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远征军,你可能会有所听闻,但要问中国远征军具体是哪些部队,恐怕没多少人能够说得上来,中国远征军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入缅对日作战部队的统称,抗战历史上,中国军队曾两次入缅作战,也就是两次远征,参战部队较多,前后共计10万人左右,其中就包括在印度成立的新编第一军。
其实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军,历史上曾有两支部队,一支成立于1927年,是何应钦将福建民军改编而成,这支新一军只短暂存在,1927年10月蒋光鼐、蔡廷锴率第十一军入闽,将这支新一军收编。
换装美械装备,接受美式训练的新一军
所以我们所指的新一军一般是指第二支新一军,这支新一军就是大家熟知的远征缅甸的中国远征军。1942年10月,蒋介石下令将驻印度的中国远征军新三十八师、新二十二师编为新编第一军,郑洞国为军长,孙立人为新三十八师师长,廖耀湘为新二十二师师长,在印度兰姆伽换装美械装备,接受美式训练。
“蓝鹰部队”新一军
新一军是第一支在国外建军的国民党部队,第一支美式装备的部队,第一支美式训练的部队,营以上军官大多是英美军校的留学生,士兵也大都是有文化的学生兵,再加上薪水高、伙食好、训练有素,所以有着“蓝鹰部队”和“天下第一军”之称。
在印缅战场上屡立战功的新一军
新一军在缅甸战场上可谓战功显赫,首战便以少胜多,大败号称“丛林作战之王”的日军第18师团,1944年在80天的缅甸密支那攻坚战中,新一军歼敌近4000余人,日军密支那城防司令水上源藏少将切腹自杀。攻克密支那,标志着中、美、英盟军在印缅战场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日军在缅北的防御体系从此土崩瓦解。
在缅甸战场上大破日军的新一军军长孙立人
第二次入缅作战时任新一军军长的孙立人,带领新一军在缅甸共击毙日军3万3千余,不仅成为了抗战中歼灭日军最多的军级将领,还获得“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等美称。先后荣获蒋介石颁发的四等云麾勋章,英王乔治六世颁发的不列颠帝国勋章,美国总统罗斯福颁发的丰功勋章和中华民国授予的青天白日勋章。
被誉为“天下第一军”的新一军
在印缅战场与日军屡次交锋,也使得新一军成长为驰名东西方的“王牌军”,被誉为“天下第一军”。
1945年9月7日,新一军进入广州,前面便是爱群大酒店
1945年,孙立人将军在受降典礼后率领新一军将领步出中山纪念堂
抗战进入后期,1945年5月,孙立人率新一军返抵广西南宁,准备反攻广州。8月15日,侵华日军投降。9月7日,新一军进入广州,接受日军第二十三军投降。
新一军部队进入长春
国共内战爆发后,1946年3月下旬,新一军乘美舰在秦皇岛登陆,转乘火车到达锦州一带,又辗转到沈阳,成为国军在辽沈战场上的重要力量,与东北人民解放军鏖战数年,直至1948年11月在沈阳战役中最后一支所属部队投诚。
新一军作为国军五大主力之一,虽然存在的历史非常短暂,但却是上世纪中叶鼎鼎有名的一支部队,特别是在印缅战场上立下的战功,更是难以磨灭,无数年轻的生命牺牲在了抵御外敌的战争中,还有不少战士的尸骨留在了缅甸的丛林中。今天不妨随我去广州寻找一下这支著名部队的蛛丝马迹,了解一下这支部队为烈士所建公墓的前世今生。
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 “陆军新编第一军远征印缅阵亡将士纪念碑”初拓片
1945年9月新一军进入广州,广州受降任务完成后,为纪念在印缅战场上牺牲的捐躯的27000多名将士,孙立人将军决定要在广州为新一军阵亡将士们再行修建一座公墓,以便于国人凭吊英烈。为了选择墓地,他曾乘坐飞机在广州上空观察三次,并亲自登上马头岗视察,尔后才选定在广州市郊的白云山下的马头岗阳作为墓地,整个墓地约10公顷。孙立人还亲自为公墓设计图样。
在马头岗前劳动的日军战俘
当时在广州投降的日军共有6万人,孙立人命令战俘营每天轮流派出600名日本战俘,从河南过珠江北行前往白云山马头岗,参加开挖土方劳动。孙立人将军明白地告诉日俘们说:“你们让我们流血,我要罚你们做工流汗。”
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墓落成典礼
从1945年11月开始兴建,至1946年1月落成,从印缅战场上带回来的1.7万名烈士遗骸被安葬于此。公墓由墓门、纪功亭、纪念塔3部分组成 。四柱纪念塔与竖井墓穴连体,总高38米,外加中部一个过千平方米的纪念塔大平台,体积相当庞大。
孙立人将军在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墓落成典礼上
1946年孙立人亲自主持了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追悼公祭典礼,在报告筹建公墓经过时,孙将军以伤感的语调说道:“我站在墓前,遥望西南,十分怀念那些印缅阵亡的袍泽。他们的英容雄姿,仿佛就在我的眼前。我时时在怀念他们,我永远在哀悼他们。”
新一军从缅甸带回的大象,2003年留守过公墓的最后一头大象“林旺爷爷”以86岁高龄在台北动物园去世。
据说在典成奏哀乐时,三头从缅甸带来的大象,突然大吼三声,好像有所同感,为会场增添了哀戚的氛围。
新一军墓园示意图
为了建设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当时5万多名官兵,共同捐出了1个月的薪饷,向广州市地政机关购买了马头岗10 .05公顷的土地,没有动用国家一分钱。碑前左右两边是两个人工湖,人工湖向前的两侧准备修建一些建筑物,包括战史陈列室、贵宾接待室,以及将来留守公墓人员的房舍;其余地方则规划为花园、树木等。登上小山坡俯瞰公墓全景,确乎壮观,此后一段时间,这里与黄花岗72烈士墓一样成为广州名胜。
