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悦
导语:
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中,“智斗”天花板级别的存在有很多,比如数十年屹立不倒的严嵩,比如走一步能想三步的吕芳,再比如徐阶、胡宗宪、海瑞等等。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其身份都是官。
唯独一个“另类”的存在,虽不为官,但其智力与计谋却都不逊色于这些当官的,这人便是商人沈一石。
沈一石临死之前布下的那一局,可谓是把大明朝搅了天翻地覆,虽最终没逃的身死,但在其死后的剧情中,仍不时能看到他留下来的影子。
也因此,很多人把沈一石布下的这个局称为“大明王朝第一局”。
而在这个局中,最容易被忽视又最让人难以捉摸的细节,莫过于沈一石那5次更换衣服。
乘船出发,第一次穿纻罗绸缎
沈一石前往淳安、建德两县“买田”之前,就知道自己会死。
一些人觉得沈一石的聪明是小聪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顿操作猛如虎,最终还是落了个抄家身亡的结局。
有这种想法的人,其实并没有看懂沈一石的这个局。
沈一石布下的局,实际上是分为两步的——
第一步,打着织造局的旗号去“买田”,也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多方势力的目光,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到达淳安、建德。
若沈一石一开始或是在半路就打出了“奉旨赈灾”的旗号,别说他的布局目的能不能达成,他自身根本就不可能平安到达淳安、建德。
毕竟要是事先就得知沈一石是去“赈灾”的,别说严党和宫里都会第一时间出手将其斩除,就连莽夫何茂才都不可能让他活着靠岸,要知道船上护送的兵,都是臬司衙门的。
而沈一石煞费苦心“瞒天过海”搞这一出,可不是为了自己活命。
事后胡宗宪看出沈一石必定会被抄家的这一点,沈一石在出发之前就预料到了,要不也不会将那架鼓早早就搬到琴房门口,更不会在抄家前留下两封遗书。
沈一石这么做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杨金水欠下人情,好为芸娘谋条生路。
第二步,便是在他“赈灾”后,等待朝廷前来抄家。
沈一石这一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高翰文提供脱局之机(前来抄家的人必然会是高翰文,之前文章分析过),二是为了借此搅动浙江乃至整个大明朝的官场,因为抄家抄不出来钱,势必会引发嘉靖的震怒。
理解沈一石布下的局是什么样的,就能理解沈一石为何出发前要穿上纻罗绸缎了——
嘉靖三十七年,杨金水报吕芳,给沈一石求来一套六品冠带,从那时起,沈一石就有资格穿纻罗绸缎,但沈一石仍旧一袭青色布衣,直到这一次出发前才破天荒地换上了纻罗绸缎。
一些人猜测,沈一石这一次换装,是死前的一次放纵,明知前方无活路,所以放飞自我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沈一石换装的目的是为他所布之局的第二步做铺垫——
为何朝廷最后要给沈一石扣上“以商乱政”的帽子,掠之于商?
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都觉得沈一石有钱,所以事先才会不进行任何调查。
一旦有人怀疑沈一石是否有钱,在抄家前先对沈一石的家产进行一番调查,那么沈一石所布的局就毁了。
可能会有人说,不会有人怀疑沈一石没钱,毕竟他是“江南首富”。
不,有“一个半”人是怀疑沈一石没钱的。
这其中的“一个人”,便是胡宗宪,事后胡宗宪就猜到抄家不会抄出钱来,而那“半个人”,便是杨金水。在抄家前,杨金水就怀疑过沈一石没有钱,而在抄家后,杨金水又是第一个理解沈一石为何没钱的。
也因此,这一次沈一石换上纻罗绸缎,与之前故意打赏给杨金水手下四个太监那4000两银票的目的相同——就是一个“障眼法”,做给有心人看的,让大家相信他沈一石是有“钱”的。
停船靠岸,第一次穿六品冠带
沈一石坐在船上,看着前路,回想往事,一路惆怅。
快到淳安县,沈一石又特意脱下纻罗绸缎,换上了六品冠带。
一些人猜测,沈一石此举是为了在海瑞面前抬高身价,不至于二人见面时沈一石受制于海瑞,毕竟沈一石穿上官服便是六品官的待遇,而海瑞身为县令不过七品。
这种猜测有一定依据,但有这个必要吗?
