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一架来自莫斯科的飞机在北京首都机场降落,周恩来带着李先念等十多位领导人前来迎接。
从机舱里走出了一位面容沮丧的中年人,他对周恩来说:“总理,我回不去了,我被我的国家废黜了。”
这位疲惫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柬埔寨的“国父”——西哈努克亲王。
一、中柬复交诺罗敦·西哈努克,1922 年出生于柬埔寨首都金边。1941 年,同时拥有两个王族血统的西哈努克继承了柬埔寨王位,成为了柬埔寨的新国王。为了突破君主立宪制的政体,西哈努克辞去国王之职,将王位让给了他的父亲,而自己则组建政党,全身心投入到政务以及外交工作之中。
中国和柬埔寨曾有着悠久的交往史,近代以来,双双遭受殖民者的侵略和统治。其中柬埔寨更是为法国殖民者所侵占,成为法属印度支那的一部分。
然而到了1953年,高棉民族终于迎来了民族复兴的曙光。在中国的帮助下,越南终于成功打赢了抗法战争。疲惫不堪的法国殖民者,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印度支那,北越、南越、老挝和柬埔寨相继独立。
由于互相不甚了解,因此中柬关系一度十分冷淡。出于对共产主义的威胁,西哈努克亲王起初十分担心中国和北越会对柬埔寨的安全造成威胁。因此一度考虑加入美国组织的东南亚条约,接纳美国驻军,从而加入美国针对中国的包围圈。
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的领导人高瞻远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要打破美国针对中国包围圈,必须争取周边国家对新中国的支持,建立对抗美国、反对霸权主义的统一战线。
虽然柬埔寨和中国的意识形态并不相同,然而毛泽东、周恩来却认为。柬埔寨作为一个曾经的殖民地,和中国有许多利益共通之处,因此是一个可交、可以争取的朋友。而万隆会议,也成为新中国和柬埔寨相互接触、相互了解的契机。
1955年的万隆会议上,周恩来与西哈努克亲王首次见面。周恩来的风度和潇洒给了西哈努克深刻的印象。当时,印尼组织亚非会议有一个规矩,会场不先开门,让各国代表在外面站队等候,然后鱼贯而入。
一次,周总理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浦寿昌:“站在咱们旁边的年轻人是谁?”浦寿昌回答:“他是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随后,周恩来潇洒地走向西哈努克,并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初见之后,周恩来又于4月20日设宴款待了西哈努克。席间,周总理表示,中国对柬埔寨充满着好感和同情,希望两国交往能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他诚挚地希望,西哈努克亲王能来中国看一看。
周恩来的真诚和坦率让西哈努克十分感动。他拍着胸脯对周恩来说:
“我们柬埔寨拒绝接受任何附带条件的外来支持。美国确实援助我们,但因为我们不向他们提供基地,因此援助非常少!”
此后他又表示,他绝不同台湾的国民党政权建立外交关系,也不承认法国统治时期台湾派驻金边的办事处。他保证,在亚非会议之后,他就将访问中国。
宴会结束后,周恩来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西哈努克虽然是个君王,但他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是一个开明、爱国的君王。”而西哈努克后来也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描述了自己当时的感悟:
“无需担心他们会来干涉我们的内部事务,中国人是我们的朋友。”
万隆会议过了仅仅一年,西哈努克果然于1956年3月13日率领代表团访华。这一次,他将遇到自己一生中最崇敬的人——伟大领袖毛主席。
二、毛泽东与西哈努克下了飞机之后,西哈努克直奔中南海,并第一次见到了已经63岁的毛泽东。当西哈努克走下汽车,一个身材高大、笑容可掬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等候。陪同的周恩来告诉他,他就是毛主席。
西哈努克见惯了颐气指使的法国人,看惯了蛮横霸道的美国人,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领导着7亿国民的大国领导人,竟会以如此尊贵的方式迎接一个仅有500万人口的小国元首。
感动之余,西哈努克弯下腰,双手合十,以高棉人最高的礼节向毛泽东问好。进了客厅,毛泽东幽默地对西哈努克说:
“我是人民的儿子,是农民出身的共产主义者,但我为有你这样的亲王做朋友而感到荣幸。”
西哈努克激动地回答:“我很高兴到您伟大的国家来,我很感谢您的邀请。”
随后的九天里,毛泽东多次会见西哈努克,他们每次谈话都不少于一个小时,甚至有三次亲切的单独谈话。到了晚年,西哈努克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他第一次访华时,毛主席对他的殊遇:
“在我面前的是人类中的一个伟人。他慈祥而又富表情的面孔闪烁着智慧、沉着和坚毅。我认为他之所以如此频繁地接见我,而且每次会见时间又如此之长,恰好是中国对较小的国家感兴趣并且对它们尊重的象征。这总使我感到,具有爱国主义和敢于反对帝国主义的勇气比社会背景和形式上的思想标签重要得多。”
有了这一次访问作为基础,中柬关系发展得相当快。仅在第一次访华中,中国就将援助柬埔寨高达800万英镑的物资和商品。更令西哈努克惊喜的是,中国对柬埔寨的援助不带任何附加条件。
