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接星云,水涵日月,衡阳以其独有的魅力吸引着人们,人们相信诗与远方在这里交融共生。
新近出版的《志说衡阳·一山一衡阳》,用一个又一个来自方志里的故事,生动地呈现出了衡阳的魅力如何形成、衡阳如何一点一点地“火”起来——作为“火神”祝融的故乡,“火出圈”是衡阳的天赋使命。
“以文塑旅,擦亮湖南历史文化名片”,第三届湖南旅游发展大会举行之际,我们编发《志说衡阳·一山一衡阳》部分文章,和读者共享“火出圈”的衡阳。
在衡阳,思想者彼此遥遥相望
历史长河中,那些在不同时期深刻烙印于衡阳乃至中华大地的思想巨匠们,他们或生于同一时代,得以面对面地激扬文字、执手论道,共同推动思想的浪潮;或虽相隔时空,却在翻阅前人典籍时,心灵相通,抚案长叹,展现出一种跨越时空的惺惺相惜。
历史以其独有的方式,巧妙地安排了这些相遇与传承,使得思想之光得以接力传递,熠熠生辉。
在衡阳,这种迷人的文化接力现象尤为显著。它不仅仅是知识的简单延续,更是智慧的深度交融与再创造。他们或是对传统进行批判性反思,或是提出新的理论框架,亦或是将不同思想流派进行融合创新,共同绘制出一幅幅丰富多彩的思想图谱。
衡岳之上,禅门花叶芬芳
52岁那年,南北朝时期的僧人慧思感到梦境变得越来越短促而混乱,一觉醒来,脑海中并未回荡空蒙潮音,反而只剩沙滩上一片狼藉,这令他隐隐感到不安。他的佛缘来自梦境。那是好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枣树的浓荫遮蔽了河南老家的房檐,他蜷在一张竹簟上睡着了。恍惚中,一个虬髯星目的异域和尚缓缓走来,说,你的志向当在精舍中觅得,何不皈依我佛?醒来后,一切杳无痕迹,但一切就这样决定了。
此后,他又在寺院中梦见过神僧,言辞恳切令他斋戒。他深感愧怍,开始严格奉行戒律。受戒之后,道志更加坚定,每天只吃一顿饭,且不接受任何供养,只悉心坐禅。然而当他的禅定修行已达正果时,他却觉得悲观。在他看来,佛陀涅槃之后,将会迎来长达一万年的“末法”时代。如今,自己正处于乱象丛生的时代,北方的战火不曾平息,众多学徒虽慕名而来,却良莠不齐,是非怨嫉如隐藏的荆棘。想到这,他环顾众徒,语气平静而又有一丝迷惘,说:“……我佛法不久应灭,当往何方,以避此难?”众人陷入长久的默然。这时虚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若欲修定,可往武当、南岳,此入道山也。”慧思一时间如醍醐灌顶,一条新的修行道路浮现眼前——山不走过来,为何不朝山走去?
