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二卷:大宗师
第十一章 方府闹妖(四)前文链接:第二卷第十章
方知县几乎一夜没睡。
问完夫人之后,他并没有得到那个最让他担心的答案,但是方夫人的回答却又牵扯起府中别的事情。
与此同时,方知县还需要查阅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案宗,虽然根据他的记忆没有冤假错案,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查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他不愿意声张这件事,所以在衙门里根本没有动用别人,除了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邱处机陪着他忙前忙后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到场。
方知县原本就是个急性子,再加上这件事他非常看重,所以连带着邱处机和他忙乎了一个晚上。
对方夫人的问话早在傍晚时分就开始了。
方夫人身体已经大好,当方知县问她,是否收过一个老太太五百两银子时,她脸上显出激动加茫然的神情:“我从来没见过府外的人,根本也没收到过什么人送来五百两银子!”
“你再好好想想。”方知县强压心头怒火,好言好语地劝道:“就算是你收了,那也不要紧。我们不缺这些钱,哪怕再拿出几倍的钱来还人家也就是了。”
“老爷这句话就不对了!”没想到,方夫人听了这话反倒正色说道:“这钱我明明没收,又怎么谈得上还别人?老爷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过问前衙的公事。平时如果不是为老爷送东西,那里我是连去也不去的!我知道老爷办事公正,最讲究清廉,难道我会为了别人好一起往老爷身上泼这脏水吗?我虽然没做过官,但是对老爷的官声却非常看重!别说我不可能收钱劝老爷枉法,就算是老爷自己枉法……”
听到这句话,方知县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老爷是不会徇私枉法的,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万一老爷受人蒙骗,一时糊涂,我知道了也肯定会不依的!”一番话说出来很有些义正词严的意味。
听夫人这样说,方知县不由轻轻笑道:“夫人一心为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这件事却不是什么人为了自己私心说出来的,而是那棵古松说的。”
“哼,我当然知道那棵古松在老爷心里的地位,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说话还没有一棵树有分量吗?”方夫人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其实话也不是这样说,”方知县慢慢说道,“我之所以相信它,是因为,它毕竟只是一棵树,发心自然是最为公正,没偏没向的。难道它会平白地来诬陷人?”
“老爷这话就不对了!”方夫人脸挣得通红,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显然心里十分委屈。
“你别哭,别哭!”方知县一见夫人流泪就受不了,他抖了抖手,却知道这会儿尤其不能示弱上前去哄她,所以想了想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你别哭了,我不问了!”说完,准备就此开溜。
“你回来!”方夫人一急之下喝道,这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一边用手帕把眼泪擦掉,一边说道:“我哭,当然是觉得自己委屈,可是老爷你如果就此不问,难道不是正好坐实了这件事?我们府上都要跟着受这份委屈!”
方知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要让他在自己夫人的眼泪里去追寻真相,却总还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一时没有说话。
方夫人用手帕把眼泪擦干,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老爷别光问我,你也想想最近自己手头的案子,有那么一位受冤枉的老人没有?”
“唉,我对经手的案件都十分清楚,要说这样一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那自然是有的。不过……”方知县沉吟着说道。
“不过怎样?”方夫人问道。
“不过,事情却并不完全像它说的那样。”方知县说道。
“你肯定你想到的那人就是老树精说的那位?”方夫人问道。
“那怎么会有错?咱们县城里的命案一向不多,上了年纪的人犯更是少之又少,多少年了也只有这么一位年过七十的。再说了,这只是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我又怎么能没有印象?印象太深刻了!”方知县说着不由有些唏嘘。
“那老人真是冤枉的吗?”方夫人问道。
“要说起来,他是有些冤,可是却也不算真冤。”方知县回想着案情,慢慢说道。
“这话怎么说?”
