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水泥深林中呆得时间久了,对那小城古镇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情结,南浔、周庄、乌镇,一堆的向往,而这其中最具诱惑的,便是丽江了。
传说中的丽江,就着七彩云南的炫丽而闻名全国,茶马古道、木府传奇、玉龙雪山、东巴文字,那身着鲜艳民族服装的妙龄女子,婷婷袅袅,踏歌起舞,这是此生必须要去的地方。
但是,随着前些时候,包括丽江及凤凰古城在内的数个5A级景区,被整顿,被曝光;斩客、假货、低价游伴着强制购物等等不谐和之音不绝于耳,给此次的丽江之行,还是留下了丝丝的不安,在心有余悸的境况下,车已抵达了在丽江预订的酒店。
步入古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座大水车,这在江南众多的古镇中也很常见,但这里将其唤作“孔明车”,这古老的灌溉工具也是这座古城的标识。
千百年来,它就这样不紧不慢,心无旁骛的经年流转,仿佛在向你诉说着这座古城的千年历史,那悠悠岁月在它身边流逝时所发生的几多故事和变迁。
然而,刚从静谧的泸沽湖来到这里,一时还很不适应,仿佛是刚从一个美丽圣洁的天堂,瞬间坠入了滚滚红尘,四周眩目的色彩夹着嘈杂,让你感觉到这里早已不是心目曾经的向往,那古朴和宁静,能发思古之幽情的城镇,三十年前就已与我们渐行渐远。
说实话,就规模来说,丽江可以说是中国最大的古城,站在最高的狮子山观景台上,你会为这古城感到惊叹,远处,是峻峭的玉龙雪山,时值夏季,山顶依然还是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女神般的圣洁。
青黛般瓦片铺就的屋顶,龙鳞般,随着地势的高低像波浪一样的起伏,在阳光的映衬下,一片片地在向前伸延,构成了偌大的一个古城,千门万户,重重叠叠,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几条不宽的主要街道将古城分割成几个名称的区域。
路边,流水潺潺,哗哗声中,似乎还遗留着来自高山上的蛮荒,水清且冽,倘带着那原始的温度,因为,这里的水,全部是来自玉龙雪山。
水入城后,形成纵横交错的布局,清亮地流淌在城镇的街边,在供这里的人们享用后,又流向那湍急奔腾的金沙江,而后,汇入长江。
古城是山城,亦是水城,当然,你不能将它同烟雨江南的水乡相比,说它是河都有些不堪,河面宽只数米,上边搭建着许多的小石桥,这样的桥在古城中有354座之多。
奇怪的是,当地的人们似乎更看重它的通行功能,几块石板一架便是,以至于大多是那种没有桥栏的“裸桥”,极显其粗犷之本色。
古城的街道自是不宽,但很长,街与街之间有很多小巷相通,形成了网罗棋布的格局,这里所有的街道都被鳞次栉比的商店所淹没,数量大概是桥的十倍之多,只有在这些小巷中,偶尔还有着些许的宁静和闲适,让你感受一把曲径通幽的诗情。
漫步街头,驻足在一家东巴纸品店前,作为一个冒充读书人的我,对东巴文字早就是充满着好奇之心,这里很多的店铺前都写有东巴文的对联,即使是店的招牌上,也加以东巴文来进行点缀。
同众多的古镇相比,这个可以说是最绝无仅有的特色,借着街头巷尾文字的对比,特别是在小巷上方挂着的写有东巴文字的灯笼,我认识了大概有十数个字,我骄傲。
我觉得,东巴文与其说是象形文字,还不如说是图画文字,它甚至比甲骨文还要显得古老,是文字中的活化石,据纸品店中的小妹妹说,目前掌握这种文字的人,大概在两百人左右,我在想,如果我生活在此地,是否也是其中之一呢?