南朝陈光大二年(568),当他带着四十弟子,从北方一路风餐露宿,来到远离北方战火的南岳,面对眼前如此深广大山,慧思如同归家般倍感亲切熟悉,他确定自己的前三世正是在这座大山里修行,甚至记得自己当年的遗骨埋在何处。人们在他的指引下,果然找到了骸骨。
不久,慧思在南岳创建了般若寺,即今日福严寺的前身。他在南岳的修行,颇具“知行合一”,开定慧两门,日间谈理,夜间修禅,将禅定的运用不仅仅限于静坐默想,更将其推广到日常生活的一切方面。他的“定慧并重”的思想为其著名弟子智顗所继承发扬,智顗后来在浙江创立了中国佛教第一个宗派——天台宗,亦成为一代宗师。他其后曾两次来南岳访先师遗迹,故福严寺又被称为天台宗祖庭。
△福严寺。图/康松柏康梁
慧思初来南岳时便预言自己十年后将会归化。十年弘法,当他去世时,身后已是一片郁郁丛林,当年那座般若寺,先后迎来了诸方高僧。“磨砖作镜”的怀让、就学于怀让的马祖道一、禅风泼辣的楚圆……为后来佛门禅宗、净土、律宗、唯识等宗派进入南岳留下了一片沃土,福严寺成为“天下法院”,他们功不可没。而慧思大师,也被世人尊称为“南岳尊者”。
距离福严寺不远处,还有一座差不多修建于同一时期的古老寺院——南台寺(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502—519),它是由另一位和尚,海印大师草创的,也是南岳第一座佛教寺院。现在还能在寺院后的镌刻着“南台寺”的摩崖石刻上见到他的名字:沙门海印。而它的高光时刻,则要等到300余年之后——一位自江西青原山而来的和尚希迁,结庵于寺东一块大石上,方才擦亮了南台灯火。
△南台寺。图/孔东亮
石头希迁在南岳四十年,写下了著名的佛理名篇《参同契》,而他与福严寺的马祖道一年龄相若,辈分相当,石头是青原行思嫡传,也曾参礼南岳怀让;马祖是南岳高徒,也曾向青原求教,二人虽宗风有别,但毫无门户之见,同声相契,大振南禅,海内尊称“并世二大师”,南台寺亦被称之为“天下法源”。其中,由福严寺走出去的临济宗,由南台寺走出去的曹洞宗,成为中国佛教的半壁江山,有“临济临天下,曹洞曹半天”之誉。
南岳,正是因为汇聚了这样的大师,而拥有了名山的魂魄。
一座城记取一生情
唐元和十四年(819)冬天,刘禹锡扶着母亲的灵柩,从连州返回洛阳。途经衡州时,他强忍丧母之痛,等待好友柳宗元前来赴约,一解愁绪。他在衡州等了四天,这几天,往事层层叠叠,翻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第二次被贬了——从朗州到连州,柳宗元亦是如此——从永州到柳州,皆一次比一次偏远。
唐元和十年(815)时,他们都已经在异乡就任了多年,突然遇赦被召回长安,彼时两人心中都升腾起了许多希望,以为会再度获得朝廷的信任。然而刘柳二人重游长安玄都观时,刘禹锡一时心有感慨,写下了那句充满嘲讽意味的诗句“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不仅刺痛了朝堂新贵,也刺痛了刚刚上位的唐宪宗。任命诏书最终没有等来,等来的是一封贬谪诏书,好友柳宗元亦受牵连,贬去柳州,二人一起再度被逐出长安。刘禹锡带着老母亲奔赴连州上任,几年后母亲病逝,柳宗元闻讯,派使者三度来连州吊唁慰问,并约好等好友扶柩途经衡阳时,二人再见一面。
正感慨时,忽然柳州的信使匆匆而来,带来的却是柳宗元的死讯和一封绝笔书:“我不幸,卒以谪死,以遗草累故人。”刘禹锡握着讣书,一瞬间心头百哀汹涌,号啕大哭,任由涕泗横流,忽忽若狂。“呜呼子厚,卿真死矣!终我此生,无相见矣……(刘禹锡《祭柳子厚文》)”两个彼此挽携勉励走过半生,潦倒失意的人,终于再不能相见了。
四年前,他们还相伴南下,重新开启流放生涯,分别之地,就在衡州湘水之畔。当年握别时,柳宗元曾向好友倾吐过“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当人生进入暮年,能和最好的朋友成为邻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遗憾的是,这对“同中进士、同升迁、同沦落”,命运紧紧拧在一起的铁杆朋友,终究没能实现这个愿望。而衡州,这座古城,见证了他们的生离和死别,留下了他们情深义重的唱和诗。
