衣卫署都指挥使王佐组成调查组,前往武冈进行核查,结果发现两人的罪状比奏疏所提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安王朱彦泥,为人奸邪贪弊、行为放纵、残忍不仁,动辄杀人害众。南安王妃李氏,也不是好货色,为人凶残狠毒、行事荒诞不羁。两人算是绝配。
岷王朱彦汰,因嫡母与生母长期不和,恨屋及乌之下,竟做出幽囚嫡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并导致嫡母因王府失火,救援不及时而葬身火海。单这一罪状就够他喝一壶了,然而朱彦汰尤嫌不够,竟然强迫武冈本地官员对其称臣。这妥妥的属于僭越,说轻了属于无视礼制,说重了那就是犯上作乱。
明世宗阅览调查报告后大为光火,于嘉靖四年(1525年)闰十二月作出裁决:南安王夫妇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面壁思过;岷王朱彦汰则被革去王爵,废为庶人,于岷王府中就地安置。
藩国作为诸侯,在明宗室体系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朱彦汰被废,导致岷藩的相关事务无人打理,让岷藩宗室与朝廷的沟通出现不畅。故嘉靖六年(1527年)六月,明世宗下旨让湖广相关官员推举摄理国事之人。相关人员有志一同的推举朱彦汰的次子善化王朱誉桔出任此职。
郡王冠服
然而此时朱彦汰的嫡长子岷世子朱誉荣依然在世,不管从哪个方面出发他才是理所当然的摄理国事第一人选。于是乎,江川王朱膺鐩、唐年王朱膺録,及岷藩长史朱维屏、纪善唐鉴等,抓住这个机会纷纷上疏,请求恢复朱彦汰的爵位,以便让其改过自新。
朱彦汰、朱誉荣父子,也不失时机的上演了一番贤王风范和父慈子孝。经过四年扯皮,嘉靖十年(1531年),明世宗终于同意朱彦汰以庶人的身份署理府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按照制度,明代首封郡王的岁禄为二千石,嗣封郡王的岁禄为一千石,米钞中半兼支。但实际与理论存在巨大差异,比如肃藩、韩藩的郡王首封、嗣封岁禄相同,而秦藩则出现过首封郡王的岁禄为二千石,可本色禄米只有五百石的现象。所有郡王之中最卑微的当属岷藩郡王,不仅首封、嗣封岁禄相同,还只有五百石,且依然执行米钞中半兼支。
嘉靖八年(1529年),朱膺鐩上疏请求增加岁禄。这本是再正常不过地一次奏请,可此时明朝财政状况已经非常不健康,故而户部尚书梁材提出反对,表示“岷府郡王岁禄五百石,米钞兼支制”,是沿袭已久的制度,不可更改。明世宗因此将朱膺鐩的奏请打回。
当朝皇帝的天叔祖在“敬天崇祖”的思想主导下,国人早在周代就形成了“神,民主之”的理念,对各种神灵的信仰比较宽容,这也是中国人表现出宗教信仰不虔诚的根源。然而这也给了野心家钻空子的机会,他们披着宗教色彩的外衣妖言惑众,倡乱各地。远的如东汉时期的黄巾军起义,近的如明代的白莲教起义,都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官方往往把这些人称为“妖贼”。比如嘉靖元年(1522年),豫陕地区发生的妖贼马隆之乱,明显就带有浓重的民间宗教色彩。
“(嘉靖元年三月)癸亥……抚治商洛、狭西参议陈鼎斩妖贼马隆,擒其党柴世龙等。隆,汝州郏县人。其母李(氏)手有卦文,自号观音老母。隆诈称首有盘龙,左股有日月二气,煽结世隆等聚众劫掠。自河南卢氏、浙川流入狭西□南山阳等县,所过焚掠,势甚猖撅。至是,鼎率官兵讨平之。”(《明世宗实录》)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江川王府所在的宝庆府也爆发妖贼之乱,随即被湖广巡抚陆杰平定。江川王朱膺鐩也在其中出了一把子力气,因此受到明世宗赐敕褒奖。
“(嘉靖二十一年闰五月)乙卯,湖广宝庆府邵阳县妖贼平。赐敕奖江川王膺鐩,赏巡抚都御史陆杰银币。带管分巡道右参议潘九龄勒令致仕,指挥刘森闲住,总兵官谭纶免究,知府陈楠等准赎。”(《明世宗实录》)