沈一石即便不穿官服,坐在织造局的粮船上,打着织造局的旗号,明面上也属于“宫里”的人。
官场上历来就有一个潜规则——凡“上级衙门”的人,再小对“下级衙门”的人来说也是“领导”,沈一石根本没必要来这一套。
可能还会有人说,沈一石换上官服,是为了防止“愣头青”海瑞直接下令扣下粮船,耽误沈一石后续的布署,毕竟沈一石若是民,海瑞好拿捏,若换成了“官”,海瑞便不好有别的动作。
这种推测比上一种更为靠谱,但同样毫无意义。
别说船上挂着“织造局”的灯笼,就说船上护送的那些臬司衙门的兵,就不是吃素的。退一步说,即便沈一石被海瑞逼得不行,大不了直接坦明来意便罢了,他沈一石的局仍旧不会受到影响。
那么沈一石此举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呢?
其实,沈一石此举是做给沿岸百姓看的,如果他不穿上官服,即便是坐在“织造局”的粮船上,也很容易被百姓认为是商人,这种情况下,等他亮出“奉旨赈灾”的帖子,名不正言不顺,所到达的效果自会减半。
效果一旦减半,沿岸百姓心中若是起了疑,到时百姓不能及时“借粮”,沈一石的局很可能就得半途而废,毕竟留给沈一石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得尽快完成“赈灾”,好给朝廷抄他家的机会……
对此,在原著中,对沈一石的六品冠带,特意有这一段描述:
“沈一石这时又换了衣服。由于长年替织造局当差,杨金水为他向宫里恩请了一套六品的冠带,和吏部委任的官员不同,纱帽上不带翅,袍子上也没有补子,但一穿上,在百姓看来便是官家,在官场看来便是宫里的人。”
而这段描述想要表达的内在含义,便是沈一石换上官服的目的:让百姓坚信坐在粮船上的人是官,尤其还是代表宫里的官。
见海瑞,又换纻罗绸缎
到达淳安之前,沈一石就知道两点:
一是,何茂才给海瑞下了一个“通倭”的圈套,让其杀无辜百姓,好站到百姓的对立面;二是,淳安所剩的余粮即将告罄。
直到沈一石到了淳安,老管家才打探到最新的消息——海瑞没杀“通倭”的百姓,还特意多借了几天的粮。
这让沈一石燃起了一番争斗之心:
“我倒真想会会这个海知县。”
这番争斗之心,便是沈一石脱下官服,穿上纻罗绸缎的真实原因——沈一石想看看海瑞将如何破局。
为何说沈一石穿上纻罗绸缎是为了与海瑞比试,那么穿着官服就不能与海瑞比试吗?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此时,海瑞并不清楚沈一石此番前来的目的是“赈灾”,但沈一石却从海瑞到达淳安的所作所为中猜测到:海瑞能想到他打着“织造局”的旗号来买田,是给嘉靖的脸上抹黑。
也因此,当老管家说,他去催海瑞前来时,沈一石直接拒绝道:
“不用催。催,他(海瑞)也来不了。”
也就是说,在这时候海瑞与沈一石之间是存在一定“信息差”的,之所以说沈一石脱下官服换上纻罗绸缎是在与海瑞争斗的原因也在于此。
海瑞的赢,不在于拿下“织造局”的灯笼,而是在于保证嘉靖在百姓心中的名声的同时,拿下“织造局”的灯笼。
简单来说,如果海瑞与沈一石一见面,便叫人拿下“灯笼”,百姓还会认为是嘉靖想要低价购田。
所以说,沈一石与海瑞的争斗,便在于看海瑞如何保护嘉靖的名声。
沈一石如果穿着官服去见海瑞,看起来海瑞更难维护嘉靖的名声,但实际上并不是,海瑞完全可以直接扣押粮船,然后上疏朝廷,等朝廷降下旨意,证明这并非朝廷的命令,自然就保住了嘉靖的名声。
但如果沈一石换上了纻罗绸缎,海瑞要保嘉靖的名声可就难了,因为海瑞很难找到维护嘉靖名声的切口,直接拿下“织造局”的灯笼,海瑞就输了。
而这就是,当二人一见面,海瑞抓着沈一石身上“纻罗绸缎”这一点不放的原因。
而沈一石见海瑞一开口就直指“纻罗绸缎”,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不得不佩服地道了一句: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刚峰大人不愧是刚峰大人。”
可能有人会说,那沈一石若直接换上布衣,海瑞不是更难维护嘉靖的名声?
不,沈一石若换上了布衣,那就不用海瑞在出手,就相当于沈一石自行认输了……
海瑞一个举动,沈一石再换布衣
沈一石坐在船头,海瑞站在岸边,二人就“纻罗绸缎”的问题进行了好一番话锋对峙。
等海瑞直接坦言其目的:
“你打着织造局的牌子,打着宫里的牌子来贱买灾民的田地。你要穿上官服,我便上疏参织造局。你要换上布衣,我便立刻将你拿下!我再问你一句,你是立刻穿上官服,还是换上布衣?”