柳宗元共有三次唱诗,刘禹锡则有相应的三次和诗。二人第一次被贬时,柳宗元写《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刘禹锡在《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写道:
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歧。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相望长吟有所思。
然后,刘禹锡从陆路翻越骑田岭赴连州,柳宗元乘舟走水路沿着灵渠赶往柳州。
而最后的衡阳一别,是天人永隔,刘禹锡写下了痛彻心扉的诗作《重至衡阳伤柳仪曹》:
忆昨与故人,湘江岸头别。
我马映林嘶,君帆转山灭。
马嘶循古道,帆灭如流电。
千里江蓠春,故人今不见。
他没有忘记故友的嘱托,帮他把幼子抚养成人,还花费余生精力替柳宗元整理了遗作,编成《柳河东集》,并筹资刊印。晚年时,他仍时常想起挚友,“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几多”。
刘禹锡与柳宗元,世人合称刘柳。他们都是年少成名的天才,是同一时代光芒闪烁的文学家与思想家,刘禹锡所写的《天论》与柳宗元的《天说》所持无神论观点完全一致;他们年龄相近,理念相似,有共同的政治理想和几乎完全重叠的政治命运。在数次的起起落落中,经历的都是相同的风浪。他们的历程,恰应了柳宗元后来写的一句诗:二十年来万事同。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刘柳的友谊,早已超越了生死,也穿越了时空,如星辰之光,恒久不灭。
方广寺里的哲学天地
南宋年南宋绍兴年间,一代大儒胡安国,携两子胡寅与胡宏,来到当年唐朝宰相李泌隐居的南岳烟霞峰下,授课讲学。有意思的是,胡安国父子虽是福建人,却开创了中国思想史上延续时间最长、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学派之一“湖湘学派”,只因他们的学术源头来自周敦颐(今湖南道县人)的“濂学”。由于周敦颐晚年隐居江西庐山莲花峰下,将自己居所称为濂溪书堂,后人因此称周敦颐为“濂溪先生”,其学术思想也就被冠以“濂学”之名。周敦颐虽作品寥寥,但其思想却对湖湘文化及湖湘后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岳麓书院那幅著名楹联这样写道:“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上联意指湖湘学派与宋明理学鼻祖一脉相承,说明周敦颐在湖湘学派的源头地位;下联则指湖湘学派在全国的重要地位与影响。
△周敦颐。
国学大师钱基博在《近百年湖南学风》中指出:“天开人文,首出庶物,以润色河山,弁冕史册者,有两巨子焉”“一为文学之鼻祖,一为理学之开山,万流景仰,人伦楷模”——将屈原、周敦颐二人并称。儒家的道统自孟子后便失传,直到一千多年后,周敦颐才把儒家孔孟的道统续上。因此正史将周敦颐看成公认的连接孔孟思想的“道学正脉”。他晚期著作《通书》中提出了以“诚”为核心的心性论理论体系,从而奠定了理学思潮的哲学基础,后人称他为理学宗主。
△方广寺。图/罗铭
胡安国所钻研的义理之学出自程颐,而程颐为周敦颐的弟子,胡安国与周敦颐之间自然也就有了传承关系。胡宏则继承了父亲的经学与理学思想,他在《与孙正孺》书中说:“……道学衰微,风教大颓,吾徒当以死自担。”这种“以死自担”的精神,正是湖湘后学敢死国难的民族气节之所出。
