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为泰党候选人赛塔当选泰国新一任总理,将与军方联合组阁。同日,阔别祖国15年的他信回到泰国。赛塔是泰国政坛新人、他信的老朋友,普遍认为,为泰党幕后的操盘手,依然是他信家族。
原先风头正盛的皮塔怎么输了?名不经传的赛塔怎么就当选了?贝东丹呢?本次泰国大选一波三折,本文将整理信息,为读者系统地梳理大选的全过程。
泰国新任总理、为泰党候选人赛塔
2017年宪法下的选举制度
2014年,陆军司令巴育发动政变,夺取政权。2017年,巴育主导修改了泰国宪法,本次大选也是在2017年宪法下开展的。在2017年宪法下,泰国实质上是普鲁士宪政国家(或者说二元君主制),即有选举,但王室也有实权。
省事版总结:老百姓选出来的执政党,需要王室和军方点头才能上台。(对细则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下面小字)
泰国议会被分为上议院(或者也叫参议院)、下议院(或者也叫众议院)。上议院有250名议员,由一套复杂的遴选制度产生,其实就是王室和军方任命;下议院有500名议员,由百姓选举产生。
各党派参与竞选下议院的议员席位,并提名总理候选人。所属党派赢得了超过25席,且最终共有50支持的总理候选人参加正式的投票,由两院合计750名议员进行表决,超过半数(即375票)赞成则候选人当选总理。两院表决可以进行多轮,但如果一直选不出超过半数的候选人,则两院有权考虑政党候选人以外的其他人就任总理。
在2017年宪法规定下,最终有资格竞争总理的党派是远进党、为泰党、自豪党。他们的候选人将进入两院表决的环节,拿到至少376票才能当选,这三党均无绝对优势,因此,必须联合组阁,共同推选其中一个党派的候选人为总理,以集中票数。顺利当选后,其他党派分享各部门权力。
2023年大选各党下院票数分布
第一回合:皮塔挟民意来势汹汹
率先提出组阁方案的自然是第一名远进党。5月15日,候选人皮塔牵头组建八党联盟。皮塔提出了取消刑法112条的主张,这条法律是维护王权的武器,因此皮塔实质上是主张限制王权,得到了民间广泛的支持。当时,许多中立议员见风使舵,声称既然百姓支持皮塔,他们也会顺从民意
但随即出现了两则关键的消息:
5月29日,皮塔被指在竞选期间持有企业股份,违反了选举制度的规定。军方势力称,应该终止皮塔的竞选资格。
5月31日,王室成员诗琳通公主访华。
皮塔的主张直接威胁到了王室和军方的根本利益,试图赶尽杀绝。后者开始了反击,并安排诗琳通公主寻找外部支持。当然,从后面的结果来看,外部心仪的人选,其实是为泰党。
80后皮塔意气风发
7月13日,两院进行正式的表决,踌躇满志的皮塔遭遇滑铁卢。许多原来的中立议员、特别是军方所控制的上议院,变脸食言,投下了反对或弃权。最终,皮塔只拿到了324票,未达半数。按照规定,首轮表决难产后,将安排第二轮。
痛定思痛后,皮塔依然坚持选第二轮,八党联盟也一如既往支持皮塔。但其实皮塔拿不出任何反击手段,第二轮也肯定失败。笔者认为,他之所以坚持选第二轮,就是想营造民主殉道者的形象,勾起百姓的怒火,向王室和军方施加民意压力,让他们投鼠忌器;与此同时,皮塔也宣布退出,转而由为泰党牵头组阁。
第二回合:他信家族引而不发,打出王炸
第二轮结束后,皮塔知难而退,转由为泰党冲击第三轮表决。
他信家族和为泰党,同样是王室和军方的死敌。但是,与远进党不同的是,他信家族的主张更加温和,所以有互相妥协的空间。此时,无论哪一个民主党派,其实都没办法,靠议会斗争推翻王室和军方的统治。
但是反过来,王室和军方实在是民怨沸腾,现有制度下不可能当选,如果再次推翻现有制度,怕是会激起民变。因此,王室和军方也迫切需要找到愿意谈判的党派。
此时,有能力居中协调妥协的,就剩下了为泰党。为泰党需要了解王室和军方的底线,也许要说服民主党派放弃激进主张。一时间,为泰党门庭若市,各方势力都派代表前往香港求见他信。
为泰党方面,在这个阶段一直没有公开表态,7月26日,却突然打出了王炸:他信官宣,即将回国。
他信王者归来
第三回合:他信家族与狼共舞
首先,在他信宣布回国前,为泰党就已确定,将推举赛塔为总理候选人。现在看来,这是很明显的信号:他信接下来的策略,风险极高。原先他信的女儿、风头正盛的贝东丹,是家族政治资源的继承人,本次大选来镀金就好了,不能让太子玩命,因而才换新人赛塔上。
他信的女儿贝东丹
自从首次当选总理后,他信的旗帜一直在泰国飘扬,民望极高。但是,他信是被军方政变推翻的,军方还给他扣了很多帽子。他信宣布回国,军方抓不抓呢?真抓了、重判他信,为泰党煽动支持者,重演当年的街头骚乱怎么办?搞不好泰国天下大乱。不抓不判的话,军方威严何在?
