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周萍

作者：小雅

我今年53岁，1970年出生在安徽南部的一座小县城。

我爸妈生了两儿两女，我是次女，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龙凤胎弟弟。

我姐姐在12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大哥在浙江宁波一家工厂打工，龙凤胎弟弟在武汉武昌区生活。我目前在老家县城生活，与我老公、我妈、我婆婆住在一起。

一个月前，随着年关将近，我大哥和弟弟都携家带口回来过年了。他们这次回来带有两个目的，一是大家好久没聚了，二是按照10年前我们达成的约定，我妈养老的事情该进行变动了。

接到他们的电话后，我感到十分高兴，与老公两个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收拾出了四间房子给他们居住，还花了1万多块钱去买年货，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看着我们忙碌，我妈还在那里念念叨叨：“你大哥喜欢吃鱼，尤其是鲫鱼，他老是说外面的鱼不正宗，没有家里的好吃。你多买几条，买野生的。”

于是，我亲自去了农贸市场，挑了十条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回来了。刚放到盆里养着，我妈又喊我。

“你大侄子说过年期间必须要用电脑，没网万万不行，你能不能解决一下？他说自己过年期间工作不能停。”

我家里本来是没有无线网的，只因我女儿给我与老公办好了电话卡，里面各有30G的通用流量。

我与老公平日里顶多刷刷短视频，打打游戏，浏览一下网站，看看小说，跟女儿视频通话，这些流量足够使用了，因此没有办理无线网。

女儿曾经告诉我，大侄子现在在做自媒体，也就是在网上写文章、剪辑视频啥的，反正的确离不开无线网。于是，我花了600块钱去办了无线网。不得不吐槽下，这无线网真坑，不可以办一两个月的，一办就得是一年。

当我跟老公吐槽无线网的时候，老公笑着说：“你一个月退休金6000，又不是掏不起这笔钱。你不是总是说，没有你爸妈，没有你大哥、姐姐和弟弟的全力支持，就没有你的今天吗？”

我点了点头，脑海里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老家坐落在长江边，小时候，我爸妈以种棉花为生，尽管我爸妈拼了命干活，从早忙到晚，但是我小时候的日子依然过得很窘迫，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那个时候生产能力低下，大家普遍都穷，我们这一代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种地能否过上好日子，跟老天爷给不给面子有直接关系。我们生活在长江边上，靠着长江吃饭，过得好与坏与长江有很大的关系。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长江这里的防洪措施十分落后，经常发洪水。听我爸妈讲，1954年长江就发了一场特大洪水，一泻千里，把我们这一带的良田全部淹没了，我爸妈与亲戚朋友联合种了上百亩地的棉花，全部泡在了水里。

之后，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们这里又被淹了，我爸妈损失惨重，家里的经济状况更加糟糕了。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快要饿死了，一度不得不到处讨饭吃。你大哥那时7岁，本来该上学了，可是家里穷得都没饭吃，他怎么上得了学？”

于是，大哥未进一天学堂，小小年纪就扛起了锄头，拿起了镰刀，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活，姐姐则留在家里照顾我与龙凤胎弟弟。

等到我与弟弟到了上学年纪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转了一些。虽然依然不富裕，需要省吃俭用，但我爸妈希望我们可以有出息，不至于兄弟姐妹四人全部种地，便把我们姐弟俩送去读书。

1982年，我们完成了小学学习，该上初中了，我爸妈却看着我们叹了一口气，说：“二丫，晨晨，家里的条件实在是不行，只供得起一个孩子继续读书。”

听到这话，我虽然不舍得离开学校，但我也知道我爸妈已经尽力了，弟弟是男孩子，我理应让着他。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呢，弟弟先说话了：“爸爸，妈妈，我学习成绩不如姐姐，我也坐不住，我不读了，姐姐继续读书。”

听到这话，我愣住了。在我的印象里，弟弟的学习成绩不比我差，每天都很努力地读书，抱着书本不放手的。可是弟弟坚持说自己读不下去了，还冲我调皮地眨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接受弟弟的好意，更加努力读书。

