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宝药雪莲
鼓声以无穷威力君临,他自己应付本已困难,何况又得以内力助姑娘抗拒那无情的鼓音,自然有不支之象。
他忍住丹田下翻涌的难受感觉,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力竭而已。”
如烟垂泪道:“你不用瞒我,这些日子来,你的脸色每况愈下,愈来愈难看,这是精疲力竭生机渐绝之象。我不能累你,求求你,不必管我,我不能……”
“住口!”逸云蓦地大吼。
他喘过一口气,随又脸上神色转柔,用手抚着她的鬓角,温语道:“芸姐,原谅我的粗暴。我心乱如麻,请不要再说这种话好吗?”
如烟转过脸,猛地藏在他的巨掌下,抽搐地说道:“云弟,我……我能说什么呢?我这不祥之身……”
逸云扪住她的嘴,不许她往下说。
“隆隆!隆隆隆!隆隆……”鼓声低沉,从遥远的天外隐隐由四面传到,那震撼人心的威力虽已大部消失,但逸云却不敢冒险向外闯。
日色渐渐向上移,已是巳时初。
逸云心中大急,心中有巨雷一股的声音在震撼:“午时一到,就是她的死期。九幽异人正和三个老魔追逐拼斗,哪能将他找?怎办?怎办?怎……”
这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清晰。他只觉不住寒颤,心疼如割,眼看姑娘像一个火红色的活僵尸,只有头部尚可勉强移动,惨状不忍卒睹,他怎能不心如火烙?
忽然,他一蹦而起,对姑娘凛然地说道:“事已急,走一步算一步。目前想驱走那三个凶魔已势不可能,唯一可救眼前之急的事,就是服下雪莲暂止毒发。我也需调息一两天,方能全力和他们周旋,我们且找一个山洞隐身,再行打算。”
姑娘苦笑道:“云弟,一切由你定夺,别问我啊!”
逸云将她背上,向右侧古木参天、高有百仞的峰头奔去,他的功力仍是惊人。
不久,终于被他找到一个深有丈余的岩洞,洞旁有一道小飞瀑,洞外草木掩映,恰将洞门挡住,洞内尚算干燥。
他放下姑娘,收集许多柔软的枯草,在洞中铺好,打开被单让姑娘安歇。他自己将剩下的肉脯干粮包好吊在洞中,取出玉瓶倒出那两粒雪莲宝,用发抖的手,递到姑娘口边,颤声说:“芸姐,这两颗雪莲宝,决定你的一生,请考虑半刻。”
他虎目中红丝密布,神色凛然。他觉得,他递出的是这少女血琳淋的心,而不是可暂行克制奇毒的圣药。他的心在淌血,手在剧烈地抖颤。
雪莲其实并非传闻中的练功圣品,而是一种至淫之物,生于极寒的千载玄冰之上,却极为燥热。雌雄异本,相距丈余而生,找到雌株,也定找得到雄株。雌雄二花虽相距丈余,仍能以气交合而结实。
有些至淫的春药秘方,就是用这东西作为药引。而这种春药,以喇嘛僧和一些著名淫魔所用为多。从元朝起直至本朝,宫廷中祟奉喇嘛,这种春药便流入皇宫内院,大行其道。
朱元璋登上皇帝宝座,他出身是皇觉寺的僧人,夺得江山之后,却对和尚不感兴趣。
他颁发了圣旨二道,一在洪武二十四年,一在二十七年,彻底整顿全国寺观,禁制之严,令人变色。凡是没有寺庙的和尚,一律处死。收留未满十岁的儿童为僧者,首僧将被凌迟处死。
这两道圣旨,是非且不论,功过留待佛门弟子自去参详,与咱们这些非和尚无关。
怪的是朱皇帝对喇嘛特感兴趣,那时红衣喇嘛的声势如日中天,新的黄衣喇嘛的教主“宗喀巴”还未出世呢!
