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三年(970年)深秋,中山府城头战旗猎猎。辽国六万铁骑如黑云压境,城墙上的守军屏息凝神——他们的统帅田钦祚,此刻正擦拭着佩剑。这位时年四十三岁的北宋将领,即将用三千步卒书写军事史奇迹。
建隆三年(962年),田钦祚以先锋都监身份踏平后蜀,在剑门关血战中初露锋芒。七年后石岭关一役,他率轻骑截断辽军粮道,致使北汉都城太原门户洞开。真正令他名震朝野的,是中山保卫战中那场惊心动魄的以少胜多。
是日寅时,辽军重甲骑兵发起冲锋,田钦祚亲执陌刀立于阵前。从晨光熹微鏖战至日影西斜,宋军弓弩手轮番齐射,三千步卒结成方圆阵死守城门。激战中辽军流矢射倒田钦祚坐骑,副将王超飞身让马,主帅重披战甲振臂高呼,竟率残部发起反冲锋。此战辽军抛尸两千余具,从此十年不敢南窥中山。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春,宋太宗亲征北汉。在决定性的白沟河战场,田钦祚遭遇生平劲敌——北汉名将杨业。两军在洪洞县郊展开拉锯,田钦祚以钩镰枪阵破杨家骑兵,阵斩千级缴获战马数百。捷报传至汴京,太宗特赐内帑五千两,命其营建京中府邸。
然而战场上的辉煌,掩盖不住权力场的龌龊。同年驻防石岭关时,田钦祚与主将郭进的矛盾彻底爆发。契丹大军压境之际,他竟紧闭营门作壁上观,战后更当面讥讽郭进"畏敌如鼠"。这位平定河东的功臣不堪羞辱,最终在军帐中自缢身亡。
田钦祚的跋扈不止于战场。驻守晋州期间,他克扣军粮转售牟利,被举报后贬谪柳州。太宗念其旧功召回京师,怎料他变本加厉欺压同僚,最终在群臣弹劾声中暴病而亡。史载其灵柩返京时,竟无一名朝臣前往吊唁。
这位北宋开国名将的传奇,恰似双刃剑划过的轨迹。他既能率三千疲卒退辽国雄师,也会为私利构陷忠良;既能在江南战场生擒南唐主帅,也会因贪墨毁掉半世英名。在重文轻武的赵宋王朝,田钦祚用战绩证明武将价值,却也在权力倾轧中沦为道德反面教材。他的故事,成为北宋军制转型期最矛盾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