之后，在父母、哥哥、姐姐和弟弟的全力支持下，我上了初中，三年后参加了中考，不负众望考上了中师。

1988年，我从中师毕业，被分配到了镇上的一所小学当数学老师，一干就干到了退休。

1991年，我经人介绍认识了在镇上供电局上班的老公，两个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后来，我被调到了县里的小学教书，老公所在的供电局被并入了国家电网，他也被调任县里，我们在县里买了房子安了家。

相比于我们，大哥他们的日子这些年来过得就十分辛苦了。我大哥今年60岁，本来也是以种地为生，由于长江时不时就发洪水，种地实在是难以养家糊口，因此我老公联系上了在浙江宁波开办了工厂的亲戚，给我大哥大嫂弄了一份工作，大哥大嫂因此去了宁波。

直到现在大哥还在宁波，只因今年35岁的大侄子刚刚在合肥买了房子，需要大哥帮忙还房贷。

姐姐没读书，一直在家里帮父母干活，干到了27岁，然后在我婆婆的牵线搭桥下，认识了姐夫，嫁到了镇上，夫妻俩开了一家饭店。

12年前，姐姐出了意外，她去池塘边洗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一头栽进了池塘里。那时是凌晨五六点，周围没啥人，等到大家发现时，姐姐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消息传到老家，本来就身体不好的我爸哭得死去活来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在10年前也跟着走了。

我爸去世时，弟弟40岁，正在武汉打工，他有两个孩子，都跟着他在武汉生活，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给我爸办完后事后，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妈养老的事情。当时，我们达成了一致，决定轮流给我妈养老，一家养五年。

然后，大哥把我妈接走了，让我妈在浙江宁波住了五年。2019年春节时我去看望大哥，顺便把我妈接到家里养老，而今年春节就是我与弟弟交接我妈赡养权的时刻。

回忆完了这些事情，我与老公继续为了他们回来过年的事情忙碌着。

等到一切弄好了，大哥、弟弟两家人也到了，13口人齐聚一堂，这些天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我妈更是脸上堆满了笑容，饭量也变大了，从前只能吃大半碗饭，现在可以吃满满一碗。

直到大年初三上午，吃过早饭后，大哥和弟弟虽然是一个坐在沙发上刷抖音，另一个埋头打游戏，但是他们都有一个举动，那就是时不时抬头看着正在给外孙女做玩具的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当我抬头时，他们又把头低下来了。

我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只好先开口了：“哥，老弟，你们两个人有话就说。咱们可是一个爹妈生的，用得着这样吗？”

见我开口了，弟弟看向了大哥，最终，大哥叹了一口气，说：“妹子，不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脸说。是这样的，按照爸走后我们达成的养老协议，接下来就轮到老三管妈了，五年后是我。可是老三和我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个，能不能……”

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是想让妈继续住在我家，是不是？”

一旁的弟媳妇急忙说道：“姐，只要你肯，我们一年给你三万块钱。你也知道的，我们实在是没时间啊！”

大哥也说愿意给我三万块钱，求我在这十年内给我妈养老：“10年后，你大侄子的两个孩子都上初中了，无需人带了，我们就回来照顾妈。”

我没说话，看向我老公，我老公笑了：“哥，弟弟，你们不用这样的。我与老婆商量好了，以后妈养老的事情归我们管，你们不用给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我老公，我老公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很难，你们都有儿有女，有孙子孙女需要照顾，经济条件也不好，自然顾及不到妈。咱们是亲人，能帮就帮。我老婆已经退休了，我也快了，我们条件最好，自然也该多分担一些。”

“你们放心吧！妈住在这里养老，我跟我妈都没意见。前几天，我妈还特意跟我说，让我把妈留下来。要不然她一个人好无聊，都没人陪她说话了。两个老太太在一起，正好打发时间，我们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老公话音刚落，大哥和弟弟都泪崩了，他们站起来，握着我老公和我的手，虽然没说话，但一切都在无言中。

若无大哥弟弟的付出，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帮不了他们别的，但孝敬我妈、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老公，他全力支持我，我自然会记得他的好，我也会把婆婆当作亲妈孝敬，以好换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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