朱元璋把大元帝师喇嘛僧“喃伽巴藏卜”请来,尊为大明的“国师”。后来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梅龙镇的主角)自称是佛教的教主“大庆法王”,自封为“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目在大定慧佛”。其实,这是喇嘛教僧在玩弄这个荒唐皇帝。
由此可知,喇嘛教早在皇宫里生了根了,最着名的春药也流入了皇宫,而春药中就有雪莲在内。
逸云生在杏林世家,当然知道内情;但如烟一个女孩子。怎知其中缘故?
子午六阳针之毒,乃是地火精英所喷毒雾所染,秉性奇热而阴燥。雪莲性热而表面阴寒,阴淫潜隐于中。两毒相聚,表面上是以寒克热,以毒攻毒,并无不可。
殊不知时日一久,两毒本性相同,久而久之即同流合污,为害更烈,而且奇淫之性,亦被诱发无遗。
直到忍无可忍,毒性爆发的前半刻,中毒者不论男女,立即形成“花疯”症状,且远远过之为害极烈。凡是被抓到手的异性人畜,将无一幸免,死状之惨,端的骇人听闻。而死后遗骸,在一年之内仍可致人于死,除非永不沾动,或者举火焚之。
逸云不知是否可以挽救,但事已急,即使是饮鸠止渴,也非饮不可了。他不能眼看一个时辰之后,姑娘浑身片落化灰之惨。
姑娘怎知其中缘故?毫不犹豫地说道:“给我吞下去吧!一切冥冥中自有主宰。”她张开樱口等待。
逸云虎目中泪下如雨,转过头去将雪莲宝塞入她口中。
姑娘吞下后,诧异地问道:“云弟,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需休息片刻了。”他滚倒在壁角,强压心潮,不久酣然睡去。
十天他未获片刻休息,四出穷搜万峰千峦,子午两时还得赶回以真元引度减少姑娘的痛苦,数经舍死忘生的狠斗。别说是人,大罗金仙也得叫苦连天。
他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黄昏届临,方悠然转醒,一蹦而起。
洞中无人,他吃了一惊,脱口叫道:“芸姐!你在哪儿?”
洞外传来如烟的娇柔语声:“云弟,别出来啊!”
瀑布的水声有异,不用猜,姑娘在沐浴。他奇怪,怎么她竟复原了?
她确是复原了,不然怎能行动了?
雪莲下肚的半个时辰后,她感到一道寒流自丹田下升起,缓缓渗入浑身经脉之中,那令人窒息的炙热感觉,逐渐消失了。
再半个时辰,浑身腥红的颜色渐次退去,下身浮肿亦消,已回复往昔晶莹凝脂般的光采。
她一抬手,手能动了;一抬腿,咦!也能动啦!她喜极而泣,用纤手掩面不让声音发生,以免惊动沉沉睡去的逸云,静静地让泪珠奔流。
良久良久,她终于拭掉眼泪,静悄悄地坐起,不由粉面泛上了红潮。
她身上只有薄薄的亵衣逆裤,奇峰小腰透凸玲珑,皓腕玉腿横陈,自己看了也觉怦然心动。
她拖过被单掩上身躯,向壁角的逸云看去。
逸云疲劳过度,睡得正甜。原是红馥馥的俊面,现出了苍白之色,眼眶儿暗影未退,紧闭着缺少血色的双唇。鼻息悠长,只见胸膛徐徐起伏。她幽幽一叹,自语道:“苦了你了,云弟。十天十夜,你为救我而不惜万金之体,目未交睫,食不果腹,我……我杀身难报!”