胡氏父子在南岳讲学不久,有个叫作张栻的年轻人前来拜胡宏为师,胡宏极为欣赏他的才华,向他传授孔子仁义之旨和“二程”(程颢和程颐)的理学思想。可惜,纳徒的当年胡宏便去世了。张栻不负厚望,34岁那年成为岳麓书院山长,往来于湘江两岸的城南、岳麓两书院传道授业,在继承胡宏学统的同时,开展学术交流和探讨。其学自成一派,声誉鹊起,当时的学子们“以不得卒业于湖湘为恨”,引起了理学南传福建的另一大师朱熹的关注。于是,朱熹携弟子林用中于宋乾道三年(1167),从福建崇安启程,于九月中抵达潭州,向张栻求教。
张栻与朱熹一生见面三次,而以第三次见面最为长久,论学至为深刻。这一次,他们将对谈的讲堂由潭州厅堂“搬到”了南岳,既寄情于山水,又探究“心性之学”。
当是时,正值寒冬,风雨如晦,他们从潭州渡过湘水,循岳山北路线登山,“忽云四合,大雪纷集,须臾深尺许”,但三人豪兴不减,张栻说,“明当冒风雪亟登”。第二天,巧遇雪霁放晴,他们从马迹桥登山,破冰踏雪直入方广寺。这一路上,他们边游边作诗,直到夜宿方广寺,三人竟写下了五十首诗。南岳七日,他们抵方广,出西岭,过天柱,下福严而宿南台,历马祖庵过大明寺,驻上封寺游会仙桥,登祝融绝顶,经邺侯书院下山到达胜业寺(今祝圣寺),一共作诗49首,一路上的泉林、霜月、残雪、晚霞皆入诗中,后编成《南岳唱酬集》。衡山脚下窄窄的马迹桥,莲花峰下幽深的方广寺,就是这一理学盛事的见证者。他们大概没料到,此番风雪中的壮游,会对后世接踵而来的理学家、文学家、政治家们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到了明代,理学家们纷纷来到方广寺,活跃在这片幽静的天地里。先是明代礼部尚书尹洞山(即尹台),向方广寺洁空方丈要了寺旁一块地,建起了纪念朱张方广之游的二贤祠。不久,理学家湛若水、罗洪先、邹东廓、刘阳、康三泉、王夫之来了;文学家顾璘、谭元春、张元忭、茅瑞徵来了;身居庙堂的张居正、赵贞吉、曾朝节、伍益斋、曾舜卿也来了。他们聚集方广寺、二贤祠,吟诗作赋,探幽访古。
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王夫之隐居方广寺,建“续梦庵”,留居九年之久,他对南岳的情感之深,在其所编《莲峰志》序中可见一斑:“与岳患难,惟岳知余。残梦不忘,我报灵墟。”早年,他曾用一介书生之力,决心续一个反清复明的梦——在方广寺集结山民、僧道数百人准备起义,但尚在聚兵阶段即被密报镇压,于是随后去了粤桂,加入南明小朝廷,继续投入战斗中。数十年后,带着一身疲惫与挫败感的王夫之再度归来,仍是充满慈悲与禅意的南岳接纳了他,从此他在续梦庵著书立说,为莲花峰写志,终成一代大儒。
民国抗战时期,方广寺又迎来了一批长沙临时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其中有时任长沙临时大学文学院院长的胡适、中文系主任朱自清,以及闻一多、叶公超、冯友兰、吴宓、金岳霖、罗常培、陈梦家等著名教授,他们分别在文学、语言学、哲学、文学批评等领域各有建树,堪称一流学者。在狼烟四起的年代,他们暂时避开了战争的阴云,在这个清幽之境换得浮生一日闲。危重的战时局势与眼前平静的山中风景对比鲜明,哲学家冯友兰感慨万千,写下了“二贤祠里拜朱张,一会千秋嘉会堂。公所可游南岳耳,江山半壁太凄凉”之句。
鸟去鸟来,人歌人哭,千年方广寺的山色与水声,记下了古今皆同的沉郁伤怀,诗意活泼。
船山书院,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
清末一代大学者王闿运曾给彭玉麟做评传,高度赞美:“自此三十八年,诸将帅或官或罢,或先亡逝,唯公旦夕军中,未尝一日息,未尝一日官也。”王闿运早年怀抱帝王之学,试图参与治世,一展其才,奈何时运不济,退而讲学著述,前后著述数十册,得弟子数千人,有门生满天下之誉。他乃真名士,为人狂狷谐谑,平时嬉笑怒骂,讥弹嘲弄,无所不至,独对彭玉麟犹恐颂之不及。
