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年间,书生幸语楚喜欢古玩,听说州城马家有一块春秋楚国遗传下来的玉佩,打算出售,便去探看。
这一块玉佩确实是春秋时期的古物,晶莹剔透,幸语楚非常喜欢。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商定三千八百贯钱。两人签下了契约,约定十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幸语楚回到家里,准备了三千八百贯钱,租了一条船只,带着三名家仆,运送钱币到州城去。走水路到州城去,大概需要三天时间,中间需要在水上歇宿两晚。
傍晚时分,船只停靠在一处小渔村附近。船夫忙着烧火做饭,幸语楚则坐在船头观赏着夜景。
这时,一个老渔翁划着小船,船后拖着一条鱼,岸上有渔民大声喊道:“哇塞,好大一条白鱼!”幸语楚看过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果然好大一条白鱼,足有两丈多长!
渔民们在岸边聊着天,听见喊声,都禁不住惊呼起来。老渔翁乐呵呵地把船只停靠在岸边,笑着说:“长这么大,钓了半辈子的鱼,我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鱼。”
老渔翁摇着小船,到深水区里钓鱼,从早上到下午,居然一条鱼也没有钓到,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在老渔翁打算回家时,鱼竿一弯,钓到了一条鱼。老渔翁根本就拉不动,只好扶着鱼竿,任由大鱼带着小船在水上游走。
在水里溜了一个多时辰,大鱼终于翻了鱼肚,露出水面,原来是一条巨型白鱼,身子足有两丈多长,最宽处足有六七尺长短。老渔翁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把大白鱼拴在船后拖了回来。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白鱼的时候,幸语楚心中一动,他是心善之人,暗想大白鱼长这么大不容易,看身形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这是奔化龙去的,杀之可惜。
于是,幸语楚跳下船只,来到老渔翁的小船边,笑着问道:“老叔,这一条大白鱼,你打算卖多少钱?”
老渔翁摇着头说:“我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缺吃少穿,这一条大白鱼快要化龙了,吸收了日月精华上百年了,吃了定能延年益寿,我打算杀了吃肉。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来说,身体好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其他的渔民附和说:“老叔说得对,千好万好,不如身体好,到时候,我们大家也跟着沾光,你吃肉我们喝汤,也跟着延年益寿。”
幸语楚笑着说:“世上没人会觉得钱烫手,我多给钱,你看怎么样?”
老渔翁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衣着光鲜,不像穷书生,倒像有钱人,便问道:“你说说看,愿意出多少钱?”
幸语楚含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老渔翁问道:“一千钱?太少,我不卖。”幸语楚摇摇头说:“不是一千,也不是一万,而是一百万钱,一千贯。”他认为这些人虽然嘴上说不稀罕钱,那是因为钱财不足以动摇他们的底线,索性给出高价,让他们难以抗拒。
众渔民面露惊讶之色,顿时生出艳羡之心,纷纷催促老渔翁答应下来。老渔翁是一个老江湖了,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心里虽然狂喜,嘴上却说出了拒绝的话。他摇着头说:“我不卖。”
这话让幸语楚愣了片刻,他是怎么也想不通,面对一百万钱,老渔翁竟然如此淡定。只听老渔翁问道:“读书人,你肯花费一笔巨款买下大白鱼,肯定不是用来吃的,你打算干什么?”
幸语楚微笑着说:“实不相瞒,我见大白鱼长这么大不容易,快要化龙了,打算买下来放生。”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花这么大一笔钱,买下大白鱼放生,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有钱人的世界,他们真的不了解。
有人低声嘀咕说:“真是吃饱了撑的,这么大一笔钱,我们几辈子也挣不来,真是便宜了老渔翁这个老头,这个老头也真是啰嗦,人家愿意花一百万买,你赶紧卖就是,问那么多废话,干嘛呀?”
他们低估了老渔翁,他可不是问废话,而是心机重重,他早已猜测到幸语楚买来放生的,这样问话,只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是否正确。他太了解幸语楚这种有钱好心人的心理了,打算趁机敲诈一笔。
他笑眯眯地对幸语楚说:“放生好呀,可以积累福报。不过,既然是买来放生,当然是花钱越多,福报积累的就越多,我就来成全你,让你多多积累福报。”说罢,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
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五百万?”
老渔翁得意地点点头。幸语楚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见过不少唯利是图的狠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狠的人,一条大白鱼,竟然也敢开口索要五百万钱!
