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3日,北京首都机场依旧是人来人往,提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访亲的访亲,出差的出差,都在时刻关注着头顶上空的电子时刻表,生怕错过了航班。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机场大厅。眼见鱼儿落网,几名埋伏在大厅附近的特警立马鱼贯而出,将中年男子牢牢锁住。被控制者不是别人,正是四川鼎鼎大名的汉龙集团掌门人刘汉。
嚣张一世的刘汉还妄图垂死挣扎,大声喊道:“老子是四川的刘汉,你们根本动不了我,知道吗?我是有后台的。”
刘汉口中的后台是谁?他本人又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以至于会出动特警,将其逮捕归案。
“1.10”案刘汉犯罪集团的覆灭,还要从一起枪击案说起。2009年1月10日,四川广汉市天气晴朗,寒冷的冬日透出了一丝暖意,路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多了些。下午三点,广汉城中心的鸭子河堤,人流如织。
生活在广汉市的市民都知道,鸭子河堤是市民们常来喝茶、聊天、观景的地方。每天下午,这里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群。露天茶铺在河堤一字排开,足足有几十家之多。
就当人们品茶论道,聊起家常之际,几声“砰砰”的响声引起了茶客的注意。其中一个茶客回忆道:“那声音很大,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我回头一看,几个人从椅子上慢慢滑倒,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十分骇人。”
警察迅速赶到了现场,询问了在场的目击者。原来是几名歹徒驾驶着一辆汽车,用手枪袭击了被害者。从下车开枪,到上车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除了散落的子弹壳,茶杯、躺椅都没碰到。有茶客说:“速度太快了,就像恐怖片一样,完全没有准备。”
法医鉴定证实,当日案发现场一共有三人被害身亡,两名无辜群众被流弹击伤。需要留心的是,当天是“110”警察宣传日,就在几个小时前,广汉警方的街头宣传活动才刚刚结束。歹徒的袭击,不能不说是一次胆大的挑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枪击惨剧发生在广汉街头。一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上百万的市民都胆战心惊。公安部接到案情通报,立即挂牌督办。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凶手自然是无处遁形,很快就找到了犯罪嫌疑人袁绍林、张东华,并将其逮捕。
根据两人的口供,他们二人只是打手,幕后黑手是汉龙集团掌门人刘汉的弟弟——刘维。刘维,广汉“乙源实业”公司的老板。在媒体的宣传口径中,刘维是红极一时的民营企业家,慈善家。案发前,他还曾担任过奥运火炬手。
然而,在广汉本地人的眼中,刘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社会,是无人敢惹的江湖老大。广汉几乎所有的赌博游戏机都在其名下,还掌握着高利贷、建筑砂石等行业。“1.10”案中的一位被害者陈富伟就是刘维在商业上的死对头,两人处处较劲。只是陈富伟没有想到的是,刘维的手段竟然如此下作,搞起了暗杀。
既然凶手已经查明,警察照正常程序将刘维逮捕就行。可蹊跷的是,接下来的四年间,警方精心设计的抓捕行动,每次都会功亏一篑,刘维总能“逢凶化吉”。其实,刘维并没有离开广汉本地,而是一直仗着“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哥哥刘汉,才能次次“逃出生天”。
罪恶滔天的刘汉刘汉,刘维的哥哥,1965年出生于四川广汉的一个教师家庭。小的时候,刘汉老实木讷,同学们都说他“满脑袋的烂疮,天天留着鼻涕,让他翻跟头就翻跟头。”
长大以后,中国施行了市场经济,刘汉就带着弟弟刘维在广汉开设了赌博游戏机厅起家,网罗了一批“袍哥”(四川方言,单指混黑社会的人)。
“袍哥”,是巴蜀等地独有的称呼,这一江湖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根据相关地方县志记载,“袍哥”是明末清初民族矛盾非常尖锐的条件下产生的团体组织。团体成员以会党为组织形式,以农民、小手工业和小商人为主体的民间秘密团体。民国以后,“袍哥”逐渐转化为经济性的黑社会组织。
在刘汉、刘维组建的“袍哥”组织中,分工十分明确,刘汉负责政府关系等“白道”上的事情,贿赂官员,搞好关系,获取内幕;刘维则负责组织的外围,代表刘汉处理社会上的事情,包括纠纷、开展具体业务等等。
1993年,地方治理存在着很大的漏洞,法制还不完善,这为刘汉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条件。一天,刘氏兄弟公然撕毁了法院封条,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了第一桶金,与孙某等人开展业务往来,完成了原始积累。
为了谋求更大的经济利益,1998年,刘汉的房地产公司又在绵阳市游仙区小岛村兴建了住房,因拆迁补偿问题与村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公司保安(实质是打手)唐先兵等人,将带头的村民熊伟乱刀捅死。
出了人命官司,刘汉一点也不恐惧,利用金钱贿赂了一大批公检法官员,让他们只作壁上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维还告诉手下:“出了事不要紧,也不要怕,更不要慌张。告诉我们,我们刘家人替你们摆平。”
