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把爸送过来了，你照顾他吧。”儿子站在门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的身后，是一辆轮椅，轮椅上的人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头发已经花白，像一棵风中摇摇欲坠的枯树。
而那个“他”，正是我的前夫，一个曾经让我无数次在夜里抱着膝盖痛哭、让我绝望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
我愣了一下，手握着门把的指节都泛白了。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我喘不过气。我看着儿子，平静地问：“你说什么？”
儿子皱着眉，语气有些急躁：“爸现在瘫痪了，没人照顾他。你是他前妻，也是我妈，他现在这样，你总不能不管吧。”
“我不能不管？”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冷笑了一声。
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压抑得难受。
我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这些年，他打我的时候，骂我的时候，冷着脸让我滚出家门的时候，为什么没人管？
他配让我管？”
儿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他低声说：“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爸啊。”
“是，他是你爸，”我盯着儿子，眼眶发红，心里一阵委屈涌了上来，“可他不是我的责任！我欠他什么吗？我伺候了他半辈子，现在还要来伺候他？凭什么？”
儿子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我知道，他也在生我的气。他觉得我自私，觉得我冷血，觉得我不近人情。
可他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转身回到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把儿子和前夫隔绝在外。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也狠狠地疼了一下。
我靠在门板上，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外面，传来儿子愤怒的喊声：“妈！
你不开门，爸怎么办？
他已经这样了，你忍心吗？”
忍心吗？曾经的我，确实不忍心。可现在的我，不再忍心了。
我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儿子的喊声渐渐低了下去，脑海里却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那些灰暗的回忆。
十几年前，我嫁给了他。婚礼那天，他牵着我的手，笑容温柔得让我以为找到了永远的幸福。他说：“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那一刻，我信了他，甚至为了他，和父母闹翻，坚持嫁过去。
可婚后的日子，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脾气暴躁，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我发火。
刚开始，他也只是在家里摔摔碗、砸砸杯子，我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后来，他开始动手了。
第一次，是因为我忘记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他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他看着我哭，竟然有些慌了，连忙道歉，说是自己喝多了，控制不住脾气。我傻傻地信了，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可我错了。
第二次，第三次……他每次打我，都会找各种理由。不是嫌我做饭不好吃，就是嫌我花了钱买孩子的书。每次打完，他都会道歉，甚至跪在我面前，说他不是故意的，说他只是压力太大，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一次次地原谅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会改的，男人嘛，总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但他没有改，他变本加厉了。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把我推倒在地，用皮带抽我。我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蜷缩在墙角，哭得声音发颤。他却还在骂：“你除了花钱，还会干什么？你就是个废物！”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样疼。可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离开，因为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我不知道带着孩子能去哪里。我只能忍，只能哭着告诉自己，再忍忍吧，等孩子长大一点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我忍了整整十年。
直到儿子十三岁那年，他又一次喝醉了酒，冲着我大吼大叫，还扬起了手。儿子突然冲到我面前，用瘦小的身体挡在我身前，大喊：“别打我妈！”
他愣住了，看着儿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变成了冷漠。他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那一夜没有回家。
我抱着儿子，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才明白，如果我再不离开，这样的生活只会毁了我，也毁了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儿子觉得，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能让他觉得，一个女人的委屈和忍耐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天，他出门后，我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家。
离婚那天，他没有挽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甩下一句：“你走了就别回来，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我带着儿子，住进了一个破旧的小单间。那几年，我打两份工，累到腰椎都出了问题。但每次看着儿子吃饱穿暖，我都觉得一切都值得。
而他呢？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听说他后来过得并不好，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后来得了中风，瘫痪在床。
可那又怎样呢？我这些年流的泪，受的苦，谁还给我了？
门外，儿子的喊声渐渐低了下去。我擦了擦眼泪，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拉黑了儿子的电话。我知道他会生气，会觉得我冷血无情，可我不想再做那个一味忍让、牺牲自己的女人了。
一周后，我听说，儿子把他送进了养老院。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不是我冷血，而是我已经不再爱他了。甚至连恨都没有了。
这些年，我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把儿子养大，早就学会了独立。如今，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再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选择了用暴力维系家庭，就要承受老无所依的后果。而我选择了离开，选择了用尽全力保护自己和儿子，如今我也不后悔。
余生，我不再为任何人妥协。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不再回头，不再心软。
这是我的倔强，也是我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