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经典的中国式辩论:子非鱼,不知鱼之乐

文化的足迹 2023-10-01 11:05:19

网络把世界变小了,把生命延长了。

我们在网上,可以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对话,可以视频,可以语音;远在天边的亲人,仿佛就在身边,世界变小了。

在同一个时间,生活在叠加;过去写一篇论文,整整一个月,坐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又是做卡片,又是记笔记;现在省心了,问下度娘,效率提高了十倍也不止。同样的时光,生命的密度提高了。

也会有一种麻烦, 网上经常会遭遇到中国式辩论。

因为你无论谈什么话题,无论持什么观点,都会遇到反驳,世界太大了。

什么是中国式辩论?

这是一个贬义词。

中国式辩论是一种情绪化的,非理主义的辩式,不按逻辑出牌,辩不过了就问立场,问完立场,又问人品,用人品打败你的逻辑。

这当然不可取。

但是,也有一种辩论也是不按逻辑出牌,却很高明,这就是庄子与惠施的“濠梁之辩”。

鱼辩之庄子秋水

《庄子·秋水》: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庄子是道家宗师,惠施是庄子的同乡好友,也是一生的辩友。

虽是好友,人生的际遇却相差太大了。

庄子一生只当过蒙城小小的漆园吏,离开体制后,一生穷困,穷得向河监侯借粮,还被忽悠了。惠施是体制内的人物,官至宰相,这两位相遇,自然是草野与庙堂的对白,从来也说不到一起。

这一日,庄子和惠施的一座桥梁散步,庄子看着水里的鲦鱼,不由心生感慨,他的人生观是逍遥,以奔放的文笔写下了绝世的逍遥游,官场的那些营营苟苟,表面风光,其实如同遭受了天刑,“与接为枢,日以心斗”,最终还是要归去来兮,装入八宝山的小盒子里,这样扭曲的追求就是生命的意义吗?

庄子进入了一种情景。

庄子说:“鲦鱼跃出水面,悠然自得,鱼儿是多么快乐啊。”

这说的是鱼儿吗?是鱼儿,也是人生。

惠施与庄子辩了一辈子,已经习惯在体制内做木偶,又岂能放弃荣华富贵,如鲦鱼般逍遥于江湖?惠施所不屑也。

惠子说:“你又不是鱼,哪里知道鱼的快乐呢?”

庄子说:“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

惠子说:“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鱼,自然也不知道鱼儿的快乐,齐活了。”

惠施是战国时期出了名的辩论大师,什么鸡三足、今日适越而昔来,雄辩天下。

这一轮论辩,惠施把庄子带入到了逻辑的死胡同。

我说你不知道鱼儿快乐,理由又是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又不是鱼,钻不到鱼肚子里去;这实际上是一种不可知论,表明人的认知,无法真正穿透对象。

庄子是承认真理的,道就是真理,他的反驳是用惠施的逻辑反驳惠施。

如果我们无法穿透对象,你又如何穿透我,又如何知道我不知道鱼之乐?

既然谈逻辑,那我就跟你谈逻辑。

惠施的逻辑是:你说我,不知你之所知;我是不知你,正因为我不知你,同样,你也不知鱼。我告诉你吧,我是逻辑大师,就是从我不知你,推出了你不知鱼。

这是一个死结,怎么解?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解,多半看了庄子的回答,还是转不出来。

庄子说:“请回到开头,当你说:你哪里知道鱼儿快乐,是已经听懂了我说的话。“

请回到我们开头的话题。你说:‘你哪里知道鱼的快乐’等等,就是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鱼的快乐,所以才会问诘于我,那我告诉你吧,我是在濠水河边上知道的。”

怎么理解庄子的大辩不辩?

应该离开鱼儿,也离开形式逻辑,从认识论上去解义。

人与物,人与人,在道家看来,一定可以互识,《庄子·齐物论》“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憰怪,道通为一”。天地人都是从道化生出来的,都有着来自的道的共性,这是人可以认知世界的哲学的本根,有了这个本根,才能谈逻辑。

庄子能不能感受到鱼之乐,惠施只要开口一问,就道通为一了。

这等于是已经听懂了庄子的话语,是知庄子而问庄子,正因为千庄子,所以才有此一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惠施不但知道庄子非鱼,而且也知道庄子在说什么,这一问,不可知主义就粉碎了。

这就是庄子请循其本的深意。

你知我之所知,证明了人的认知可以穿透对象。

我又是怎么知道鱼儿快乐,是在濠梁上观其形,而得其意。

观是道家认知世界的法门,不依靠形式逻辑的推理。形式逻辑的推理用于真理性的认知,那是惠施、公孙龙子、邓析的静态认识方法。道家的观,是以心为法,顺物而变,是对万物的感悟。

鱼之所以乐,因其自然而然。

人生所以苦,是为繁华所累,离开了人的天放,去追求权名声名,最终都是浮云,人过了知天命的年龄,阅尽人间沧桑,不用看庄子书也全明白了。

庄子的书,庄子的精神,“指穷于为薪,火传也"《庄子.养生主》。

惠施留下来的是著名历物十事,那荣耀的相位,早已付之于东流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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