多年以后,落网的唐先兵也说:“我杀了人,毫发无损,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为了公司我什么事都敢做,杀人也不怕了。”
利用暴力,维护经济利益,再利用金钱,贿赂官员,求得一张保命符,这是刘汉惯用的手段。此案过后,村民们个个噤若寒蝉,小岛村房地产项目顺利推进,刘汉捞取了大笔资金。
5天之后,为了垄断广汉地区地下赌博游戏机市场,刘维派遣小弟“曾建军”等人,将竞争对手周政当街枪杀。曾建军果然没有得到惩处,这让刘汉、刘维的手下看清了一个事实:要想发财,就得壮大胆子,放手干。
1999年2月,绵阳另一黑道人物,绰号“大叫花”的王永成扬言要炸掉汉龙集团总部。刘汉对手下说:“不要怕,先找几个人把他做掉。”10多天后,孙华君完成了这个任务,得到了刘汉几百万的奖赏。
在刘汉犯下的罪行中,大部分凶手都逍遥法外。依靠肆无忌惮的暴力,刘汉在广汉、绵阳等地成了黑社会的龙头人物,无人敢与之作对。
一些受害人远走他乡,只为避开这个混世魔王。即便2007年,有人在举报刘汉偷税漏税,也无济于事。
刘汉不仅没有辩驳,反而欣然承认了这个事实。根据汉龙集团总经理孙晓东供述:“当时,刘汉说就是让百姓知道我是黑社会,这样对生意有好处。”
2009年,“1.10”案发生后,刘维上了公安部的黑名单——位列A级通缉令嫌疑人。但在刘汉的“呵护下”,还是未被逮捕。刘汉甚至还一度上书北京,为弟弟“鸣冤”。
洗白和后台能在四川屹立不倒多年,刘汉全靠着两样法宝,一是通过金钱,洗白自己;二是找一个实力强大的靠山。
“变脸”是川剧特有的绝技。据说,“变脸”的起源很早,是古代古蜀人面对凶猛的野兽,为了生存将颜料涂抹在自己的脸部,勾画出不同的形态,用来吓唬入侵的野兽。刘汉作为四川本地人,当然精于此道。
发迹后的刘汉创立了400亿的“汉龙帝国”,就开始给自己寻找各种政治身份。刘汉是连续三届的四川省政治委员,在部分媒体的报道中,刘汉被描述成了邻家大叔,称“刘汉是个工作狂,喜欢吃川菜。出差时带一些香辣酱等坛坛罐罐,为人随和,夏天晚上还会到坝上,喝啤酒。”
同时,刘汉还有意通过慈善塑造自己“良心企业家”的形象。最为国人熟知的莫过于汉龙集团捐资修建的“刘汉希望小学”,在汶川地震屹立不倒,被誉为“史上最牛的希望小学”。
可是“希望小学”的资金不过是刘汉巧取豪夺的民脂民膏,全都是不义之财,他何德何能,能得到社会的赞誉呢?
在2009年胡润慈善榜中,刘汉以109亿元捐款额位列榜单的第16位,3年之后,刘汉又首次登上福布斯慈善榜。
上榜后,有媒体采访刘汉的感受,他只说了句“慈善是企业家的一门必修课”。于是,就有许多不良媒体为其摇唇鼓舌,成了刘汉的喇叭。
除了洗白,刘汉另一大杀手锏——“找后台”的本事更是高出常人。
早在2001年,刘汉的事业遇到了瓶颈,所幸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大“贵人”,此人曾是四川的省委书记,力量颇大。傍上了大树好乘凉,刘汉才从广汉当地公安机关的查处名单抹除。
为了笼络这位高官,刘汉特意从其儿子周滨入手。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政治敏感杜极高的周滨知道美国需要依靠中国的力量来反恐。这样一来,双方关系必将缓和,经济间的合作必将增多。
于是周滨携妻黄婉,回到了四川。在经商初期,刘汉对手下人说:“周滨的事情,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答应他。”两人第一次合作是一个旅游项目,周滨向刘汉所属的公司转让了价值1200万元的九顶山旅游项目,可实际上,这个项目只值500万,多出来的700万就是“孝敬费”。
随后的几年,两人又合作了四川的水电业务,一个有权、一个有人,赚得是盆满钵满。
当然,刘汉也深知中国“枪打出头鸟”的社会规则。攀上大树,刘汉在公开场合变得十分低调,有意和官员保持距离。
一位知情者说:“有政府领导出席的会议,很少能见到刘汉的身影,起初还有人邀请,他总不参加,后来大家也不再找他。”
21世纪的头十年,是刘汉帝国扩张的高速阶段。从广汉、绵阳到成都,乃至北京。他结交的官员级别非普通富豪所能比拟,在拉拢、腐蚀官员上,刘汉花钱如流水,从不吝惜。
根据刘汉前妻杨雪的交代:“刘汉会带着我一起和他们吃饭,向他们赠送黄金、翡翠等贵重物品,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有时候还会以赌博的名义向他们输送金钱。”
最能佐证刘汉的政治力量,是在官员任命上。在四川,有这样一句话:“刘汉是地下的组织部长,干部想进步,找他准能成。”
一次,刘汉想在小金县开发四姑娘山,时任县长考虑到环保,坚决不同意。刘汉就留下了一句话:“不给我项目批字,你这个领导就当不了。”
果然,没几个月,这位县长就被调离小金县,刘汉也顺利拿到了项目批条。
然而,随着靠山的倒台,刘汉的好日子也到了尽头。2012年12月,李春城被“双规”,刘汉就感到大事不妙,便从深圳出境,转道香港逃往了美国。几个月后,抱着侥幸心理的刘汉舍不得国内的奢靡生活,又返回了国内。
可让刘汉未曾料到的是,刚落地,刘汉就被特警逮个正着。一同逮捕的还有四川郎酒集团董事长汪俊林、成都会展旅游集团董事长邓鸿、成都国腾实业董事长何燕等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是四川籍,都和刘汉有着说不清的勾当。
结语:在庭审现场,刘汉自知大祸临头,好歹说了句实话:“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前妻,要是当初听她的,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
可惜的是,人间什么药都卖,就是没有后悔药。三尺之上有青天,多行不义必自毙。2015年2月9日,刘汉被湖北法院,判处死刑,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参考资料
《刘汉红黑学》 特别报道 黄文
《国法如天——原四川汉龙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汉涉黑犯罪内幕揭秘》 新华网
《刘汉死刑案》 法新社 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