她泪眼模糊,凝视着逸云。不久,她只觉眼皮儿发酸,浓重的睡意爬上眼帘。她打一呵欠,也缓缓躺下了。她不知雪莲已在她体内,隐下了重重危机。两毒先是中和,最后毒性渐渐各展本能。
黄昏之际,她先行醒来。在毒发之时,她感到痛苦难当,但得逸云以真元相护,身体并未受损;在其余时辰中,她获得平静的休息。所以她只小睡一会儿,便已精神复原,并无大碍了。
逸云仍在酣睡,但脸色渐复正常,俊面已泛桃红,唇间已有血色,黑眼圈全部不见了。
她不敢惊动他,一听洞外水声潺潺,不由心中一动。女孩子大多有洁癖,这些天来浑身够脏啦!便悄悄挟起被单折出洞外,到了瀑布之下。
空山寂寂,森林参天,四野人兽绝迹。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噗通一声扔掉被单跳入瀑布下水潭。
洗掉浑身汗污,将亵衣裤也洗了。逸云恰好醒来,幸好没出洞找她。
亵衣她在静僻处晒着,这东西男人看了会触霉头。她裹着被单,娇羞满面地垂首回到洞中。
逸云讶然叫道:“咦!芸姐,你真好了?”
姑娘不敢抬头,她温柔地问道:“云哥,你还感到疲倦吗?怎不多睡一会儿?”
“惭愧!这点疲劳也禁受不起,竟然一睡三个多时辰,我得好好苦练呢。”
他精神已复,声音也显得生气勃勃,略一伸手脚,便将肉脯和干粮取下,说:“今晚我得搜一搜附近,看那些魔头可曾走了。芸姐,先填饱肚皮再说。”
姑娘侧身坐下,粉面红潮仍未尽退,她说:“云弟,带我去吗?”
“你在这儿歇息,我一个方便些。”
“那……那……”
逸云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我不会输给他们任何人。”
“他们人多着哩!而且……我仍然浑身无力,如有猛兽前来……云弟,你奔波了这十天十夜,今夜何不将养一宵?”
“不用了,我已精力尽复。不过,我倒是不放心你一人在这古洞呆着。”
“云弟,不必去找九幽异人了,我不是好了吗?”
逸云长叹一声,摇头道:“要真复原,我还去探搜什么?一切付诸天命,只好一尽人事了,不说也罢。今晚将息一夜,明日再说。”
这一夜平安无事,逸云经一日夜行功调养,精力尽复,依然回复本来面目。
如烟也感到精力充沛,了无异状。她没带夜衣,逸云只好将青衫让她穿上,撕掉尺余下摆,一双玉腿映掩,确是岔眼之至。
翌日凌晨,两人结束停当,龙渊剑仍交如烟佩带,逸云则用如黛赠他的折扇儿。两人踏着晨曦,向童子拜三老山方向,留心谨慎地搜去。
距目的地还有十来里,前面横着一座小山头。过了这座小山,便是那形如童子俯伏的山峰。在这儿,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远远地,便看到峰上人影急闪,剑气飞腾,黑色的奇形绸带夭矫如龙,阴森森声如鬼哭的狞笑,破空传到。
逸云说道:“我们快赶,九幽异人正和祁连阴魔拼命,赶走那老阴魔,就可办事了。”
如烟柳眉倒竖,星目喷火,她说:“祁连阴魔是五毒阴风汪修全之师,太白山庄五阴鬼手的师祖,有机会可不能放过他。”
两人展开轻功,向那儿如飞急赶。
峰顶上,九幽异人不时狂笑,手中一条青色绸带长有丈二,两端各有一柄青芒闪闪的八寸小剑,狂野地猛攻祁连阴魔的重重剑幕,一面叫道:“老阴魔,你知道厉害了吧?鸿钧魔鼓的滋味如何?你那两个帮手呢?哈哈!恐怕早跌下绝崖升仙成佛了哪!哈哈!”
祁连阴魔一把剑神出鬼没,剑气直迫三尺,嗡嗡狂啸,寒气直荡三丈之外。他一面凶猛地进迫,一面冷笑道:“你别得意,就凭你那小鼓儿,还不够控制住他们,老夫一个人也够你受了,九幽玄功不过尔尔。着!”
