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鲸落，万物生。鲸鱼死后坠入深海变为新生命的天堂，生命的终结依然充满浪漫。

但并不是所有鲸鱼都能在浪漫中走向终点，它们有的会在死后漂向海面，漂向陆地，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腐化为尘。

露脊鲸，就是归宿不属于深海的鲸类之一。

组成它们体重高达45%的部分是鲸脂，死亡之后，露脊鲸的尸体会浮于海面，或是被冲上岸边。

讽刺的是，因为这个特点，露脊鲸成了捕鲸者眼里“正确的捕猎对象”。浮在海面意味着它不像其他鲸鱼那般沉重，方便杀死后处理尸体或是运输。在英文中，露脊鲸也由此被称作“Right Whale”，直至今天。

它们在海洋中游得很慢，它们生活在陆地的视线范围内，它们对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正因为此，它们在几百年来惨遭屠戮，种群消失殆尽。

到2020年，在整个地球上，露脊鲸仅剩下了366只。

在不久的时间之后，它们很可能会走向灭绝，永远消失在无边的蓝色海洋。

进入21世纪以来，露脊鲸的数量就已经不足500只，被列为世界上最可能绝种的6种鲸鱼之一。

在濒危物种红色名录（IUCN）上，北大西洋露脊鲸被列为极危（CR）等级，美国海洋大气管理局最新的调查，更是把整个种群的数字进一步缩小到了366。

对露脊鲸的捕杀早已持续几百年。因为它们死后浮于水面，捕猎者不必费劲拖走庞大的尸体，只需在水面上解剖出自己需要的部分，放在船上运走即可。

方便有效的屠杀和运输方式，让它成为捕鲸者口中的“Right Whale”。在有限的记录里，露脊鲸单日遭屠杀最多的1700年，一天之内就有29只死亡。

那之后50年，在商业价值的压榨下，北大西洋露脊鲸的数量几乎已经耗尽。到19世纪中期，就连当时英国最著名的捕鲸者之一都声称，自己从未见过露脊鲸。

即使后来人类醒悟，制定禁止捕鲸令，采取各种措施保护这些庞大宏伟的动物，也依然没能止住它们数量减少的趋势。

在1970到2006年之间死亡的70多只露脊鲸中，依然有一半要归咎于人类。

露脊鲸也一直在努力繁殖。在最近的两年中，研究人员检测到有13只鲸鱼出生，但他们普遍认为这其中已经有2只死亡。

其中存活时间最短的一只，在出生几小时之后，就被船只碰撞而亡。

按这个繁殖趋势，露脊鲸的新生数远远跑不过死亡数。每年平均有24只露脊鲸死亡。而如果想要避免灭绝，整个族群每年能承受的死亡数小于1只。

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数据点是，整个露脊鲸族群中，最多只剩下94只可育种的雌性。

即使它们的平均寿命高达45~65年，也依然难以避免两三代之后灭绝的趋势。

为什么在人类的保护下，露脊鲸的数量依然难有起色？虽然如今已经没有捕鲸者的威胁，露脊鲸与人类的关系依然微妙。

在海洋中，它们要面临与船舶碰撞的危险。巨大的体型和缓慢的游速使得它们在遭遇大型船只时难以及时回避，有记录的北大西洋露脊鲸死亡总数中，有37％是由于和船只碰撞造成的。

另一大威胁是渔具缠结，无论是刺网渔具还是捕鱼陷阱，都很可能被它们庞大的身躯误触。

纠缠之后即使没有造成死亡，也会让它们因负伤而体能衰落，甚至有降低生育能力的危险。

从人类开始意识到急需保护露脊鲸开始，这两大威胁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在本月内，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还报道了两起渔网纠缠的事件。

10月11日，马萨诸塞州有一只幼鲸被渔网缠绕。虽然发现及时，但更让人揪心的是他的妈妈。

今年2月，他的妈妈，一只具有繁殖能力的雌性露脊鲸被人目击有渔网缠绕。那之后目击记录彻底消失，推测可能已经死于饥饿或是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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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起缠绕事件发生在两周内，名为Cottontail（棉尾巴）的11岁鲸鱼被发现时已经相当消瘦，与之前充满活力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基金会邀请了专业团队前往处理，但由于恶劣的天气条件，救援工作难以完成。如果没法找到合适的机会，它会慢慢失去游泳和进食的能力，在缠绕身体的渔网中挣扎几个周甚至数月，慢慢被折磨至死...

示意图

研究者们为此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为了避免船只碰撞危险，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建立了一套推荐的船只路线，渔业局也参与制定了相关的船舶限速措施。

在渔具方面，渔业局规定了捕鱼禁区，在露脊鲸每年的产犊季节，更是会将禁止措施进一步严格化。

而在预防纠缠工作失败时，会有专门的防渔具纠缠团队介入，用化学镇静剂和抗生素帮助受困的鲸鱼及时脱离痛苦。这之后他们会为鲸鱼安装卫星定位系统，对它们的伤情恢复负责到底。

一线的工作人员已经足够努力。但如今人类的善意，已经远远填补不了几百年来对这个种群的血腥屠戮和压迫。

就像流传至今的Right Whale这个名字一般，直面死亡的它们身上，永远打上了被捕杀者的烙印。

在它们身上，鲸鱼的死亡不再是诞生新生命的希望，不再是词句间的赞颂和浪漫幻想。它们的死会带着人类的悲叹和无可奈何，带着整个种群，慢慢滑向灭绝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