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本是大喜的日子,当新郎官带着满脸笑容步入洞房时,迎接他的却是拳打脚踢,新娘甚至抽了新郎二十鞭子,可是新郎却丝毫没有反抗,还眼含热泪,大声叫好。
01脚夫仗义出手,员外慷慨解囊
话说明朝嘉靖年间,胡集镇上有个脚夫叫鲁老大,身强力壮,人送外号“鲁大脚”。脚夫是个力气活,收入不高,勉强糊口,好在鲁老大家中人口不多,只有妻子马氏和女儿。鲁老大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玉琴,夫妻俩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个女儿,因此视为掌上明珠。
鲁老大为人仗义,干活时任劳任怨,因此有许多老主顾。这天,有位老主顾孙员外找到鲁老大,让鲁老大帮他挑着货物回家。半路经过一处僻静之所时,遇到几个蒙面人拦路。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鲁老大完全可以先自保,可是他却毫不畏惧,抄起挑货物的扁担,与蒙面人搏斗,最终保住了孙员外的生命和货物,可是自己的胳膊也受伤了。
等回到家中,孙员外对鲁老大感激不尽。这些货物是孙员外用多年的积蓄所购买,价值上千两,准备年底出售,赚取差价。如果没有了这批货,孙员外就完了。为了感谢鲁老大的救命之恩,孙员外拿出三十两银子送给鲁老大,鲁老大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在古代,三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够鲁老大干好多年了。这可是用命换来的钱,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带回家,和妻子商量着要做点小买卖。鲁老大干脚夫好多年了,和商人接触比较多,耳濡目染,略微懂一些为商之道。再说,鲁老大认为自己年龄渐长,不适合再干苦力了,于是就用这笔钱开了个杂货铺。
鲁老大人为人厚道,早就名声在外,因此他的杂货铺开张以后,生意一直很好,家中也逐渐富裕起来。虽然比不上地主员外,可是衣食无忧,常有剩余。“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有钱以后,鲁老大把女儿玉琴送到学堂读书,玉琴头脑聪明,没过几年便能填词作赋,让鲁老大颇为得意。
不过,女儿年龄大了便不适合再到学堂了,鲁老大也开始考虑女儿的婚事了。既然自己的女儿有本事,那就应该找一个名门之后,可是大户人家看不上鲁老大的出身;普通人家倒是有愿意上门提亲的,但鲁老大又看不上人家。一来二去,玉琴的婚事就被耽误了。这天,正当鲁老大犯愁的时候,一个姓苗的媒婆送来了好消息。
02秀才入赘鲁家,妻子勉励丈夫
苗婆婆喜欢给人说媒,一张嘴传遍四方。她对鲁老大说:“沙家庄有位秀才,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成字。慕容成青年才俊,很早就考中了秀才,可惜的是父母双双病逝,当初为治病花了不少钱,如今在家靠写字卖画为生。鲁大哥不如招他入赘,也能配上玉琴姑娘。将来慕容成考上举人,您就是举人的老岳父,脸上岂不是有光?”
鲁老大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慕容成是否愿意,苗婆婆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鲁老大表示,事成之后不会亏待苗婆婆,苗婆婆眉开眼笑,马上去找慕容成,对他说:“慕容秀才,鲁老大家的闺女,识文断字,端庄大方,如果能娶了这样的媳妇,岂不是您的福气?”慕容成叹了一口气,说:“如今家道中落,哪有钱娶这么好的姑娘呀?”
苗婆婆劝他:“慕容秀才,您现在反正是孤身一人,倒不如入赘到鲁家,等鲁老大百年以后,女人没法当家,这鲁家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再说,你进了鲁家,有了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你慕容家祖上也有光呀!”慕容成听后感激不尽,拜托苗婆婆成全,其实这正符合苗婆婆的心意。
苗婆婆两头撮合,慕容成把家里仅有的那点家产都卖了,下了聘礼,鲁老大则风风光光地为孩子举办了婚礼。婚礼上,有几个坏心眼的小子,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冲着慕容成喊鲁老大做脚夫时候的外号:“呦,你看,鲁大脚还真找了一个书生女婿啊!”另一个则嘲弄说:“嗐,一个穷秀才而已,给脚夫当女婿,正合适。”
慕容成听了以后,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这话也传到玉琴耳中,玉琴是个有志气的姑娘。结婚后,慕容成搬进了鲁家,成了鲁老大的上门女婿,玉琴便勉励丈夫好好读书。她用父亲鲁老大挣来的钱,给丈夫慕容成买书、请好老师,遇到书生聚会讨论作文时,玉琴大力支持,家里的大小事情,她都不用丈夫操心,只希望丈夫能够金榜题名。
慕容成本身很聪明,以前为了养家糊口,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谋求生计上了。如今,在玉琴和岳父的支持下,慕容成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全身心投入到读书当中。很快到了乡试的日子,慕容成信心满满进入考场。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慕容成榜上有名,成为举人,可是他的心态还和当穷秀才的时候一样吗?