因此,他信官宣回国的作用,就是梭哈,逼军方接受由为泰党担任总理。具体的妥协方案可以谈,只要由为泰党牵头组阁,他信大可以卖个面子,接受羁押和审判,当然,都到这份上,估计军方只会走个羁押的流程,不久后就找个理由特赦了。
那么军方的条件呢?军方要求暂缓取消112条、退出与远进党的联盟、并与军方联合组阁。
当然,谈判的细节没人知道,但公开的事实就是,他信接受了以上三条。
8月2日,为泰党宣布退出与远进党的联盟。
8月7日,为泰党宣布邀请自豪党组阁,双方合作的条件之一,就是暂缓取消112条。
8月17日,为泰党宣布与军方政党联合组阁。
至此,大局已定。为泰党+自豪党+军方政党+拉上一批跟风的小党派,再加上军方所操纵的上议院,轻松拿到了482票。
8月22日,为泰党候选人赛塔当选总理。
与狼共舞,所图甚大
本次泰国大选,看似王室和军方占据了主动权,但实际上,我们抽丝剥茧之下,就会发现,每一个回合的获利者,都有为泰党。
军方的代表、前总理巴育
在下议院初选、以及前两轮表决前,军方其实并没有决心与他信和解、他信对军方的底线也是没把握的。所以,他信的策略是,坚决支持皮塔的激进行为,撺掇着皮塔与军方鹬蚌相争。皮塔要挟民意赶尽杀绝,王室和军方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阻击皮塔。
这下,他信就把军方的底牌试出来了:军方不敢推翻现有制度。他们哪怕黑幕,也是在现有制度框架下把皮塔黑了。那事情就相对好办了。
第二轮表决后,皮塔知难而退。此时的为泰党开始牵头组织各方的妥协谈判。在没有任何进展的前提上,他信马上就官宣回国,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其实,对于军方而言,本该有一个筹码,那就是以允许他信回国作为条件进行谈判。但是,他信没管你是否允许,直接宣布他想回国带孙子,这就反客为主了。这不在是条件,反而把军方架火上烤——他们必须在他信宣布的回国日期前完成谈判,否则真回来,那就不好说了。
最后,也是为泰党被诟病最多的一条:邀请军方联合组阁。这被视为是他信向军方低头了,不过,总理依然是他信阵营的人。诚然,军方入阁意味着各项民主改革不可能推行,但是,军方入阁也宣告了他信和军方的和解,至少在赛塔的这个任期内,泰国能维持相对的和平稳定。
他信家族在泰国沉浮二十余年,逐渐走向政治成熟。从前叫泰爱泰党、后来叫为泰党,他信阵营有两任总理被军事政变推翻、有一任总理、两任看守总理给被议会斗争推翻,他信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5个总理被打了下台,却依然是泰国一等一的政治势力,还拿下了第六任总理。如今,他信家族外有强援支持、内与军方和解,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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