但世事变迁,由于随后新一军在辽沈战场上成为了国共内战中的主要对手,新一军也转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国民党反动派”,有了这一段历史,新一军公墓在文革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70多年过去了,新一军的公墓还在不在,又有哪些遗存呢,不妨去广州看一看。
广州市天河区濂泉路,一条以服装批发为主的街道,天宝服装批发市场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批发商,拖着小推车的,开着面包车的,骑着电动车的,这里人潮汹涌,但要是你问知不知道附近有座新一军墓,恐怕基本没人知道。
濂泉路28号,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单位,一不小心就会走过,但如果你观察仔细,会发现门旁有一块黑色的石碑。
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这就是当年的新一军公墓墓门。
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墓门旧照
原先的墓门是怎样的,可以从这张斑驳的老照片上看出来,当时是一处宽30多米的3门牌坊,水泥灰沙结构。“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的门额为蒋介石题写,两侧门柱的“顶天立地”、“震古铄今”也是蒋介石的题词。题词下站立两座头戴钢盔、手执冲锋枪的新一军士兵塑像。
如今,我们在墓门东石坊上,还可以见到“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和“民国三十五年仲X”的字样。
而墓门西石坊,在马路的另一边,可以看到原貌基本上还在,但刻有“顶天立地”和“震古铄今”的门柱,早已荡然无存,成为了今天的濂泉路。
也就是说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的墓门还保存了一部分,中间的主体建筑已经被破坏了。继续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遗存。
继续往北走,在广园快速路高架桥下有一个广园中综合市场,走进市场,你会发现市场里面居然有一座亭子。
没错,这座藏在菜市场里面的亭子正是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的纪功亭。
亭子为八角攒尖顶,上盖黄色琉璃瓦,面积30多平方米。亭正面悬挂蒋介石题的“勋留炎徼”匾,背面是军长孙立人题的 “浩气长存”匾额。
纪功亭前原有小河和小桥,早已被埋没,蒋介石和孙立人的题字也在文革期间被拆去,如今重新挂的木匾。
公墓的核心建筑是四柱纪念塔,四柱纪念塔高38米,寓意“新一军源自于新38师”四条石柱2 .23米等边宽度,四柱间的间距也是2.23米。
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四柱纪念塔旧影
四柱纪念塔的整座建筑完成后,孙立人将军向美国借用当时世界最大的C47-2型运输机,直接从密支那空运战士骸骨飞抵广州。飞机在天河机场着陆后,两辆军用大卡车直接从运输机机舱驶出,驶到新一军公墓建筑工地。这些印缅阵亡将士的骸骨、骨灰,用美国军队专用的黑色尸袋包裹装殓,从暗道运送进入竖井墓穴中间十字的五个格中。
纪念塔的正面是一块青石纪念碑,刻有孙立人的手书隶体,“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纪念塔”。
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四柱纪念塔铜鹰旧影
塔中间原来还有一只铜鹰,是用射杀日寇后留下的炮弹壳熔铸而成,但在上世纪50年代就被盗了。
如今,这座四柱纪念塔位于一处部队营房中,由于被高楼遮挡,在外面完全看不到,我事先做了一些功课,到了之后征询哨兵意见,没想到登记之后也能入内瞻仰。
在纪念塔的东侧,孙立人将军还曾为自己预留了一块长3米宽1 .5米的墓地。并留下遗言“死后不进国家忠烈祠,要与印缅抗日战亡将士葬在一起”。
孙立人在台湾
孙立人最终没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到台湾因被怀疑策动“兵变”,1956年6月开始被软禁,直至1988年3月才重获自由,1990年11月19日病逝于台中寓所,享寿89岁,遗体安葬台中市北屯区大坑东山墓园。
安徽合肥三河古镇孙立人故居
最终他的两个遗愿:回安徽老家探望父母坟冢,归葬广州马头岗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与战士们“同冢长眠”。都没能实现。
而这座新一军的公墓,也和孙立人将军一样,命运曲折,由于历史的原因,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被严重破坏,墓园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新一军公墓的现状,确实十分尴尬,近20多年来,虽然十多次被提议修复或异地重建,但恢复原貌嘛,以现在周边的发展状况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异地重建呢,为一支内战中的败军之将重建公墓,似乎又有些政治不正确。但埋葬在这里的将士又确实都是抗战英烈,所以新一军公墓,只能长期以来维持着这种现状。
在抵御外来侵略战争中,献出宝贵生命和作出杰出贡献的仁人志士被称为民族英雄,新一军27000多名战死在印缅战场上的将士都是真正的民族英雄,时至今日,尚存于世的新一军官兵估计所剩无几,也许他们再也不可能看到埋葬着战友们的公墓得以恢复。但我们不应该忘记这些先烈们,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愿他们魂归故土。最后,以一首因为《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热播而广为流传的新一军《知识青年从军歌》结束本文。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