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香港的《南华早报》最先曝出消息称:联合参谋部副总参谋长王建平很有可能在成都被带走调查。
王建平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消息曝出前的两个月,在全军实战化军事训练座谈会上。
在随后10月底的十八届六中全会上,并未见到身为中央委员的王建平的身影,这似乎进一步印证了《南华早报》的消息。
2016年12月29日,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杨宇军在例行记者会上证实,王建平因涉嫌受贿罪,被军队纪检部门立案调查。
这是官方首次披露王建平被查的消息。
王建平被查,刷新了军队反腐的两项“纪录”:
一是,王建平是解放军第一个被查的现役上将,之前虽然已经有三名上将落马,但他们被查时已经退出了现役;
二是,王建平是联合参谋部成立后第一个被查的高级领导。
在任联合参谋部副总参谋长前,王建平是武警部队司令员,他于2012年被授予武警上将警衔。
王建平16岁就参军入伍了,他之所以选择从军,或许跟他的家庭有关。因为王建平的父亲王振海是一位老革命。
一、老革命的优良家风1920年,王振海出生在河北赞皇。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参加了当地的抗日斗争。解放战争时期,王振海参加过解放石家庄、太原的战斗以及平津战役等。
后来,王振海随所在部队渡江南下,去了福建,并先后担任福建惠安县县长、省军区第五分区武装部副部长、泉州地委副专员等职。
或许因为老家在北方,1954年,王振海作为支援东北建设的干部,奉调到了辽宁抚顺工作。到抚顺后,组织将王振海安排在了老虎台矿党委书记、矿长的职位上。
当时,老虎台矿是全国规模最大的煤矿之一,共有1万多名职工。而王振海对煤矿一窍不通,没有任何煤矿管理经验。
但敬业、好学的王振海没有被困难吓倒。上任后,王振海每天早晨六七点钟,就让矿上的工程师给他讲课。
没两年,王振海就成了一位精通技术的管理领导。
当时,老虎台矿的职工对王振海的评价是:
“王矿长懂技术、肯带头、有作为,是一个按规律办事的好领导。”
1958年,王振海被调到其他煤矿,之后,老虎台矿发生了多次事故。后来在老虎台矿职工的强烈呼吁下,王振海于1962年又被调回了回去。
抚顺市是一个因煤矿而兴起的城市,当地流传着一句话是“先有煤矿局,后有抚顺市”。因此按惯例,抚顺的矿务局党委书记,同时兼任抚顺市委常委。
王振海先后担任过抚顺矿务局第一副局长、局长、党委书记、抚顺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等职。
1982年,王振海从中国煤炭地质总局党委书记的职位上退休,回到抚顺养老。
在王振海的下属和邻居眼里,他是一个为人正派、没有官架子、很好相处的人。
曾经有邻居想要借用两家宅院之间的公共区域,王振海二话没说就让了出来。
王振海是一个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的人。
他住的房子是他曾在市委任职时分的,那是最早由日本人建的小洋楼。
房子的居住条件其实并不好,面积不大,格局也不合理,连客厅都没有,而且两户房子之间的间距很小,一到冬天,光线就会被前面的房子挡住,采光很差。
后来市里曾提议给王振海换一户新房子,但王振海没要,他说住在老房子里挺好的。
王振海在抚顺的家
王振海的妻子商秀兰也是一个低调谨慎的人,她对孩子的管教十分严格。
王建平小时候比较顽皮,一次,他在放学路上,摘了别人家的黄瓜,装了一书包,回家路上边走边吃。
商秀兰知道后,严厉地批评了王建平,又拉着他把剩下的黄瓜还了回去,吃掉的还按市场价进行了包赔。
王建平参军后离开了家,王振海的小儿子留在抚顺和父母同住,他在抚顺的一家媒体工作,平时在外面喝酒应酬比较多。
后来王建平在部队的职位越来越高,怕影响不好,商秀兰就告诫小儿子不要去外面喝酒。
另外,商秀兰也不让王振海去外面参加宴请。有人主动上门送东西,王振海和商秀兰也坚决不收。
王家小院里的一把木制长椅是别人送的,商秀兰之所以肯收,是因为这把椅子是别人用旧了准备扔的,她才刷过新漆后留了下来。
每当有人上门找王振海,想让他打招呼让王建平帮忙“办事”时,王振海总是说:
“你去找老商,我说了不算。”
商秀兰很会把握分寸,如果是她认为不违反原则的事,她会直接联系儿媳妇儿,如果她认为违反原则,她就会表示明确的拒绝。
从邻居和同事对王振海、商秀兰夫妇的评价以及他们夫妇二人为人处世的事例上看,老革命的家风是非常优良的。
二、是否沾了高官岳父的光?1953年,也就是王振海被调到抚顺市的前一年,王建平出生了。
商秀兰一共为王振海生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王建平是商秀兰生的第二个儿子,王建平的哥哥后来夭折了。