“唉,说他冤呢,是因为这人确实是个好人,恐怕平时被人逼得再急都不会有杀人的想法。这老头,我还清楚记得他的名字,叫伍大有。要说平时这伍大有确实是个好人,平时就在县城的一个街道上卖菜为生,公平买卖,一直是童叟无欺,周围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要说他会杀人,那说出来谁都不信!”方知县说道。
“那他是怎么犯下的案子?”方夫人问道。
“说起来也真有些该着。”方知县叹了一口气,“那天,他在街上卖菜,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的很繁华。人多了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伍大有刚给一个人称好菜,那人拿起菜来想要付钱的时候,伸手往怀里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钱没了。他连忙扭头寻找,刚好看到一个人慌乱地从自己身边想要溜走,手里隐隐露着自己的钱袋。他连忙大喊一声:‘抓贼!’向着那人就追了过去。那贼一看撒腿就跑,就这么一个节骨眼的功夫,伍大有突然就眼疾手快起来,伸手拿起手边挑菜的扁担,往那贼的脚下一伸。那人没有防备,当时就被绊倒趴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他脑门正好磕在路上的一块石头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这么巧?”方夫人眼睛睁得老大,那吃惊程度远比自己刚才被丈夫责问还要强烈。
“可不是,要不说该着呢!”方知县讲着案情也不由激动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大堂之上:“那伍大有在堂上受审的时候急得直掉眼泪,那一大把年纪的人哭成那样,看着真是可怜哪!”
“他说:‘早知道会这样,我出这个手干什么呀?要说我上了年纪,早就上了年纪了,以前动作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利索过,今天可怎么突然手脚就这么利索了!’当时,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可是虽说这贼偷钱可恶,终究还是罪不至死啊!”
“那老爷是怎么判的?”方夫人问道。
“我本想轻些判刑开脱于他,可是苦主在堂上哭天抹泪,嚷嚷着说,如果我不判他死刑就要连同我一起告到府里、州里,哪怕告到皇上跟前也要讨回个公道!”方县令说道,“要说不管按照哪朝哪代的律法,杀人偿命的确是天经地义!判伍大有死刑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当时堂下跪满了为他说情的当地百姓,几百来人还联名递了求情的状子上来,申述伍大有平时如何与人为善,他们老夫妻二人如何相依为命。”
想起当时那些人为伍大有求情的场景,方知县不由轻轻地哽咽了几声:“夫人哪,我为官几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想着要为民做主,可是这一次,我又怎么为他们做主呢?”
方夫人顺手给方知县递了个手帕过来,看他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才慢慢问道:“难道老爷就没有好好劝劝那苦主家属,让他们也能网开一面?”
“唉,我劝了呀,可是他们哪里是常人能够劝得了的?”方知县说道,“还真是什么家庭出什么人,这一家人啊,简直就没法讲理!不过我又应该怎么和人家讲理呢,说到底他们是苦主,难道说就让他们的人白死了?这天底下的道理确实也不是这么讲的!”
“那最后老爷究竟是怎么判的?”方夫人问道,这才是最关键的。
“当时,我实在不忍心判伍大有死刑,可是放过他却又实在没有律法可循,本朝也没有先例!一向都是讲究杀人偿命,更何况苦主虎视眈眈,紧盯着审理结果。为了给伍大有争取活命的机会,我向朝廷递交了请缓奏折,想从皇上那儿请下一道旨意来,看能不能法中容情,也好压一压苦主要继续申述的心思。”方知县说道。
“老爷这么办案,我看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方夫人思索着说道,“就算是苦主申述,到了哪儿,这种审法可也挑不出毛病来!”
“虽说如此,可是现实却永远不是咱们能够把控的!咱们这里地处偏远,与朝廷文书往来一向短则一月,长则两三个月,一来一往路上用时太长!这次也是,到现在朝廷的命令都还没有下来,可是那伍大有已经在狱里病死了!”方知县说到这儿,不由轻轻把双手一摊:“他什么都没等到!”
夫妻二人一时都沉默了,好像被伍大有那推不开、拨不走的悲惨命运压得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方夫人突然醒悟过来:“老爷,不对啊!”
“什么不对?”方知县惊问道。
“老爷你想想,那位邱道长转述老树精的话是怎么说的?听它说的意思,伍大有可是完全被冤枉的。但是实际上呢,是,我承认伍大有是够惨的,可是他并不完全冤枉啊,况且老爷你也没有误判,老爷实际上一直都在为他争取机会!”方夫人条分缕析地说道。
“夫人想说什么?”方知县问道。
“老爷你怎么不明白呢,这老树精都没弄明白伍大有案子的实情,难道它说我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很显然,方夫人对古松没有什么喜欢或者是尊重的感情,所以这时候只管一口一个“老树精”的叫着,虽然这么叫着的时候心里难免又恨又怕又气。
“对呀!”方知县一拍脑门,站起身来往外就走:“我去问问他!”
“你去问谁?”方夫人问道。
“问那老树精!不,我去问问邱道长,让他问老树精去!”方知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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