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中东之行选择卡塔尔航空,在多哈转机停留24小时,特意加这一站,是为了来看建筑大师贝聿铭的收山之作——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作为建筑爱好者,对中银、苏博和卢浮宫金字塔已经很熟了,但由华人来设计一座异教的建筑,成为国家地标,乃至伊斯兰精神的象征,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从石灰石构筑的几何轮廓引入眼帘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完全全地被征服了,它绝不是对清真寺的粗浅模仿,而是牢牢抓住了穆斯林建筑的本质,古朴、庄严、凝练,蕴含着设计师的东方智慧。
内部空间同样精妙绝伦,繁复的线条是伊斯兰传统的痕迹,自然光的引入又充满现代感,站在楼道中央远眺高楼林立的海湾,令我回想起曾经拜访过的古老神圣的清真寺,又能清清晰地感受到波斯湾国家面向未来的宏大雄心,东方与西方、过去与当下在此奇异而和谐地交织,这就是建筑设计的力量。
了却了此行最大的心愿,其余时间便是吃喝,卡塔尔信奉伊斯兰教,穆斯林禁止饮酒,但游客可以,无奈绝大多数餐厅都不售卖酒精,只有少数几家酒店才有,我们虽住Park Hyatt,但还是跑到了马路对面的文华东方,MO有十家餐厅和酒吧,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沙漠中的绿洲!
中东名厨主理的IZU,主打法式地中海菜,一条狭长的走廊,感觉跟浦东文华东方的58度扒房有点儿像,不同的是,喝酒只能坐室内,户外不行。
跟服务员寒暄、点菜、侍酒,一切都那么丝滑,一切都那么文华东方,送的开胃菜就能感受到餐厅的风格,甜椒、橄榄、榛子和山羊奶酪,简单的组合就很美味。
本地新鲜海虾搭配大蒜、迷迭香和马格里布辣椒酱,铁盘滚烫,香料味迷人极了,招牌烤海鳌虾,尺寸不大,但柠檬、黄油和细葱调味精准,我连刀叉都顾不上了,直接上手,虾头里的虾汁都拿来蘸面包,还有Rigatoni用了辣椒和番茄调的酱汁,自带柔美的粉红色,Risotto加点牛肝菌就好鲜,几天没吃米饭了,胃很治愈。
两道海鲜、两道主食,刚刚好配完一瓶酒,餐饮经理的服务很细致,瞄出我们的酒还没到位,顺势把我们请上了二楼的酒吧Ambar,进门前要登记护照,办手续的时候正好跟他打听本地的饮酒状况,原来穿传统长袍的穆斯林是不能进酒吧的,卡塔尔本地人也要三思而后行,但外国人就没问题,前两天亚洲杯比赛,来了好多沙特人,狂喝啤酒呢!
经理把我们拜托给了资深酒保Gleb,愉快地完成了从餐厅到酒吧的交接,落座吧台位发现,即使是文华东方,基酒也明显偏少,Gleb耸耸肩:因为卡塔尔全国只有一家酒类进口商,且由政府控制,没办法,我们笑说这倒未尝不是一件坏事,酒太多了反而无从下手,搅乱调酒思路。
酒吧刚刚好在换新,没有纸质酒单,全靠跟调酒师聊,第一轮老规矩,一杯Old Fashioned、一杯Negroni,Gleb分别做了巧妙的变化——Negroni的Gin在陶罐中陈酿了几个月,酒体更柔顺、圆润,再加西班牙初榨橄榄油,油润中有悠悠青草香,恰如其名La peregrina,珍贵的西班牙珍珠。
Old Fashioned取名Armstrong,致敬爵士乐传奇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我们说起曾去过他新奥尔良的老家,那儿喝酒太过疯狂,这里呢,把波本威士忌换成了Mezcal,借用龙舌兰独特的烟熏风味来戏仿歌手标志性的烟嗓,苦精和糖的比例控制得很好,完美包裹了Mezcal本身的突兀感,低沉沙哑一曲。
我们开始好奇:为什么在禁酒的多哈做这么复杂的事情?原来Gleb是俄罗斯人,在莫斯科Ritz出道,家里好像有外交背景,又跟乌克兰有关,“那你家里还好吗?”“物价飞涨,但生活还在继续,嗯,我不能多说什么……”
我们还是聊酒吧,聊我们喝过的文华东方,香港MO的Aubrey是一个印度人在做清酒鸡尾酒,简直疯狂,曼谷的Bamboo我们是前两年喝的,感觉一般,还不如你……说到这儿,他眼睛发亮,“Bamboo的酒吧经理是我在莫斯科的导师,他很厉害的!哦,不过也许你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我们真诚地说,以我们喝酒的经验来看,这儿的水平完全可以入围亚洲50佳,这就聊到了香港的Coa、Old Man,新加坡的Manhattan、Atlas,东京的SG Club,还有Diageo World Class,外面的世界他都懂,只是遗憾身处穆斯林国家,只能绝处求生。
聊到下一轮喝什么,我没想到,不但要考验我们的鸡尾酒知识,还要考验音乐品味,因为新出的鸡尾酒都以爵士乐手为灵感,Sinatra以白人歌王弗兰克辛纳屈命名,是Manhattan的变体,威士忌特别用了Jack Daniel's,缘于Sinatra曾是品牌代言人,配方里有黑巧克力和草莓,我说我可不喜欢甜口,“你放心!”果然,草莓浸渍的威士忌带红果味,又有黑巧克力的苦,不但不甜,反而有丝绒般的华丽感,草莓凝胶做的红领结代替樱桃,宛如一首怀旧金曲。
另一杯致敬伟大的萨克斯手John Coltrane,Whisky Sour的底子,再平常不过的占边,用牛奶洗过,口感柔顺,不加蛋白而是轻轻注入新西兰Pinot noir,带来更多果味,造出更加丰富层次感,樱桃的酸度如悠扬的金属之声。
讲真的,来之前,我根本没指望在卡塔尔喝这么多酒,还是这么厉害的鸡尾酒,论惊喜,还得是文华东方……我们的下一站是沙特,那儿喝酒违法,没想到在MO饮尽的杯中酒,竟然是接下来五天里我们喝的最后一滴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