03丈夫忘恩负义,妻子痛哭流涕
回到家乡,慕容成受到众人的欢迎,他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心中想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正在这时,曾经奚落过慕容成的那几个坏小子,又小声议论起来。有个坏小子说:“你还别说,这脚夫的女婿真出息了,不得了。”另一个说:“要不咱们也做脚夫去,以后也找个穷秀才当女婿。”其他几个人一听都笑了。
尽管声音不大,可是慕容成却听见了,心里五味杂陈。人和人的区别就在心态上,大肚量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只会一笑了之,不会让别人不愉快的讨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可是慕容成不这样想,在他看来,这是对他的侮辱,心里就后悔上了,后悔当初不该去给一个脚夫当女婿,如今成了举人,依然被人笑话,难免不快。
等回了家,妻子玉琴最高兴,夫贵妻荣,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玉琴给丈夫张罗了一桌好菜,可是慕容成才吃了几口,便借口累了要回屋睡觉。玉琴以为丈夫是赶路累着了,可是她哪想到丈夫已经变了心,开始讨厌妻子和岳父了,却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落魄时,妻子和岳父是如何支持自己的。
慕容成运气好,没过多久,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嘉兴府秀水县原知县年事已高,告老还乡,职位出现空缺,朝廷任命慕容成为秀水县知县,尽快上任。这下鲁家更觉得脸上有光,鲁老大为女婿慕容成饯行,场面很排场。玉琴则满脸幸福,跟随夫君一同坐船,远赴秀水县上任,只有慕容成悒悒不乐。
晚上,慕容成难以入睡,站在船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心事。此刻的他,只想攀高枝,可现实是他偏偏有个出身低微的妻子。上任的时候,别人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想到这里,慕容成叹了一口气,忽然看见水面有一只大鱼跃出水面,随后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慕容成灵机一动,想了一条毒计。他回到船舱,非要拉妻子起来陪他赏月。玉琴已经睡下了,但是为了让丈夫高兴,她还是强打精神,穿上衣服陪丈夫到船头赏月。今晚的月亮确实很美,玉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冷不丁被慕容成一把推入水中。
接着,慕容成赶紧跑到船的另一头找到船老大,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让船老大赶紧划船。船老大见钱眼开,也不多问,只管一个劲地划船,距离玉琴落水的地方越来越远。次日天明,船到了秀水县,慕容成又掏出三两银子给船老大,并且叮嘱他:“昨晚玉琴不小心落水,等我们发现时就已经找不到她在哪里了。”船夫接过钱,连连点头。
也算是玉琴命大,她小的时候跟父亲游过几天泳,连慕容成都不知道这件事。尽管她只会狗刨,却暂时救了她的命。正当玉琴在水中挣扎呼喊时,从远处驶过一艘大船,船上挂着红灯笼,还有人在甲板上执勤巡逻。听到水里的动静,巡逻的仆人赶紧禀告主人,主人下令救人,把玉琴救了上来。
等玉琴被救以后才知道,船上的主人是新任嘉兴府知府邵智辉。原来,嘉兴府原知府升了,知府一职出现空缺,朝廷派邵智辉担任嘉兴府知府。邵智辉安排丫鬟给玉琴换上衣服,然后叫过来问话,玉琴边哭边说,把自己与丈夫慕容成的经历讲给邵智辉听。
邵智辉听罢大怒,没想到一个新任知县竟然如此忘恩负义。邵智辉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他见玉琴端庄大方又识文断字,果断认她为干女儿。玉琴福至心灵,磕头谢恩。邵智辉对玉琴说,等他到任以后,会仔细观察慕容成的表现,如果他真的无可救药,就想办法整治他。那邵智辉是如何惩治负心郎的呢?