感受东巴文字,是我来丽江的重要目的,来到这里方才发现,虽然政府对此是大力推崇,在很多的地方的画壁上,都印有这种文字,但几无一人在此停留观赏,根本就是一个无视,所以,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东巴文,只存在于丽江的旅游介绍词中。
作为茶马古道上最大的集散地和最大的驿站,丽江是值得来此一游的地方,透过这古老的东巴文,你似乎能感受到“山间林响马帮来”的兴奋,那斑驳的石板路上,你也许能听见,赶马的汉子那高亢的歌声。
但是,现在,这“木迹石迹”,见木画木,见石画石的文字,现在却成为历史遗落在这座古城最后的符号,不禁让人为之一叹。
古城古镇的商业化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必然趋势,我努力钻进那逼仄又无人的小巷中,寻找着丽江本应有的古韵,少了那叫卖迎客的喧嚣,细细地品味,丽江的本色在探究中,也渐渐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那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印着零星的苔藓,告诉你这座城镇曾经的沧桑,那纯木质结构的房屋中透出的灯影,也如康巴汉子的情歌,在随风飘荡。
两旁树枝遗落下的斑驳,随着小巷的悠长,遗落下唐诗宋韵般的清幽,又伴着茶马古道上的噔噔蹄声,在耳畔萦绕,余音袅袅,仿佛让你在遥远的时光隧道中漫步徜徉。
丽江古城还有一个与众多古老城镇的不同之处,这是一个没有城墙的古城,也许你看过前些时候一个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叫作《木府风云》,因为这木府世代为土司,这“木”字若是加了四边,便成了一个“困”字,这也是风水先生常用的说辞,所以,这丽江自古以来便没有城墙。
没有城墙,便意味着开放,幸运的是,这里在历史上极少发生战争,民众不受兵燹之苦,故而许多的古建筑得以保存,再加上茶马古道带来的繁荣,使得这个地方成为西南边塞一个神奇的地方,展现在你面前的,就是历史长河中的一幅幅《清明上河图》。
丽江的夜也是很美的,但我觉得,最好是在稍稍有些高而远的地方去看会更美,远离了流光溢彩的街面,拉开了同红男绿女们的距离,听不见音乐和歌手的喧嚣,将自己隐在黑暗处,去感受脚下这一片的光海,那静谧又神奇的感觉便会将你的心绪撩拨得有些迷离。
这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路边的酒吧极多,门前箩筐中堆着的啤酒瓶,将原本清新的空气搅得混浊不堪,夜幕垂临时,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男男女女的歌声四起,将古城那仅存于外貌中的古韵,击得粉碎。
丽江作为中国最早开发的旅游地,商业化程度绝对也是首屈一指的,古老与现代,娴静与躁动,深邃与浅薄,透明与朦胧,将这座古城杂合得有些怪异。
但是,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读它,它就如同一座七彩宝塔,远观,玲珑眩目,近看,塔下就是一地鸡毛,所以,看丽江,一是要有距离感,二是要换角度,因为,作为一座千年古城,总有一个地方会让你感动。
古城犹在,古貌犹存,但古韵却早已不在,这里,除了游人就是商人,原住民早已逃离,将房屋出租而坐收渔利,古城中除了广场上那几位请来秀舞的婆婆,几乎看不见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本地人,整个古城就如同一个刚做了拉皮手术的老女人般,在浓妆艳抹的花枝招展中,显得有些丑陋。
说得好听,是古典中融入了现代,古韵中添加了时尚,但我总觉得很是不搭,这里浓烈的商业化气息,本就不适应我们这个年龄段的老者,这里是年轻人的天堂,是他们放飞情感的地方,也许,这里天天都在上演着《罗马假日》里的故事。
即将告别丽江之时,总为应该如何形容这座古城颇费心思,于是,我想起了京剧比基尼,一个被冠以继承和革新的“国粹”,头部“饱满”,身体“清凉”,比当年因“粉戏”而被赶出京城的魏长生,更为露骨和张狂,几同“人妖”无异。
借着老祖宗留下的美好,塞进现代商业的媚俗,这就是丽江,为了美好,这是一个一生必须要来的地方;远离媚俗,这是一个一生只能去一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