毛泽东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独立自主的地位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因此在援助物资的同时,中国派出经济代表团常驻金边,又派技术专家赴柬考察,同柬方商定了援建纺织厂、胶合板厂、造纸厂和水泥厂等 4 个项目,柬埔寨成为中国对非社会主义国家进行无偿援助的第一个国家。
返回金边后,西哈努克对他的同事和议员们激动地说:
“美国人只肯帮助那些听它指挥的国家,而中国人的援助,没有任何条件,我们无需做出任何承诺。”
1958年,西哈努克冲破美国以及国内反对势力的重重阻挠,最终于1958年7月18日,与中国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还没到一个月,西哈努克再次启程来华,他太想念已经阔别两年之久的毛主席了。
在西哈努克心中,年长他29岁的毛主席不仅是个长者,更是一位导师。毛泽东不仅单独和他谈话,还和他共进晚餐。席间,毛泽东语重心长地对西哈努克说:
“我建议你可以搞点小规模的重工业,比如炼钢,有了钢你就可以搞点机械。我们对你们没有什么帮助,一点点经济帮助,那算不了什么。
后来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对西哈努克说:
“新中国建立后,有很多国家的领导人访问北京,除了几星期前刚离开中国的苏联共产党领导人赫鲁晓夫之外,他是唯一一个在第一次访问中国就同毛主席进行多次会面的政治家。”
士为知己者死,毛主席和中国对柬埔寨的厚待,让西哈努克坚定了脱离美国控制,加入中国反帝统一战线的决心。柬埔寨地处美国的保护国——泰国和南越之间,北接北越和老挝,其战略地位举足轻重。
柬埔寨倒向中国,无异于在美国构建的反华包围圈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美国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中柬特殊关系首先,美国先是鼓动泰国和南越不断入侵柬埔寨的边境。1958年,泰国和南越先后蚕食柬埔寨大片领土,并与之断绝了外交关系。
中柬建交后,美国驻柬大使卡尔·斯特罗姆于 7 月 25 日约见西哈努克,谈柬埔寨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问题。斯特罗姆抱怨,在过去两年中,美柬之间一直存在着“尖锐的政策分歧”。
语言间,美国大使咄咄逼人,其蛮横和颐气指使的态度,让西哈努克倍感不爽。在与美国打交道的过程中,西哈努克经常领会到美国人的霸道而无礼。这个斯特罗姆,经常穿着短裤和自己会谈,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与倾心结交的毛泽东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且美国虽说援助了柬埔寨,但是条件非常苛刻。因此,西哈努克决定彻底摆脱美国人的控制,在中国的帮助下实现独立自主。
到了1959年,中国和柬埔寨签订了《中柬友好和互不侵犯条约》。中国决定对柬埔寨给予更大规模的援助,而柬埔寨则在老挝危机、中印边界冲突、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核武器和核试验等问题上,给予中国绝对的支持。
到了1963年,恼羞成怒的美国终于图穷匕见,准备对柬埔寨动手了。南越常派飞机越境轰炸柬埔寨的村庄,造成很多柬埔寨无辜百姓生灵涂炭。对此,西哈努克曾对毛泽东大吐苦水。
此时,毛泽东敏锐地意识到,西哈努克身边潜藏着极多的威胁。于是他提醒西哈努克,一定要将军队牢牢抓在手中,美国人支持的政变可能迫在眉睫了。毛泽东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希望你们继续巩固,继续发展。你们不要垮台,垮台不得了。”
1965年,美国终于动手。美国《新闻周刊》发表文章,污蔑西哈努克的母亲在金边开妓院敛财。4月28日,美国飞机越过越柬边界,大肆轰炸柬埔寨的村庄,炸死炸伤多个柬埔寨村民。西哈努克一怒之下,与美国断绝了外交关系。
此时,越南战争已经爆发。柬埔寨与南越毗邻,因此是中国给予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援助的重要通道。随后,中国的轮船源源不断地开往柬埔寨的西哈努克港,并将粮食、医药、弹药源源不断地送给了南越的共产党游击队。
美帝国主义者恼怒非常,于是他们花巨资收买了柬埔寨右翼军头朗诺,一场惊天阴谋即将上演。
四、我们不是军火商1970年3月,西哈努克刚刚结束对法国的国事访问,然后飞往了莫斯科。就在西哈努克访问苏联的时候,朗诺突然发动政变,废黜了西哈努克,建立了亲美的朗诺政权。对此,西哈努克因苏联有意地消息封锁,因此并不知情。
然而就当西哈努克即将登上飞机时,苏联外长柯西金却说:“亲王先生,你已经被朗诺给废黜了。”
苏联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不想收留西哈努克,更不想让他在苏联建立流亡政府。而且这样做,还可以将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中国。
临行前,柯西金假惺惺地对沮丧的西哈努克说:
“您可以绝对信任苏联对您的斗争的支持,我们将永远支持您,支持到底。但您将会看到中国人对这采取什么态度。当您在金边掌权的时候他们是帮您的,但是现在您不再掌权了,您将会看到他们怎么办。”
此时中苏已经交恶,阴险的柯西金很显然是想离间西哈努克和中国的关系。然而西哈努克却坚定地说:
“我将继续去北京,取得我的老朋友对我的支持!