随着喝声,惊电似地连攻三剑,冷焰四射。
“也接我一招,呵呵!”九幽异人化去对方三剑,带头青芒顺剑掼入,飞射阴魔胸前,手一振,幻化无数小电芒。
“来得好!”祁连阴魔一震腕,举剑便绞,小臂一抬,“铮”一声脆响,带头小剑被震得向上疾飞。
“打!”九幽异人顺势收剑,带尾的小剑却由下面电射而出。
祁连阴魔一撤左脚,长剑“分水断流”向下急挥。
“老狗,你住哪儿走!”
“先毙了他,别让他拨弄那鼓儿。”
随着两声暴叱,花和尚和九华鬼虺一左一右飞扑而来。
“哈哈!呵呵!且让你们耍猴儿玩玩。”九幽异人知道无法和三人拼命,大笑着飞退。
“隆隆……”鸿钓魔鼓又低沉地响起。
三魔大吼一声,突然三面飞射,并不向九幽异人追赶。而九幽异人快逾电光石火一闪不见。
“隆隆!降隆隆!隆隆……”鼓声从四面八方传到,不知音源究竟在何方。
等逸云挽着如烟追到剧斗之处,人影已杳,鼓声像自天边传来,似由四面八方传到,音源愈去愈远。
“到童子拜三老山去等。”逸云说,挽着姑娘如飞而去。
三座插云奇峰弧形并列,一座像童子俯伏的矮峰正在三峰之前。四峰之间,怪石如林,古木参天,显得十分幽暗而险恶,不知其中隐了些什么,有些什么?
而四座山峰之上,绝壁飞崖,古松盘缠,每一处都令人惊心动魄。而雄奇峻峭嶙峋的气概,却又令人激赏万分。在有些飞崖之上,间有一线飞瀑向下飞悬,水雾弥漫,峰顶的白云,也不时向下卷,分不清哪是云,哪是舞?这一来,山麓下四峰之间的阴森奇谷,被云雾水珠不时覆盖,显得更为阴森而有鬼气。虽则炎阳当头,仍然不减那阴沉的气氛。而谷中不时传出的兽吼,更是恐怖已极。
到了这种境域,逸云站在童子山的颈项间,叹道:“下面这阴森山谷,最少也有五六十里大小,到那儿去找九幽异人的巢穴?真不容易哩!”
“云弟,我们何不在这儿找一洞窟栖身,先看守住四周,再分段搜索呢?”
“只有如此了。这儿可俯瞰全谷,地势极佳,且先占住再说。九幽异人既有九幽之名,定然在一处不见天日的阴森之处,在地底营窟而居,由此线索推测,不难将他搜到的。”
两人向左盘放下降,折出童子山的头部。说巧真巧,就在肩部找到一个天然石洞,河口只容一人进出,全部约有三丈方圆,青色的石壁甚是平整,地下十分平坦,而难得的是十分干燥。岩洞左右,各有一株苍松,洞口有一坪短茅。两上山藤向下垂挂,只消将藤掩住洞口,便可将石洞隐起,看不出丝毫形迹。洞口苍松左面三五丈,有一股山泉自壁间涌出,向下挂落百十丈的崖底,将下面盖上一层水雾。
逸云大喜过望,赶忙将外面堆积如山的松针搬入洞中,由姑娘平整的地铺上,铺上被单,成了一所舒适的行宫。
一切就绪,逸云对姑娘说道:“芸姐,你就在这儿歇息,我到上面监视,并猎些小禽兽充充饥。”
姑娘答道:“我也去!”
“不,好姐姐,你不如找些枯枝准备生火,和砍下一些松明以备急需。鼓声仍有余威,切记不可走远。”
说完,迳自掠上山顶了望。隐身一株杉树之下,俯瞰四周形势,暗中盘算由何处搜入,由何处搜出。
鼓声不绝如缕,仍然有震人神智的威力,但对他却毫不起作用,他已恢复了十成功力啦!
他拾起一些小枯枝,作为击毙禽兽之用。
刚打下五只巨大肥美的野鸡,突见山脊上人影一闪。他隐起身形,凝神看去。
那人影如疯如狂,挥舞着一双大袖,并不时叱喝,像在追逐身前的什么鬼物,身形快如飞星向这儿追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