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时代的男神,高高大大的北京人,读书时不敢说话的那种,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再聚,他开了非常专业的精酿酒吧,这次来北京,特意约了喝酒聊天,入夜时分走进深深的方家胡同,内心还有点胆怯。
播音系毕业快二十年了,李威同学成了“中国的精酿教父”,我当了不务正业的美食博主,而我们的母校北京广播学院则变成了中国传媒大学。
一见面,笑说吃吃喝喝这么多年,彼此都比年轻时圆润了不少,我的普通话早就过不了一级甲等,他一开口,嗓音还是那么有磁性,跟着他参观酒吧,听他讲创业的故事。
起初只是偶然的机会,老同学对啤酒产生了兴趣,后来加入了北京自酿啤酒协会,2015年将原北平机器总厂改建为精酿酒吧,取名“北平机器”,工业风的电梯和温暖的壁炉成为了经典的设计元素。
2018年,北平机器在济南建了自己的精酿酒厂,如今,口味各异的新鲜啤酒流淌在管道里,通过32个龙头为北京的饮者带来源源不断的快乐。
我觉得做精酿已经够小众了,他竟然又在隔壁开了间专做酸啤的酒吧!当他邀请我说那儿有“野菌”的时候,我脑子里反映出的是云南的美味菌子,但其实指的是发酵啤酒的野生菌。
酸塔Sour Tower也许是全亚洲唯一的一家酸啤酒吧,高达三层楼的酒塔通一台很酷的电梯,窖藏着全世界顶尖的酸啤。
多年来我都是一个葡萄酒爱好者,啤酒只是喝高了拿来解渴的饮料,但是今晚,我决心重新认识由水、麦芽、啤酒花和酵母酿造出的神奇液体。
一杯“龙井小麦”开场,淡淡茶味、清新甜香,“百花深处”则是北平机器第一款在国际啤酒大赛拿到金奖的IPA,新世界啤酒花绽放丰富的花果香。
跟进一杯浑浊IPA,苦甜微妙平衡,取名蛇麻果汁,其实就是啤酒花,听老同学从德国、捷克的古老贵族啤酒花讲到上世纪70年代美国啤酒花的强势崛起,引领精酿的工业革命,忽然理解了,葡萄酒是有赖于土地收成的农作物,而啤酒是可以精密设计的工业品。
店里的下酒菜,自然不能少,久闻“京城第一煎饼果子”,今天终于吃到,原教旨主义的天津风格煎饼,坚持用绿豆面摊饼,馅料就天马行空,我吃到的版本里有红烧肉、溏心蛋、皮蛋和薄脆,好粗一卷,只能上手,咬一大口,跟啤酒绝配。
猪手先卤再烤,外脆里糯,香!但配香肠的大蒜是生的,我南方人吃不惯。
当晚的酒单完全由老同学安排,我就地迎来一轮又一轮冲击波,跟进两杯感受酸度的对比,添加乳酸和海盐的自带柔和、咸鲜的酸,英国传奇精酿BrewDog则酸得生猛异常,如一记重拳出击,前者配干炸丸子清爽,后者跟酥炸带鱼很搭。
新开一瓶酒,先要了解产自比利时小城兰比克的酸啤Lambic,发酵时特别暴露于天然空气,风吹来当地独特的微生物,赋予酒体独一无二的风味,法定产区的道理跟香槟相通,而杯中绵密的气泡和复杂度也确实不输香槟。
今晚开的这支,用李威的话来说就是 “野菌喝到这儿到头了!”八个酒厂新老年份的Lambic混酿成老贵兹Oude Geuze,带着股浓重的皮革、马厩味儿,恍如生物动力法的勃艮第,啤酒的风土忽然与葡萄酒相通,好神奇。
又上了风格迥异的两款,容器形似陶罐,一款无花果浸渍,甜美而浓浑,一款赤霞珠混酿,似乎还有桶陈?我有点晕了,记不清了。
怎么?又喝回了双料IPA和帝都拉格,笑说“过渡一下”,渡到哪儿?下酒菜又吃回了素菜,依稀记得石屏豆腐很美味,龙虾片能下各种酒。
第二天看照片才发现,原来当晚我们喝了这么多!
后面喝的酒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清楚记得聊了什么——我们最终都离开了与本科相关的传媒行业,但我们真的放弃了年轻时的理想吗?不,恰恰没有,努力去做一些实在的事情,开阔人们对这个多元世界的认知,或是精酿的万千风味,或是美食的百般滋味,这就是在实践当年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