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下旬的一天，湖北十堰某建筑工地，包工头董爱华正在头顶烈日，察看工程进度。材料保管员小张匆匆跑来，向他报告，临时库房少了12箱电焊条。

董爱华大惊，立即让安保人员询问当天值班人员。

保卫股的人说，当时值班的，是赖老憨。董老板一听，心说“糟了”，此人大脑不清楚，问他也不一定会得到有用的信息。

果然，他询问赖老憨的时候，对方先是摸了摸双眼，表示自己一夜没睡，都在巡逻。然后是拍胸脯，挥舞双臂，后来又摇头，意思是说自己值班的时候，绝对不会出错，反正自己不知道焊条哪里去了，去问别人吧。

董老板立即让安保人员查看监控，巧合的是，这是一个新的建筑工地，监控刚装上，还没有启用。这让董老板十分窝火，但是也只能按下心头怒火，不了了之。

同时，他心里也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事情怎么这么巧，偏偏没有装监控，偏偏是一个憨子值班，材料就被盗了，此人一定是内鬼。

常言道：“家贼难防，偷尽库粮”，不揪出此人，今后就别想安生，更别想挣钱。因为这事，董老板心情大变，寝食难安。

他没有大张旗鼓在会上讲此事，而是背地里交代自己的心腹，注意留神每个与此可能有关的人，发现可疑情况立刻报告。

然而，直到工程结束，也没有发现端倪。

董老板只好等待再搬到新工地的时候，看看这个家贼会不会再次出手。

3个月后，搬到新工地之前，董老板就事先让保卫股的人装上了监控。搬迁之后的第二天早晨，果然又发现建筑材料丢失，这次不仅丢失了几箱焊条，几盘圆钢也不翼而飞。

查看监控之后，董老板懵了，此人再熟悉不过，竟然是当天值班的赖老憨。

董老板觉得不可思议，趁着赖老憨出去的时候，到他宿舍察看，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蛇皮袋，里面装了一沓现金。

当时手机支付还没有上线，人们进行交易的话除了银行卡转账，大多数是现金，不用说，这一沓钱很可能就是赃款。

此刻，董老板只觉得头晕目眩，说别人是贼的话，他还可以接受，可这个贼竟然是自己多年前搭救的人，还是一个憨子，让他在气愤的时候，又深感震惊。

他的思绪，回到了12年前。

2000年3月，家住河南许昌的董爱华带着自己的建筑队，到湖北十堰打拼。

董爱华在老家本来混得很好，之所以背井离乡到外省去，是因为半年前，自己的父亲被歹徒杀害，又因缺乏线索一直无法破案，烦躁莫名的他怕睹物思人，黯然神伤，这才离开伤心之地，到异乡闯荡。

到那里一个月，他就遇见了赖老憨。

这天他和妻子白翠莲到城里采购材料，刚走出工地不远，妻子忽然指着不远处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吧。

董爱华一看，可不是嘛，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董爱华不愿意看热闹，对妻子说，我们有正事，绕过去算了。

平时不喜欢看热闹的白翠莲却一反常态，坚持要丈夫去看看。董爱华无奈，只好随她走进人群，看个究竟。

人群中，坐着一个流浪汉，他蓬头垢面，看不清面目，身上脏兮兮的，发出一股呛人的异味。董爱华认为，此人一定天生有智力障碍，失去劳动能力，又不想呆在救助站，这才流落街头。

妻子白翠莲却说，此人应该是个泥瓦匠。董爱华饶有兴致地问妻子，你这样说，依据何在？白爱莲说，你看他背后的行囊里，装的什么？

董爱华一看，是一把瓦刀，三分之二在行囊里，只有刀柄露在外面。看到这里，董爱华对妻子的敏锐观察力佩服不已。

董爱华好奇地问，如果他是个泥瓦匠，为何不能自食其力，反而要到大街上流浪，被人围观，备受歧视？

白爱莲说，我给你推理一下吧：

此人正在工地上砌墙时，遭遇高墙倒塌，脚手架也倾倒，人被埋在了砖石下面。工友们反应迅速，随即将他救出，送往当地医院抢救。遗憾的是，医生诊断说，此人的头部遭受了重创，脑干部受到外力严重撞击。在医生的抢救下，此人总算是从昏迷中苏醒，但是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后遗症之一，就是不能再正常干活。工地老板有一部分是黑心的，加上他们自己赚的钱也不多，负担不起继续治疗的费用，更无法承担起照顾此人的责任。看到自己的工人成为废人，老板毫不客气地将其干出工地，让他来到大街上自生自灭。