他一个聪慧的读书人,当然明白,这是老渔翁在敲诈他,他气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老渔翁拿起鱼叉,就往大白鱼的头部扎出一个洞,嘴里嘀咕道:“你不买就算了,我杀了吃肉。”
老渔翁算是彻底摸透了善良人的心理,清楚他们心软,看不得血腥的场面。果然,鱼叉就像扎在幸语楚的心上,他顿时软了下来,喊道:“你先不要杀鱼,价格可以商量。”
他走回来,让老渔翁开口让价。可是,老渔翁铁了心,丝毫不让步。他还语含嘲讽,挖苦说:“读书人,你就不要假装心善了,出不起那个钱,就收起所谓的良善之心。你把钱看得比善良还要重,善良就变得虚假了起来。”
幸语楚心里清楚,他算是遇上对手了,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老渔翁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激发了他心中的怒气。他呼喊船夫把船只摇到跟前,指着船上说:“船上一共三千八百贯,就是这么多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成交,要是不愿意,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狡猾的老渔翁见好就收,当即答应了下来。他让幸语楚立下字据,不得反悔,并让渔民们做了见证人。字据写好后,老渔翁把拴鱼的绳索递给幸语楚,呼喊渔民们帮忙抬着钱币,回家去了。
老远的,幸语楚听见渔民们嘲讽他是一个大傻瓜,千年难逢,他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往心里去。
幸语楚吩咐船夫连夜启航回家,走了两里多路,到了深水区,他解开绳索,把大白鱼放生了。到了家里,他重新收拾了三千八百贯钱,去了州城。
家里人听说他花了三千八百贯,买下一条大白鱼放生了,也责怪他不拿钱当钱,不过并没有较真,毕竟,幸家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富户,良田万顷,区区几千贯钱,不在话下。
普通的老百姓得知消息,却炸开了锅,纷纷嘲笑幸语楚是愚昧之人,竟然相信放生能积累福报,花三千八百贯钱买下一条大白鱼放生,不是脑子进了水,就是心智有问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败家子。
这无疑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大江南北。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幸语楚去都城参加科举考试,他带着两个家仆,挑着两箱子银子,打算考试后,在都城里游玩一段时间,结交一些达官贵人。
他们租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计划到了州城,再租一辆马车走陆路。船只走了两天,晚上停泊在避风之处。
半夜里,幸语楚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被船夫绑了起来,两个家仆也被绑了起来。船夫们打开他们的箱子,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大笑着说:“果然是个败家子,带着这么多银子,看来我们发财了。”
这几个船夫,早就听说过幸语楚的大名,他们认识幸语楚,幸语楚却不认识他们。自从幸语楚租了他们的船只,他们就起了暗害之心。
船夫们把船只摇到江心,拿着钢刀来到幸语楚的面前,狞笑着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别怪我无情,怪只怪,你生在富贵家,钱财动人心哪。”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船夫指着江面,惊恐地喊道:“好大一条白龙,不好了,它在撞船。”话音刚落,船只猛地飞起来,侧翻着落入江中,船上的人都落入水中。
白龙吞食了几个船夫,驮着三个人到了江底龙宫里,变成了一位老者,穿着王袍,带着王冠,把三人请进了龙宫里,分宾主落座。
幸语楚坐在宾位,两个家仆立在身后。他抱拳说:“多谢龙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老者笑着摆手说:“不必言谢,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当初要不是恩公搭救,我早已命丧黄泉,又怎么可能当上这一段江中的龙王呢?”
此话让幸语楚有一点发蒙,问道:“龙王陛下,你我是第一次谋面,为何称呼我为恩公呢?”龙王大笑着说:“恩公难道忘了,当初搭救大白鱼的往事吗?我就是那一条大白鱼啊。”
原来,大白鱼在江底修行了将近两百多年,那一天,原本是他的渡劫之日,它浑浑噩噩地咬上了鱼钩,难以脱身,被老渔翁钓了上来。
所幸的是,它遇见了幸语楚这一个好心人,花费巨款把它买下来放生了,它也得以渡劫成功。修行者只要渡劫成功,就会大功告成,它也因此成功化龙,被天庭飞配到这一段江中,当上了龙王。
今晚,龙王闲坐龙宫,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原来是恩公幸语楚遭逢劫难,因此现身相救。
得知前因后果,幸语楚很是感动,再一次抱拳感谢龙王的搭救之恩。龙王吩咐手下摆酒,和幸语楚欢饮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龙王说道:“天色已亮,我送恩公出去吧。临别之时,我有一言相赠,此次赶考,你到了都城,就在客栈里读书,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拜会达官贵人,切记切记。”
幸语楚唯唯诺诺,表示记住了。
一路上晓行夜宿,到了都城,下榻在一家客栈里。同一座客栈里,有几个本州的书生,要去拜会同乡高官,拉幸语楚同行。幸语楚想起龙王的叮嘱,婉言拒绝了。
过了一段时间,到了考期,幸语楚参加了考试。在等待皇榜公布之时,忽然传来消息,这一次考试,出现了作弊的现象,不少考生牵连其中,取消了科考资格。那几个同州的书生,因为拜访高官,也牵连其中。
幸语楚在客栈里读书,没有受到牵连。后来高中进士,被飞配到江南担任了县令。他回到家里祭祖,然后带着家眷赴任去了。
天宝年间,幸语楚升迁到北方担任州府参军,坐船渡江时,江中忽然浮起一条白龙,挡在船头。船夫惊吓不已,躲进了船舱里,幸语楚来到船头上,发现白龙的头部有一道伤疤,正是当初他搭救的那一条白鱼化成的白龙。
白龙没有幻化成老者上船,而是浮在水中,开口说起话来。它叮嘱幸语楚,不久以后,北方会出现战乱,不如弃官回家,躲避灾难。说罢,白龙就潜入水中不见了。
幸语楚听了进去,到了任上后,他以抱病为由,辞官不做,带着家人回到了老家,居家当起了富家翁。
两年后,爆发了安史之乱,北方陷入战乱之中,长达十几年,不少官员死于战乱之中。幸语楚得到消息,禁不住感慨万千。
每当和乡贤们谈论起此事,幸语楚都禁不住得意洋洋地说:“当初我花了三千八百贯钱买下白鱼放生,不少人嘲笑我。如今白龙救了我两次命,等于我花了三千八百贯钱,买下了两次生存机会,你们说,我这三千八百贯钱,花的值不值?”
那些曾经嘲笑他的人,禁不住羞惭不已。
正所谓善心结善缘,救人即救己。做人要心怀善念,多做善事,人生才会福报相随,远离灾祸。
本故事纯属虚构,旨在借事喻理,劝喻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