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在一处简单古朴的乡间庭院,一个连灶台都没有的蘑菇屋,黄老师、何老师、Henry刘宪华三位嘉宾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被拍成了一部综艺,取名《向往的生活》。
《向往的生活》也如它的名字一般,从一次轻量级的慢综艺尝试,变成了后来无数观众、制作者们向往的慢综艺“白月光”。
然而,七年过后,《向往的生活》第七季的第一集,黄老师和何老师在节目中突然地宣告了离别。
第七季的倒数第二期,当谭松韵依旧像从前一样摇下车窗向蘑菇屋的家人们挥手告别时,黄老师却无法再许下“下次再见”的承诺,而冷眼也是在那一刻终于真正意识到,原来《向往的生活》真的到了与观众告别的时刻。
离别总有不舍,但选择结束亦是一次勇敢的退让,在掌声中郑重而浪漫的告别,未来留给《向往的生活》与慢综艺的将会是“不破不立”。
“生活在别处”的缓慢与宁静
冷眼常说,爆款综艺总是“顺势而为”,在慢综艺出现之前,以《极限挑战》《奔跑吧兄弟》《极速前进》为代表的“快综艺”,以强冲突、强整蛊的方式充分调动观众的情绪,密集的笑点和看点使其在内娱综艺市场中占绝对地位。
《向往的生活》在这时出现,一个院落、三个人、满屏的绿色,如此简单的生活,就基本涵盖了整个节目的主体内容。
区别于“快综艺”的强叙事、强节奏和游戏化,《向往的生活》从日常生活中发现美好与趣味,给快节奏的都市人带来了一处心灵的“世外桃源”,反而给看腻了“吵吵闹闹”和“打打杀杀”的观众提供了另一种“生活在别处”的宁静。
逃离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生活的暗流涌动,荡漾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豁达和坦然,《向往的生活》一开始并不被看好的“简单生活”,却以最为真实的“生活本真”让节目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甚至引领慢综艺开始了爆炸式的发展。
之后,不管是《中餐厅》、《亲爱的客栈》等经营类节目,还是《朋友请听好》、《时光音乐会》等挖掘现代人内心情感的节目,慢综艺总是以慢节奏疏解生活的压力,通过不同的命题传达人与人相识相知的温情,抚平现实中人的焦躁和慌张。
自此,慢综艺也成为足以和快综艺分庭抗礼的存在。
慢综艺里时间总是缓慢流动,平和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给观众带来内心平静的“情绪价值”,而些故事也形成了节目与观众之间的“共同记忆”。
《向往的生活》第一季,刘宪华在阳光洒下的小院里抱着胆怯的小H招呼客人,黄老师烧好一桌清新小菜,和几位老友共同演绎《心火烧》的多重合唱。
第二季彭彭来到蘑菇屋,做事认真不争不抢,嘴里碎碎念着“不吃了不吃了”却依旧忍不住疯狂干饭,活脱脱从邻村里跑出来的田园少年郎,圈粉无数。
第三季大华暂别观众,彭彭带着妹妹子枫来到蘑菇屋,哥哥调皮捣蛋,妹妹安静乖巧,《向往的生活》探索新的相知与相识,流露出“吾家小女初长成”的养成系治愈。
第四季《向往的生活》走出了蘑菇屋原址,来到了“彩云之南”,彭彭爬椰子树摘椰子,妹妹和朋友滋水枪过泼水节,云南的盛夏为节目带来了全新的浪漫。
第五季蘑菇屋来了新的家人,大哥张艺兴既能“承上”也能“启下”,和黄老师一起套路导演组,带着弟弟妹妹去地里开拖拉机干农活,家里是一日比一日热闹。
第六季蘑菇屋终于到了所有人心心念念的海边。看群鱼跃,看海鸟飞,海边的蘑菇屋包容万千但同样是烟火人间,广阔无垠的大海续写着每个人心中“向往的生活”……
多季的推演,让观众与节目之间有了“共生感”,我们不难发现,其实作为观众,我们也一直在期待和陪伴《向往的生活》每一季的变化,在一起成长的七年中,节目内容的共同记忆也延伸到每一位观众的个体记忆。或许,在《向往的生活》中,我们记忆并怀念的是节目和嘉宾伴随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也正是如此,在第七季中,《向往的生活》也着重地描绘了节目本身的“陪伴感”和嘉宾的“成长感”。
第七季第一期的一开始,节目用七季蘑菇屋的变化,穿插大华、彭彭、妹妹、艺兴的初见、成长和再见的瞬间。
何老师手抖穿针的片段和观众记忆中永远年轻和充满活力的何老师重叠,时光的“流逝”具象而沉重。
而当何老师、黄老师踏上“寻亲之旅”时,以往在家庭中扮演“顶梁柱”的“二老”也只能默默等待彭彭、妹妹工作的间隙,才能和他们匆匆叙旧。角色的错位再次印证了时间的流逝,原来曾经青涩懵懂的“孩子们”,不管是在节目内,还是节目外,都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七季的《向往的生活》也让其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中国式家庭的缩影。从第一季的相逢到第七季的告别,《向往的生活》让这些共同记忆成为了一个闭环,讲述了一个圆满的“向往家庭”的故事,而观众也在这个过程中和节目实现了真正的情感连接,共同成为了《向往的生活》的家庭一份子。
能够做到多季的陪伴,《向往的生活》有种温柔又坚定的力量,但时间总归在变,我们也需要思考,慢综艺的变化速度是否能跟上时间的脚步?