王振海和商秀兰对王建平很喜爱,同时对他也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或许是在父亲的影响下,1969年,16岁的王建平选择了参军入伍。
在部队,王建平暗自下决心要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于是他刻苦训练,积极上进。当战士时,王建平是一名优秀的士兵。
后来提干后,王建平也是步步高升。他先后担任锦州炮兵第42团团长,第40集团军炮兵旅参谋长、副旅长、旅长、第120师师长等职务。
王振海一家,王建平(后排右二)
王建平在部队的节节高升,应该和王振海的关系不大。
因为王振海虽然是一位老革命,也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但是他早早就转到了地方工作,在部队基本没有什么影响力。
有人猜测,王建平在部队的快速升迁,可能是沾了他岳父的光。
王建平在锦州部队任职时,沈阳军区的一位高级领导看上了他,并将自己在锦州部队医院工作的女儿嫁给了他。
王建平的岳父是军区的高级领导,这件事他的上级、下属都是知道的。
但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王建平的岳父曾利用职权或人脉对他进行提携或帮助。
而且,王建平的岳父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就退休了。那时30岁左右的王建平还没有担任太高的职务。
从这点看,虽然不能排除王建平在部队仕途的起步阶段沾了岳父光的可能,但是他后来的升迁,也离不开自身能力。
实事求是地说,王建平的军政素质和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
他当连长时,他带哪个连,哪个连就是团里拔尖的连。他当营长时,他带的营也是过得硬、叫的响的营。
1992年,39的王建平升任第40集团军120师师长。
40集团军下辖3个师,分别是118师、119师和120师。其中118师是甲种师,而120师是乙种师。
所谓甲种师,也就是齐装满员、武器装备先进的主力作战师,而乙种师则是装备相对落后的非主力师。
按惯例,甲种师的干部一般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升职的可能性更大。而乙种师的干部相对来说,升职的可能性就小一些。
所以,很多乙种师的干部,都有不作为、懒作为、得过且过的倾向。
但王建平上任后,没有像以往的干部那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主动作为,大抓部队建设。
有知情人士说:
“王建平任120师师长期间,提出120师要克服乙种师难作为的思想,要创造和甲种师一样的工作成绩,部队要像部队的样子,营区要像营区的样子,军人要像军人的样子。”
在王建平的带领下,120师的风气有了很大变化,从原来的懒散、等、靠,变为积极、活跃、上进。120师在军事训练和营区建设等方面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还获得了不少奖项。
在任师长期间,王建平的口碑也不错,那时他身上还保留着像父母一样的务实、低调和平易近人的作风。
据说,在王建平任团长期间,有一次他坐着吉普车回营区,路上看到了几位退休干部的家属正在往营区家属院走,他就主动下车,让司机拉着那几位家属回去,自己则步行往回走。
王建平在120师师长的位置上干了4年后,1996年10月,120师转隶给武警部队,2个月后,王建平被调任武警西藏总队总队长(副军级)。
当时有人说,西藏的工作条件极其艰苦,任务十分艰巨,调王建平去很有可能是为了锻炼他。
果不其然,在西藏任职4年后,王建平于2000被调到北京,任武警部队副参谋长(正军级)。
后来,2006年,王建平被任命为武警部队参谋长(副大区级),2009年6月,他被平调为武警部队副司令员进行过渡,半年后,他被任命为武警部队司令员(正大区级),并在两年半后,晋升为武警上将警衔。
就是在主政武警部队期间,王建平身上的优良作风荡然无存了,老革命的家风也在这里断了。
三、“王建平是早晚要出事的”在2016年官方公布王建平被查的消息时,熟悉王建平的部队内部人士并没有觉得震惊和意外,因为他们都认为“王建平是早晚要出事的”。
就连王振海在抚顺的邻居们,也有着同样的看法。
邻居们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在王建平当了武警部队司令后,王振海和商秀兰在抚顺的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当时,抚顺市的武警人员、辽宁省的武警人员、抚顺市的领导、北京的武警人员等,都经常到王振海的家去走动。有时甚至这波人还没送走,就又来了一波人,那真是门庭若市。
这让不拿好处、不收礼的王振海、商秀兰夫妇不堪其扰。后来,王建平也怕影响不好,就公开放话说:
“谁再去我就撤谁的职!”
