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代表了我国文言短篇小说的最高艺术成就,《梦狼》是其中又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故事从一个噩梦开始,说的是一个白翁有一天梦见自己到了儿子的衙门。白翁看到整个官衙到处是大狼,白骨如山。白甲看到父亲来了,高兴地给父亲准备饭菜。没想到,一头巨狼叼了一个死人来,白甲说是给父亲做几样菜。
白翁非常害怕,赶忙要走,却发现那群狼吓得藏起来。后来来了两个金甲猛士,捉住了白甲,白甲化成了一只斑斓猛虎。一个金甲猛士要砍掉白甲的脑袋,另一个说,不着急,这是明年的事,先把他的牙敲了。白翁醒了,非常害怕,于是派次子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探究竟。
白甲先读其父告诫信函,后听其弟劝谏之言,虽有一瞬色变但又迅速以他们“不知仕途之关窍”。“黜陟之权,在上台不在百姓”,他如此猖狂无道是因为其确信决定官员升迁或贬黜的权力在上官而不在百姓。这等于确认了梦境的事实,和盘托出了整个封建吏治的腐败与丑恶本质。
先是梦境,由梦境顿入人间,是活生生的现实,于是蒲松龄感叹:
“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即官不为虎,而吏且将为狼,况有猛于虎者耶!”
贪官是老虎,污吏是豺狼,天下比比皆是!这是蒲松龄对当时腐败官场本质的揭露,渗透了人民对贪官污吏切齿痛恨的感情。一座官府衙门全是虎狼,吃人“白骨如山”,不仅自己吃,还款待亲属吃。这官衙吃人的场面令人触目惊心!这官虎吏狼们平日所作所为的生动写照,是对这群野兽们吸食民脂民膏的本性的形象概括,白翁的梦境,不就是人间的现实吗?
专制社会中,官吏的暴虐贪婪和民众的疾苦蒲松龄通过《梦狼》揭示出了专制暴政最根本问题——“黜陟之权,在上台不在百姓。上台喜,便是好官,爱百姓,何术能令上台喜也?”“黜陟之权”即官吏的任免管理权。
在一个专制的社会中,权力高度垄断,蒲松龄时代就是垄断就是君主、帝王,垄断于君主就是君主专制。君主专制下君主拥有无上权力,且不受任何限制、制约、约束和监督,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衡君主的权力,即君主的权力超越一切法律和制度,权大于法。
君主不仅掌握全天下臣民的生杀大权,而且拥有最终裁量权,全天下人的财富,也就是说,全天下所有的财富都归于君主所有,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主通过自上而下的层层任命来完成权力的行使和确定权力链,使得权力呈现出了明显的封闭和排他性。而这就是蒲松龄说的“黜陟之权,在上台不在百姓”,也就是说官吏的权力来源于君主,来源于上级,而不是来源于人民。
既然不是来源于人民,那就自然不必对人民负责。所以,人民群众的生死存亡、哀痛疾苦,自然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只要把“上台”伺候好了,“便是好官”。至于百姓喜欢不喜欢,则与己毫不相干。
因为百姓不过是牛因为百姓不过是牛羊,官吏是代君主放牧牛羊的牧人,牧人被升降奖惩的权力在上司不在百姓。上级判断牧人好坏的标准,不在其能力如何,只在其会不会巴结讨好,巴得越紧,升得越快。这个“上台”如同层层天阶,自县、郡、州、府直至朝廷,无一例外。上有所好,下必媚之。
明朝宣宗帝酷爱斗促织,他眼中的好官,就是多多能进贡斗败公鸡、闻乐起舞的促织的人,哪怕是把百姓搞得家破人亡,他也是好官,可以平步青云。
这么一来,各级官吏明白了一个诀窍,不管百姓如何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都于己无损,只要讨得上台喜欢,便是好官。能够得到上司的喜好与信任,不管贪赃枉法也好,草菅人命也好,都可以在仕途一帆风顺,飞黄腾达。
当然,最能讨得“上台”欢心的就是不断地给他送礼纳贿,送礼纳贿的钱哪里来?难道让这些官吏自己掏腰包?不可能。当然是取之于民了。以虎狼般的心,虎狼般的凶残,从民众那里取之不尽,去讨得上台的欢喜,自己就荣华富贵了。
这就揭示出了官吏们贪赃枉法,为何要对民众进行敲骨吸髓的压榨了。民众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再加上官吏们的剥削和压迫,他们奴役更加深重。长期这种专制和官吏的压榨,以至于到处是贫困、饥饿,到处是孤立无援的穷人,到处是权贵们的专横肆虐,人间处处彻响着受难人们的绝望的呼叫和呻吟。
本文参考文献:
蒲松龄.《聊斋志异·梦狼》
余方丁.官虎吏狼——腐败官场的生动写照——析蒲松龄短篇小说《梦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