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说史|直声遍朝野,大义贯春秋——缅怀郭仲隗前辈

汴梁城下 2024-08-09 21:38:19

郭仲隗先生是曾经跟随孙中山先生奔走革命的同盟会会员。民国初年袁世凯当总统时,国民党总部一度设在北京,先生曾任总部机要科科长。抗战初期任河南省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后被选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1945年出任监察院河南山东监察使,为特任官。1947年当选监察院监察委员。

先生性耿直,嫉恶如仇,位晋中枢,直声遍朝野。人们尊称为“燕老”。

我之得识先生,是抗战胜利后,我和我的老师邢寄生同在新乡时,适逢燕老返新乡巡察,经邢先生介绍而相见,燕老并约我和邢先生乘其专车一同赴汴,到汴后即下榻在河南山东监察使署。此时使署大部分人员尚未到汴,燕老住在后院五间正房,燕老住东间,我和邢先生住西间。公余之暇,燕老一面和邢先生话旧,一面和我下棋,经常挑灯夜战,兴尽而眠。约十余日后,燕老的夫人从西安到汴,我和邢先生才搬到客房暂住。又旬日,我和邢先生返里。

在使署与燕老同室居住时,他和邢先生所谈范围甚广。当邢先生问到燕老险遭暗算时,燕老说;抗战期间,美国指责国民党不民主,蒋介石为了装点门面,成立了国民参政会,燕老当选为参政员。

那时河南属第一战区,战区副司令长官为蒋介石的嫡系汤恩伯。他不打日寇,专门鱼肉乡里,坑害百姓,河南人民所说的“水、旱、蝗、汤”四大灾,汤就是指的汤恩伯。当时流传一个民谣:“能叫日本兵烧杀,不叫汤恩伯的兵驻扎。”可见百姓对汤恩伯的厌恶到了何等地步。燕老告诉邢先生说,他在参政会上,揭露汤恩伯不抗日专扰民的罪行,并指出他的某某电台是在日寇未到达前,预先撤退,这是他避敌扰民的铁证。燕老并手捧河南人民赖以活命的“观音土”、草根树皮等实物,痛哭流涕,当众申诉。因而激起全体参政员的无限义愤。

燕老之子郭海长创办的《中国时报》,原是借重燕老国民党元老的声望所办的民营报纸。海长曾约我到报社编辑部帮忙。该报创刊后,经冀鲁豫区党委批准,成为共产党领导下的外围报纸,政治上受党的领导,经济上受党的支持。创刊之后,言论激进,揭露社会黑暗不遗余力,因而引起反动当局的仇视。报社为了同志们的安全,不得不将部分工作人员疏散到其他机构。

燕老既和我的老师邢寄生为挚友,又有海长同志的介绍,所以对我倚为心腹,私人函电,交我承办。尤其他和于右任院长的来往书信,必定要我亲自书写。记得有一次给于院长写信,是某秘书写好后请燕老审阅盖章,燕老在写好的信上批了“子良重缮”字样,交我重写,倚畀之重,令人心感。

不特此也。胡宗南在攻占延安之后,为了炫耀武功,曾向各位大员发电报捷。此电先到我手,我派人送呈燕老。燕老指令上次给于院长写信的那位秘书拟电作复。中心默契,感何可言。

1946年秋,我的家属从原籍辉县来到开封,两个上小学的女儿一直上不了学。最后我只得写了一个签呈,请燕老设法解决。燕老当即亲笔给省立第十小学校长写了一封信,我才将两个女儿送到开封小上学。

1948年春,燕老赴南京述职。开封于6月份第一次解放,海长带着报社编辑部人员进入解放区。临行前,我们在鼓楼下见面,他问我走不走。我因妻子儿女共8口,拖累太大,欲走不能,只得暂时留下。

郭仲隗纪念馆

海长走后,蒋介石曾在国民党的一次中常会上,不指名地指责燕老纵容儿子“为匪”,燕老很是气愤。

燕老自1948年春赴京述职之后,一直留在南京,使署公文由主任秘书张傧生代拆代行。后来张傧生竞选立法委员,辞掉主任秘书职务,由秘书宋永义(字心裁)升任。这时候,使署和刘茂恩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于是展开了一场面对面的斗争。刘茂恩的妹夫田梦嘉是河南省合作事业管理处处长,劣迹甚多,多次被人检举。此时燕老不在署中,张傧生借题发挥,赶制文件,将对田梦嘉提出纠举。忙了几天,终于向监察院提出纠举。其实监察院纵然提出弹劾纠举,也难动贪官污吏一根毫毛。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各项职能,此时已经名存实亡,虽欲不垮,岂可得乎?所以使署人员上班时,常把“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的话当作口头禅,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心照不宣。

开封第一次解放,刘茂恩乔装逃跑,已成惊弓之鸟,不敢再回开封。开封第一次解放后,解放军只在开封停留了数日,又撤出开封,国民党邱清泉部队卷土重来。此时中原无主,最高当局打算请燕老回河南收拾残局,燕老谢绝后,当局又委张轸为河南省主席。但张轸也未敢到开封莅任,仅派秘书长罗震到了开封,省府已被炮火摧毁,只得在东大街一个省立高中办公,筹备将省府各厅处南迁信阳的工作。

1948年10月解放军迫近杏花营(在开封城西20里),各厅处纷纷由陇海路东撤逃到信阳。张轸后来带领他的部队在武汉起义。

燕老谢绝回河南主政后,中央又派他为台湾巡察团团长,前赴回归祖国的宝岛视察。到台后他曾到高山族所在的山区慰问,带去很多棉布和药品,受到高山族的热烈欢迎。据燕老亲自对我说,欢迎盛况,可谓空前,从进山处即用松柏枝和山中特有的兰花搭成牌楼,花香四溢,直达山顶。高山族的群众和头人,抬起燕老一抛几米高,虽然被抛得人有点吃不消,但这是高山族表示尊崇的最隆重形式,怎能拒绝?迎到寨中,还以喝人血的大典,表示崇敬之情(当然,燕老只能领其情而不敢饮其血)。因此,自从陈仪接收台湾后,一直没有和官方来往的高山族,开始派人和台湾省政府联系。这是燕老在上海和我讲的。

1948年冬,我和友人做生意到了上海,听说燕老仍住上海,当即前去拜谒,一直盘桓了月余。每天喝酒下棋,几不知身在客中。

前尘昔梦,都付飘风,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直至1950年冬,我从周口回到开封,才知1949年上海解放后,海长同志受河南省政府主席吴芝圃的委派把燕老迎回开封,被任命为河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主任。一个跟随孙总理为革命奔走多年,饱经宦海风霜的国民党元老,终于走进了社会主义建设的行列。

我看望燕老于省交际处,并与海长同志见过一面。后来我参加了开封市人民剧团,任编导工作,经常活动在石家庄、邯郸一带。家人留在开封,儿女多,生活困难,有时为儿女交不上学费而发愁。这个情况也不知如何为燕老知道,派人给我家送去不少钱,子女们才得继续上学,感念之情,至今难忘。而燕老关怀旧谊,推食解衣的古道热肠,于此可见。

我的工作调到山西后,返汴探家时,路过郑州,还到参事室拜谒过燕老两次。此后以山高路远,音讯罕通。后来听说燕老魂归道山,瞻念畴昔,不胜泫然。年湮代远,谨志片段,聊表孺慕之思云尔。

刘子良

1988年12月10日于忻州

供稿: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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