04知府巧施妙计,新娘鞭打新郎
秀水县在嘉兴府管辖之下,知府邵智辉上任以后,便有意观察知县慕容成的表现。有一次,他故意问同僚,说自己有一个女儿,现在想招一个上门女婿,不知道嘉兴府有没有合适的官员。便有同僚推荐慕容成,说慕容成丧偶,如今单身,正适合做上门女婿。
邵智辉说自己直接出面不方便,便托同僚去说亲。慕容成听说能当邵知府的上门女婿,这种攀高枝的机会当然求之不得。邵智辉听说以后,心里直骂慕容成果然是个负心郎。可是邵智辉看到玉琴经常偷偷抹泪,便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慕容成。
能当上知府的人,头脑绝不简单,邵智辉思索一番以后,决定巧施妙计,既惩治负心郎,又成全玉琴。邵智辉先找来慕容成,答应把女儿嫁给他。慕容成感恩戴德,内心欢喜,回家之后即刻准备聘礼,正式上门求亲。
这边,邵智辉又找来玉琴,对玉琴说:“我有个同僚,年轻英俊,才华横溢,一点也不比慕容成差,说给你当夫君可好?”玉琴泪水涟涟,恳求邵智辉:“义父,一女不嫁二夫,我已经嫁给慕容成,不想再嫁其他人了。”看到义女可怜兮兮的样子,邵智辉的妻子周氏不忍心,告诉玉琴:“你义父所说的如意郎君,其实就是新任秀水县知县慕容成。”
玉琴很惊讶,邵智辉和妻子周氏对着玉琴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玉琴也觉得应该教训一下这个负心郎,于是点头同意。等到结婚这天,慕容成春风得意,骑着高头大马,在同僚的祝福中步入邵家。玉琴顶着红盖头,慕容成认不出来,高高兴兴地和新娘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步入洞房。
没想到,慕容成刚进入洞房,后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从四周围过来一群人,把慕容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慕容成连连求饶,此时玉琴掀开红盖头,杏眼怒睁,对着慕容成喝道:“负心郎,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慕容成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亡妻”玉琴,以为遇见了鬼,吓得双腿发软,声音颤抖,磕头求饶:“好玉琴,鬼奶奶,是我的不对,求您饶了我吧!”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根鞭子,玉琴接过鞭子以后,对着慕容成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愤怒地骂道:“负心郎,当初我和爹爹拼尽全力供你读书,没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半路你推我下水,对我无情无义。见到知府招婿,你急着攀高枝,贪图富贵却忘了结发妻子。”
玉琴边抽边骂,一连抽了二十鞭子,直到精疲力尽。其实邵智辉和妻子周氏就在暗处观察呢,玉琴虽说一直在抽鞭子,但是没有一下是抽到慕容成脸上的,而且玉琴本身力气就小,还没有使劲打,因此慕容成只感到稍微有些疼痛,但不至于伤筋动骨。也许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慕容成挨了打,还眼含热泪,大声叫好。
看到时候差不多了,邵智辉和妻子周氏出来劝架,慕容成看到他们如同见到救星,连声呼喊:“岳父岳母救命!”邵智辉屏退众人,周氏上前劝说玉琴,邵智辉则教训慕容成。得知真相的慕容成,羞愧难当,满面通红,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邵智辉夫妻两个见劝架有了效果,相互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只留下慕容成和玉琴。
最终,夫妻两个和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衣锦还乡做贤人。”这次,慕容成是彻底改了,更况且玉琴还有义父邵知府撑腰。慕容成主动提出把鲁老大夫妻接到秀水县享福,慕容成和玉琴夫妻两个对鲁老大和邵智辉都很孝顺。邵智辉去世时,小夫妻两个如同亲生儿女一般披麻戴孝,痛哭流涕。此后,慕容成依然对玉琴很尊重,直到慕容成去世。
和煦说
“忘情不知家何处,恩赐野狼无所报。”有的人可以帮,因为他懂得感恩,即便你不求所报,他也会记着你的恩情,至少不会害你。有的人则是白眼狼,你帮他越多,他却害你越深,就像本文中的慕容成。
很难想象,一个读书人,在参加科考成功后,竟然将当年岳父和妻子的恩情抛之脑后,甚至为了另攀高枝,不惜把结发妻子推入水中。难怪有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不过用在慕容成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就算慕容成的岳父鲁老大原先只是个身份卑微的脚夫,可是当东家面对危险时,鲁老大敢挺身而出,慕容成敢吗?所以说,知恩图报,善莫大焉,人一定要有感恩的心,才能在社会上站稳脚跟。要不然,如果背上了“负心郎”的骂名,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