在飞机上,西哈努克痛哭流涕、泪流满面。一下飞机,周恩来表情严肃地向他走来,并伸出了自己的手:“您仍是国家元首。您是唯一的国家元首,我们绝不承认别人!”
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下,3月23日,西哈努克在北京向中外记者宣布成立以他为首的柬埔寨民族统一阵线,领导柬埔寨军民开始反对朗诺集团的艰苦斗争。
此时的朗诺集团已经彻底倒向了美国,美军侵入了柬埔寨,打击经“胡志明小道”来到这里屯兵的越南人民军主力,战火燃遍了整个印度支那。
如今柬埔寨人民深陷火海,让西哈努克心急如焚。他急需中国的支持,急需毛泽东的支持。
5月1日,毛泽东邀请西哈努克登上天安门,去他一起观看了焰火表演。毛泽东握着西哈努克的手说:“我宁可同像你这样爱国的亲王握手,而不愿同某些所谓人民的儿子那样的国家元首握手。”
随后毛泽东对西哈努克保证:“柬埔寨需要什么,只要中国有就给,中国所给的东西,同西哈努克亲王领导柬埔寨人民给予中国的东西,是无法比拟的。”
5月20日,毛泽东又亲自召开支持国际反美斗争的群众大会,当天有50万群众聚集在天安门广场。会上,毛泽东邀请西哈努克亲王发表讲话。西哈努克情绪高昂,用汉语奋力高喊:“毛主席万岁!”这一喊,就是十多次。
随后毛泽东也带领着群众高喊:“柬埔寨万岁!西哈努克亲王万岁!”
在群众们的山呼海啸之中,西哈努克充分感受到了中国人民的热情和真诚。他对毛泽东说:“有中国做为柬埔寨的后方,我们一定能赢得独立和强大。”然而毛泽东却爽朗地说:“没有中国,你们也行!”
由于中国给予西哈努克以及中国人民的援助实在太多太多了。西哈努克直言:“我们现在可能还不起,但以后一定能还上。”对于中国的援助,他似乎还有些内疚:
“毛主席,中国自己的负担很重,她给了第三世界许多援助,而我连同我的随行人员、朋友和工作人员又成了额外的负担。”
然而毛泽东却慷慨地说:“我们请求你多让我们负担一点。负担你的越多,我就越高兴。到你身边来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没有什么了不起,让尽可能多的人来支持你。如果他们不能去战场上打仗,让他们来这里,六百、一千、两千甚至更多,中国随时准备支持他们,给他们一切便利。对于某些方面的帮助,你可以叫贷款,可以记账。但是军火除外。”
随后,毛泽东掷地有声地说:
“我不是军火商!”
毛泽东和穷兵黩武、好乱乐祸的美国人、苏联人不一样,他所要做的就是以战止战,以革命的手段争取民族的独立和平等。他不仅是中国人的救星,更是世界上所有热爱和平人民的导师。
在毛泽东支持下,西哈努克亲王最终领导人民推翻了朗诺政权。1975年,西哈努克终于结束了五年的流亡生活,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和毛泽东鞠躬告别。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将是他与自己敬爱导师的永诀。1976年9月9日,毛泽东与世长辞,西哈努克听闻此噩耗后悲痛万分、泪流满面。
几经辗转,西哈努克历经苦难,经历了红色高棉、越占时期以至于后来洪森领导的王国政府。在中国的支持下,西哈努克终于在1993年复位。
历经沧桑,西哈努克已经无心政治。2004年,西哈努克宣布退位,他将王位传给儿子,自己则当起了太上皇。
令人意外的是,西哈努克没有选择在祖国养老,而是去往北京,过上了悠哉的退休生活。
2004年之后,北京市民们经常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公园里打着一种看起来很怪异的太极拳。到了后来,街坊们都叫他“努克”。很少有人知道,他曾是一个国家的元首。
西哈努克之所以留在中国,不就是因为那里有最好的中医医生。更因为在那里,西哈努克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便是维系中国和柬埔寨那种兄弟加同志的关系。
2012年10月,西哈努克亲王在北京去世,享年90岁。
总结:中国与柬埔寨的交往,是中国对亚非拉民族主义国家援助的一个“样本”。中国当时虽然不富裕,但依然给予了柬埔寨大量援助。这些援助使我们冲破了美国对中国的封锁,让美军兵临我国大西南的迷梦从此化为了泡影。
而柬埔寨也成为对美国侵略图谋的一支重要牵制力量,也使印度支那的反美斗争连成了一片。 这个结果与中国援助柬埔寨希望达到的战略目标是一致的。到了后来,中越交恶,柬埔寨又成为我国在东南亚的一个支点。
到如今,柬埔寨依然保持着与我国的特殊关系,她的西哈努克港成为我国对外开放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不得不说,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领导人的雄略和远见,非常人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