七季以来,《向往的生活》不断增加新面孔、新版图、新模式,努力让节目和观众每一次的见面都更有新鲜感。
然而,这样的“新鲜感”也在面临着观众们的争议。
有观众认为,过多的客人正在让蘑菇屋从“熟人局”变成“大排档”。
而越来越多的机制设计,虽本意是想让节目更加好玩,但却也让作为“慢综艺”的《向往的生活》变得“慢不下来”,与当初的“宁静”渐行渐远。
新鲜感的消逝,既是做慢综艺的无奈,也正在成为综艺人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慢综艺如何转型?
对于整个内娱综艺来说,《向往的生活》的告别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作为“慢综艺”的开山之作,《向往的生活》给予观众的情绪价值和青春陪伴,才让它有了在掌声中结束的可能,但更多的慢综艺却是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但令冷眼庆幸的是,慢综艺并非停滞不前,综艺制作者们一直在探索差异化的道路。
比如《毛雪汪》、《闪亮的日子》、《快乐的大人》等以嘉宾原生关系出发的小鲜综,虽然也是以人与人之间的相知相识来治愈人心,但这类节目更多是从现实生活出发,消解嘉宾节目内和节目外的差异性,缩短明星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以“接地气”的方式打造陪伴感和治愈感。
像《毛雪汪》邀请新朋友、老朋友来家里吃饭唠嗑,偶尔出去溜达,《快乐的大人》则是更加聚焦于一个小团体,从沈月的vlog开始,以“自制”的方式讲述“野猪家族”的友情故事,通过朋友之间毫无顾忌的玩笑和玩闹带给观众最真实的治愈感。
这或许给慢综艺的制作者发出了一个信号:“做什么”不重要,“和谁做”才更重要。
通过某个特殊的垂类打造慢综艺的差异化,但并非纯粹地追求“诗酒田园”,也成为了另一种慢综艺的解法,比如以露营为主题的《一起露营吧》、《光露营就很忙了》,以旅行为主题的《奇遇人生》,还有上半年最令冷眼感到惊喜的农耕综艺《种地吧》。
这类节目虽追求治愈,但并非只有治愈,它们以一种生活方式为契机,保留面对新事物的无措感和慌乱感,以一种“过程叙事”来探索当下能够抚平迷茫和焦虑的治愈力量,呈现出一种对生活的松弛感和确定感,以及新生活方式的可能性。
那么,除了在内容上的创新,在商业模式上,慢综艺是否还能有更多玩法?
冷眼想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慢综艺能否有精品化制作的可能?
放眼整个影视产业,电影和剧集的精品化趋势已经逐步成型,网络电影的精品化生产和剧集减量提质的策略已经赢得了较好的口碑,特别是今年年初《漫长的季节》,更让我们看到影视作品精品化制作的大势所趋。
而综艺,一直以To B作为内容制作的方向,以“综N代”作为持续吸金的方式,从而导致综艺生产陷入一个怪圈:季数越来越长,对观众的吸引力却越来越低。
通常,综艺节目的第一季因为模式的新颖和嘉宾之间的新鲜感,会带给观众最大程度的吸引力,后续综艺制作者们则会在模式上不断推陈出新,或者邀请新的嘉宾,以对抗新鲜感削弱的困境,但这种在原有基础上的创新相比于一档全新的综艺来说,对C端新用户的吸引力就显而易见的小得多。
况且,慢综艺以记录生活本真为核心,本就在模式上不占优势,若是再换了嘉宾,更可能会损害节目本身的调性。
倘若综艺能够采用剧集的编播方式,打破一些时间上的约束,在内容编排和细节制作上更加细致,达到剧集或电影的制作水平,或是在创新的基础上拉长一季节目的周期,养成用户固定的收视习惯,打造一种“沉浸”的收视效果,在冷眼看来,一部具有作品感的综艺节目完全能够实现用户付费的可能。
就像冷眼刚刚写过的《海妖的呼唤:火之岛争夺战》,在节目上线第二天就登上了Netflix韩国电视点播榜前十。
足够高质量、精品化的综艺同样有着不输剧集和电影的用户付费号召力。
国内也有了今年的惊喜之作,《种地吧》横跨192天的超长录制、长视频+短视频+直播结合的制播方式、在综艺节目里开公司的大胆尝试……
《种地吧》的出现,也让冷眼看到了慢综艺走精品化路线的可能。
用一季节目讲好一个故事,从B端到C端,让观众愿意掏钱观看,从而探索更多的商业模式,让综艺生产成为一个良性循环,正如《向往的生活》用手游延长了综艺的消费链条,《种地吧》从节目内到节目外延伸出的商业链路,通过多种方式拓宽了综艺的消费可能。
回顾过往,从2017年到2023年,七季《向往的生活》陪伴了太多人的成长。同样在这段时期,我们也看到了国内慢综艺在野蛮生长中迸发出的生命力,在许许多多崩溃的瞬间,慢综艺是一束亮光,让我们有了再走一步的力量。
也许《向往的生活》的暂停是一段青春的抽离,一场成长的阵痛,但时间的力量就是从一步一步的遇见和告别中看到更大更远的世界。
当更多的创意的火花诉诸现实,更多的资源和精力集中,当内容的精品化路线成为共识,慢综艺终将会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冷眼期待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