听完妻子的推理，董爱华半信半疑，上前仔细查看，发现流浪汉稀疏的头发下面，隐隐约约看到伤疤。他不由得对妻子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料事如神，可以当福尔摩斯了。

董爱华上前跟流浪汉交谈，发现此人确实精神状态不正常，记忆明显出了问题。他前言不搭后语，只知道自己来自河南，却说不清自己家乡的具体位置，甚至自己叫什么，也说不明白。

了解到这些之后，董爱华心生怜悯，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流浪汉手中。在众人赞扬声中，董爱华打算转身离开。这时候，妻子却说，让他跟我们走吧。

董爱华不解地说，我们是工地，不是收容所，带一个脑筋不行的人，还怎么干活，真是乱弹琴。

白爱莲说，他虽然不够聪明，到了工地上，也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不会吃你的闲饭。即使不能干活，也不会给我们添乱，他是我们老乡，怎么能见到不管？收留了他，我们多一个廉价劳动力，还是行善积德，为自己铺路，何乐不为？

董爱华一听，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流浪汉带走。

因为流浪汉说不出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赖，大伙便叫他赖老憨。出乎意料的是，赖老憨虽然看起来呆呆的，干起活来却很卖力，工作效率奇高。

仿佛是为了报答董爱华夫妇的收留之恩，赖老憨表现很好，却不要工资。

不知情的人都说，董爱华收留流浪汉，肯定是有私心的。这家伙是个糊涂蛋，不知道家乡在哪，工资也就没有地方花，董爱华免费使用，沽名钓誉的同时，还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这些年来董爱华在工资表中，都写有赖老憨的名字，每月按时给他发工资。董爱华以妻子的名义办了个存折，这些钱直接转到了白翠莲的账户里。

为了解除大家的疑虑，平息议论，董爱华说，如果今后赖老憨恢复记忆，找到了家乡，随时都可以回去，绝不阻拦。至于那些工资，也一分不少，完璧归赵。

接下来的日子里，董爱华夫妇不仅给赖老憨提供吃住，还把他当成亲人，给他换上干净的工装，教他洗衣服，换鞋子等生活起居的基本技能。总之，夫妻将他当成自己人那样呵护关心，无微不至。

董爱华一直没有放弃为赖老憨寻找亲人，让妻子在寻亲网站上刊登资料，到互联网查询失踪人口。

令人奇怪的是，董爱华一说让妻子到公安机关查询，白翠莲都会莫名其妙发火，生气吵架，说丈夫这样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董爱华虽然充满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他认为妻子是个好人，做了件善事，留下一段佳话。

更奇怪的是，当地媒体记者得知此事，上门采访，白翠莲却把赖老憨藏了起来，并且交代工地上的人，再有外人来问，就说此人已经离开。对此，董爱华大惑不解，不知道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第六感告诉他，妻子似乎跟赖老憨之前就认识。他们四目交替的时候，赖老憨浑浊的眼睛里，偶尔会泛出一丝亮光。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秒钟，还是被董爱华捕捉到。

每当此刻，赖老憨都会迅速低下头，掩饰自己。妻子白爱莲也会打岔，转移丈夫的注意力。董爱华虽然怀疑，又说不出根据是什么。

他只能笑自己疑神疑鬼，无事生非，也许作为丈夫，对妻子和异性的接近吃醋才会神经质，反应过激吧。赖老憨是一个废人，跟妻子又能有什么关系？

可是12年后，建筑材料的丢失，让董爱华回想起往事，联想到之前的一系列困惑，他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来历不明的流浪汉。

经过搜索，果然有不少发现。

首先，在赖老憨的一双鞋子里面，发现一盒安全套，这让董爱华惊诧不已，产生了联想。据工人们所说，赖老憨不但精神不正常，生理也不正常，对女人没兴趣。歇班的时候，有工人在晚上会出去潇洒，赖老憨从来都没有去过。

那他的安全套从何而来？放这玩意有什么用？当然，也可能是他出于好奇，才收藏这些东西，怕人们笑话，才藏了起来。

紧接着，董爱华又在赖老憨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条女人内裤，看上去与妻子常穿的很相近，莫非妻子跟赖这家伙有什么过往？这样的话，妻子在刚遇见此人的反常举动，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如果他们认识，那关系绝对不一般，能掩藏十多年，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董爱华简直不敢往下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