邵阳古城门
这是朱膺鐩最后一次在《明实录》中现身,那么他是否在嘉靖年间就去世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
《明史·诸王表》称他活到了万历年间,王世贞在《弇山堂别集》中也称他为“今王”。所以万历年间,朱膺鐩依然在世。
燕王支系的二十字字派为:“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岷王支系的二十字字派为:“徽音膺彦誉,定干企禋雍,崇理原谘访,宽镕喜贲从。”
朱膺鐩虽然是第四代江川王,可第二代王江川庄僖王朱音坄(音yi4)与第三代王江川荣懿王朱音垫是一对兄弟,而首封江川王朱徽煝是岷简王朱楩的庶三子,所以他是岷简王朱楩的曾孙,明太祖朱元璋的玄孙,与明英宗朱祁镇属于同辈。
故而朱膺鐩这位小宗的长辈,一出生就是当朝皇帝的叔祖或曾叔祖(弘治十八年正好是明孝宗、明武宗权力交接的节点)。用60年时间熬走明武宗、明世宗两位曾孙辈皇帝后,随着明穆宗即位,晋升为高叔祖。来到万历年间,又进一步升格为天叔祖。他在岷藩的辈分同样是天叔祖,因为他活着的时候见到过岷世孙朱企鉁。如果阿越没记错,那么这是宗王之中的独一份。
若算上明光宗朱常洛这位未来皇帝,那么他是当朝皇子们的六世祖——烈叔祖。若将整个大明宗室高层都囊括进来,朱膺鐩还可以更进一步,成为七世祖——太叔祖。他在世时,未来的秦世子朱存枢、晋裕王朱求桂、益定王朱由校、追封韩庄王朱逵(木巳,音si4)等人都以出生。如此算来,朱膺鐩的辈分实属恐怖。
阿越说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江川王朱膺鐩薨逝,谥号不详,在位73年,在位时间应当仅次于襄垣庄穆王朱冲炑。其后关于江川王家族的记载相当混乱,有说因其其子、其孙都已去世,江川王大宗绝嗣被除国的;也有说,由其曾孙朱定某在崇祯八年(1635年)袭爵的。各种记载莫衷一是。
朱膺鐩的卒年源自于《明史·诸王传》的记载,不过《诸王传》本身存在问题,称江川郡国只有三代郡王,漏了第二代朱音坄。不过究其根源,这一问题并非出在《明史》本身,因为这一记载摘抄于《弇山堂别集》。
“岷府:江川恭惠王徽煝,庄第三子,王宝庆府,薨,寿五十六。子荣懿王音垫嗣,薨,寿七十八。子今王膺鐩嗣。”(《弇山堂别集·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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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堂别集》对江川郡国的记载存在多处疏漏,漏了朱音坄不说,还将江川郡国迁国宝庆府的郡王搞错了。江川王府迁徙到宝庆府城,发生在朱膺鐩的老爹朱音垫时期。
某百科显示,武冈岷藩《朱氏族谱》记载着朱膺鐩的生卒年,分别为弘治十八年(1505年),和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所以他享年93岁,与会昌王朱弼楝齐平,同为大明最长寿的宗王。不管江川郡国是否在他去世后被除国,他本人创造了大明辈分最高的宗王,大明最长寿的宗王等多项记录,单此一点就足以让他名传后世。甚至阿越怀疑他才是明代真正最长寿的宗王,比朱弼楝还长寿,毕竟作为庶长子,直到老爹50多岁才出生,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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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祖父第一代岷王也活的长,景泰年才去世。
幺房出长辈,这个很合理,朱标都有孩子了,还有弟弟妹妹出生,不算什么。燕藩的“和”字辈叫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