沈一石就明白自己输了,也因此当海瑞下令:
“先将每条船上织造局的灯笼都取下来,再把这个人拿下!”
沈一石不得不亮出“奉旨赈灾”的帖子。
但此时,沈一石并未更换衣服,直到海瑞一个举动之后,沈一石才起身脱下纻罗绸缎,换上了青色布衣。
而海瑞的这个举动便是他用账册推开了妓女递过来的茶杯。
为何沈一石看见海瑞的这个举动,才换成了布衣呢?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从嘉靖二十一年起,到嘉靖四十年,沈一石在织造局当差整整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间,沈一石经历过四任织造,五任巡抚,以及大大小小多位浙江当地的官员,其中唯独与胡宗宪没有账目往来,而其他官员皆不足道尔。
很多人觉得沈一石就是一个商人,往高了说,也不过是个善于权谋的商人,但实际上沈一石却是一个有家国情怀的商人。
从剧中要想窥探出沈一石的为人,只有一个切入点,便是沈一石听到高翰文对《广陵散》那一番言论后的态度。
在原著中,对那一段有详细的描述——
高翰文说:“嵇康本是性情散淡之人,偏又在魏国做了中散大夫,不屑名教,崇任自然,一生研习养生之道,然那颗心捧出来竟无处置放。后来悟得邙山是我华夏生灵之脐,唯有死后魂归邙山方是真正的归宿。故临刑前悲欣交集,手挥五弦,神驰邙山……”
沈一石听到高翰文如此言论,眼中闪出了光,有了几分知音恨晚的感觉。
为何,沈一石会有“知音恨晚”的感觉?
因为一生喜爱《广陵散》的沈一石,一生崇拜的便是嵇康,行走的方向也朝向嵇康。
沈一石也是性格散淡且蔑视权贵的人,奈何有些事没有选择,被迫做了织造局的官商,但是虽然沈一石身在织造局,行的是蝇营狗苟之举,但心却始终在“邙山”。
这一次与海瑞对峙,在言语机锋上,沈一石输的心服口服,但他还想看看海瑞的为人,他知海瑞不爱钱财,便想看看海瑞好不好女色,当见其面对女子敬茶,竟不正眼相视,更不伸手相接,只用账册一挡表达拒绝,这一幕让沈一石心生敬意。
为官,不爱财、不好色,有智有谋,又敢为百姓出头,这样的官一定会是个好官。
正是得到了这个结论,所以,沈一石才脱下官服,换上了往日的一袭青衣,用本色以待海瑞,以示敬重!
见杨金水,再穿官服
沈一石从淳安、建德返回,连夜便去见杨金水,这一次沈一石又穿上了官服。
为何?
答案很简单,因为此时此刻的形势,沈一石只能穿官服——
此时,杨金水早已得知沈一石的所作所为,怒火滔天,先是背着他打着织造局的旗号去买田,随后等他将此事上奏给朝廷,沈一石又把粮给赈了。
这一下,杨金水不仅要承担“谎报军情”的责任,还得承担可能无法按时交付50万匹丝绸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沈一石若按往常一般穿着青色布衣去见杨金水,那让杨金水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虚伪。
对此,杨金水曾经就似玩笑般地说过沈一石:
“二十五座作坊,三千架织机,十几万亩桑田,还有上的绸缎行、茶叶行、瓷器行,整天喝白水吃斋,还穿着粗布衣服。你这个穷装给谁看?”
一旦沈一石穿着布衣去见杨金水,让杨金水觉得他虚伪,那么沈一石接下来的解释就很难让杨金水信服了。
毕竟“第一印象”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都很关键。
而沈一石若穿着纻罗绸缎去见杨金水,那只会让杨金水气上加气。
沈一石刚把那么多粮食给赈了,随后又穿着纻罗绸缎去见杨金水,不就相当于在杨金水面前“摆富”嘛,杨金水岂能不更怒。
既然沈一石不能穿布衣,也不能穿纻罗绸缎,那么官服就成了唯一之选。
而且沈一石穿官服去见杨金水,还有一个隐藏的用意:借此向杨金水表达一个态度,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
这样不仅有助于沈一石的“谎”可以顺理成章的编下去,也间接增加了沈一石这个“谎”的可信度。
结语:
经常有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句话有一定道理,但却不是铁律,因为更多时候“不拘小节又何以成大事”呢?
就像沈一石所布的局,表面看起来,沈一石穿什么衣服似乎不影响所布之局的成功率,然而实际上,若是细究细想便会发现,其中若沈一石真穿错了衣服,很可能所布的局就会失败……
这就是细节的决定性,也是沈一石的过人之处。
卿心君悦,读别人的故事,过自己的日子。用文字温暖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