说过之后也没起作用,那些一心想要巴结、钻营的人该去还是去,门口依然车来车往,院里还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知道王振海不参加宴请,想要套近乎的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每次都带着菜去他家里做,然后一起在他家里吃。
王振海家的小院里,有一块菜地,他和商秀兰喜欢在那里种一些花花草草和蔬菜。
于是就总有人以此为由过去,不是去松松土,就是去除除草。和《人民的名义》里,祁同伟厅长为巴结沙书记,去老检察长家帮忙松土的情节如出一辙,真是艺术源于生活啊。
王振海退休后,因为老房子冬天采光不好,屋里比较冷,所以他们老两口入冬后就去北京过冬,来年开春再回抚顺。
王建平任武警部队司令后,每年王振海从北京回到抚顺时,他家的小院菜地都已经被人翻好,并且种好苗了,院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王家热闹的景象,邻居们都看在眼里,但是2014年年底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为2014年12月,王建平被调任为联合参谋部副总参谋长,虽说是正大区级平调,但是权力相差较大。
类似这种调动,在军队里是很少见的。因此一些敏感的军内人士,当时就意识到“王建平可能是要出事了”。
自那之后,王振海家的小院一改以往的热闹景象,变得十分冷清,甚至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之前,每次下雪,王振海家门前的一整条街,都有武警战士去扫得干干净净的,但是2005年元旦之后下雪,就再没有武警战士去主动扫雪了。
邻居们还开玩笑地说:
“以后再也借不上王家的光了。”
王家小院这前后热闹和冷清的对比如此明显,邻居们也都猜到了,说可能是王建平在部队里出了什么事了。
王建平在任武警部队司令期间,他的儿子成了“包工头”,揽了很多武警的大工程,自己做不过来的,他还转包给其他“承建商”,并从中赚取巨额的差价。
武警部队的工程有很多,单单说武警的交通部队,就承担了全国各地的公路、港口以及城建等施工任务。
所以,王建平的儿子全国各地跑,到处揽工程,大发其财。对此,王建平当然是知道的,但他却明知故纵,纵容儿子借他的威名抢占各种工程、项目。
老子掌权、儿子敛财,这是何等的“美事”。
对于孙子做生意这件事,商秀兰是不看好的,她虽然不知道孙子做的是什么生意,但在跟邻居聊天时,她曾提到过不喜欢孙子做生意。
但是绝对的权力已经让王建平丧失了像母亲一样的清醒思考能力。
武警部队由内卫、黄金、森林、水电、交通、公安边防、消防、警卫等部队组成,和其他部队相比,武警和地方接触更为紧密,参与的经济活动也更多。
因此武警部队更容易滋生贪腐,这也是武警部队曾经爆发“塌方式”腐败的一个原因。
在王建平落马前,武警部队里,就有一大批“老虎”被查处,包括武警交通指挥部原司令员刘占琪、原政委王信、原总工程师缪贵荣、原副司令员瞿木田,以及武警部队原副司令员牛志忠等。
刘占琪
据调查,王建平的儿子和武警交通指挥部原司令员刘占琪的来往十分密切,两人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了巨额利益,对此王建平是默许的。
除了以上的原因,王建平的落马还和之前落马的三名“大老虎”(包括两名“军老虎”)有关,他曾和前面的三人来往十分密切,很难排除互相之间利益输送的可能。
王建平等一批“军老虎”的落马,标志着我党我军对贪腐零容忍的态度和决心,对于军队来说,风清气正是提升战斗力的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