彭玉麟何许人也?他字雪琴,祖籍衡阳渣江,生于安徽安庆,15岁随父回籍。后随曾国藩镇压太平军,屡建奇功,由水军统领擢升至兵部尚书,人称“雪帅”。清光绪九年,以七十高龄奉旨钦差办理广东防务,坚决反对议和,屡次挫败法军侵犯。其为官清廉,一生“不离军营,不赴官(升迁之官职),不支俸(升职之俸)”。屡奉圣命查办奏案,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民间亦流传“彭公一出,江湖肃然”之语。他六次辞官,只言“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在权贵当道,腐败成风的清末,成为一个极为罕见的清廉、正直、淡泊的名臣。
王闿运说他“未尝一日为官”,似乎有误,彭玉麟书生从戎三十八年,日日都在做官,何来未尝一日为官?实际上,王闿运此处说的是彭公为官,未尝一日打官腔、耍官威、做官样文章,相反,他当官就是勤恳为民,劳心劳力。
清正廉洁,是彭玉麟一直恪守的原则。他在《致弟》信中说:治军须做到“勤、恕、廉、明”“不虚糜朝廷之粮米银钱,不侵蚀弁勇之犒金恩饷,甘苦与同,取与必慎,廉则得之矣”。虽战功显赫,却一生不慕名利。
他的清廉风范在其家书中多有体现。这些家书多肺腑之言、恳切之词,告诫家人要“戒贪”“戒奢”“戒骄”,谨守朴廉。
彭玉麟少年时代聆听王船山事迹,研读其著述,深感船山先生之伟大,其学说之博大创新,产生了推崇之心志。清光绪初年,彭玉麟以兵部尚书身份,支持本籍官绅创立船山书院于衡州南城外(今金果路王衙坪),但院落狭小,规格属一般县学而已。他深感书院靠城市太近,院址低洼狭小,周围嘈杂喧哗,尘土飞扬,不能让学子安静地读书。又自谓“臣与夫之(船山)生同里闬,亲读其书,私淑其人,敢不勉竭绵薄,力任重建书院之举”,遂于1883年秋,捐银12000两,于城南外三里许,湘水之东洲北部购地,新建船山书院。从空中俯瞰,东洲岛如一条尾鳍微微摆动的大鱼,又如一艘大船,时刻等待启航。书院则是三进四院的古典建筑,彭玉麟亲题“船山书院”,并撰写楹联:“一瓢草堂遥,愿诸君景仰先贤,对门外岳峻湘清,想见高深气象;三篙桃浪暖,就此地宏开讲舍,看眼前鸢飞鱼跃,无非活泼天机。”既称颂船山先生治学严谨,造诣高深,又勉励后辈学子珍惜青春,勤学苦读。
船山书院任教的先生由“四府士绅商请”,像杨柏寿、夏彝恂等都是“学问名望素优之士”,主持书院的山长更非当世大儒不可,彭玉麟第一个想到了湘学泰斗王闿运。早在清咸丰三年(1853)秋,二人就已相识。孤傲不群的王闿运对彭玉麟评价颇高,谓之“刚介绝俗”“功绩卓著”。彭玉麟也对王闿运的学问人品极为推崇,因此多次邀请他前来掌教船山书院。甚至为了消除他来此授业无处可居的忧虑,彭玉麟于书院内特建一座“黄绮楼”,作为其书斋及住房。但王闿运其时正主讲四川尊经书院,未能到任。直到彭玉麟去世一年后,船山书院无人主持,他才应郭嵩焘之托,前往衡阳执教。
王闿运刚到船山书院,景色萧索,眼见的是“门斗斋夫村陋,不成局面”,且“行李虽富,钱米俱无,明早便无食矣”,完全不能与昔日成都尊经书院的盛况相比。但他时时念及亡友的殷殷重托,并不灰心。他亲书一联贴于院门,曰:“海疆归日启文场,须知回雁传经,南岳万年扶正统;石鼓宗风承宋派,愿与重华敷衽,成均九奏协箫韶。”表达了要将书院办好的决心,自此,他应聘掌教25年,全力办学,在此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因为王闿运的到来,船山书院名声大振,不但省内岳麓、城南、渌江等书院的高才学子纷纷南下,就连邻省江西、广东、福建的莘莘学子也负笈前来,“海内执经问学者踵相接”(《衡阳教育概况》第六篇),一时有“学在船山”之誉,因此成为晚清十大书院之一。
英国哲学家柯林伍德说过:“历史的价值,在于告诉我们人已经做了什么,以及人是什么。”在中国历史的坐标系中,无数闪亮的人物如珠玉般洒落在衡阳这座千年古城周围。
那些横空出世的思想者,在完成了各自的时代使命后,便汇聚到了一个永恒的精神领域,而我们正是得以通过他们,来认真审视和把握自己与世界的关系。
本文选自《志说衡阳·一山一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