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二卷：大宗师

前文链接：第二卷第十一章

邱处机端坐在古松旁边的石凳上，用手指轻轻地敲着石桌的桌面，很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邱道长，方知县到底还是不相信你的话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松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道。

“不是。”邱处机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方知县到底还是自己害怕，不敢去问他家夫人？”古松冷笑道，“我就说嘛，这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你要想讨回公道当然是很难的！”

邱处机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着古松问道：“树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尽管说！”古松做出十分大度的样子说道。

“作为一棵松树，你本来就已经活了很多个年头，现在可以说也具备了不低的道行，更何况还有先贤袁公的嘉勉，立身、发心当然都会很端正，对不对？”邱处机问道。

“嘁，那当然了！”古松先是有些不屑，而后又好像十分得意地回答道：“这还用问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邱处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我本来十分信任你，相信一棵像你这样的树是不会出自私心胡乱攀扯人的，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谎！你知道吗，方知县听了我的话去责问自己的妻子，两个人闹得很僵！我觉得一点儿颜面都没有了！”

“谁说我撒谎了？我怎么可能会撒谎？”古松全然不顾邱处机后来又说了什么，唯独对“撒谎”一词十分不满，它突然忿忿不平地叫嚷起来。

淡淡的夜幕之下，只见一股白烟骤然腾地而起，狂躁地飞旋起来，几乎不成形状，看上去有些群魔乱舞的劲头：“哼，一定是那小女人不承认自己收了人家的钱，对不对？然后反而倒打一耙，说我诬陷她，对不对？”

邱处机点了点头，心想：“它这次倒都说对了，看起来它也的确有些非同寻常！”于是就静静地看着它在原地暴躁地跳来跳去。

过了许久，古松才慢慢平静下来，却仍然十分生气地从嘴中呼出白气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本来就知道讨回公道很难的！可恶，十分可恶！”

“树兄，你稍安勿躁！”看古松急成这个样子，邱处机不由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讨回公道怎么就难了，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哼！你以为本老树难道白白在这儿站了五百年吗？”古松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来：“我什么没见过？又什么没经历过？这县衙之中，虽然历来清官居多，不过总也会有大大小小的循私枉法从我眼前过是吧？不错，在一些官员那里，‘公道’二字一向最难，反倒是‘私心’二字最为容易！”

“所以，最后都是你现形教训了他们，他们才改的？”邱处机觉得有必要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

他原本很相信古松的公正、正直和无私，不过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突然觉得，这古松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自己不能只是跟随着它走，而应该学着主导局面，弄清楚应该明白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古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其实也只是到了五百年的时候才刚刚有了些神通，原来就只是站在风里雨里看啊，听啊……这一站就是五百年！”

“你现在的神通包括什么？”邱处机问道，他还真没有和一个成精的老树说过这么多话。

“就是这样了。”古松在空中摇头晃脑地现出巨大的脑袋，对着空中呵呵地大笑。

“你能跑到前衙去吗？”邱处机问道。

“不能。”硕大的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能跑到后院去吗？”邱处机又问道。

“哎呀，都不能！”古松被问得不耐烦了，皱眉咧嘴地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老人被冤枉的事的？”邱处机问道。

“他们，就是那些衙役到这儿来休息的时候说的呀！”古松说道，用大大的手指指了一下石桌和石椅，“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一向都是人们纳凉、歇脚的首选，我这大树冠就像把大伞一样，风天挡风，雨天挡雨，夏天挡住暴晒的大太阳。看着他们在我身边美美地休息，而我又可以听到四面八方的故事，啧啧，这做树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说到这些，古松居然有些陶醉。

“这么说，那个老人的案子你根本没有了解过前因后果？”邱处机少见地惊奇地睁大双眼。

“什么前因后果，我把在这儿听到的话凑巴凑巴，难道还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古松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

“可是真相呢？你了解的不是真相啊！”邱处机气得都想狠狠地打自己一顿，这明摆着就是古松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而它把这作为真实也就算了，自己居然还信以为真，还亲口对方知县说了出来。

“真相是个啥玩意儿？”古松把肥大的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好像在滴溜溜地转着：“你就实说，你能不能讨回公道来吧？”

邱处机气得真想拔脚就走，可是冷静下来一想，事情说到底是自己从古松这儿听来的，怎么着也得把它讲的那个“故事”了解清楚，看看它了解到的到底距离真相有多远。

这么一想，邱处机就在原地坐着没动，又继续问道：“那你说的知县夫人收了五百两银子的事，是由谁交给谁的，又是在什么地方交的？”

“这个我记得最清楚了！”古松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就是那个胖仆妇坐在这个石凳上，亲手接过了那个老太太交过来的银子！那时候天虽然黑了，不过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老太太递过去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虽然想递过去，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就那样看着胖仆妇，脸上露出十分讨好的样子，说道：‘外甥媳妇啊，这可是我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来的，你可千万要交给夫人，让她好好给我家老头子求求情！唉，这下就算是老头子出来，我们可也没有地方住啦！但愿他别恨我才好，那房子还是我们成亲时的婚房，多少年来再苦再穷我们都没舍得动……”

邱处机听那古松压低了声音，装着别扭的女声说话，一时不由有些动容，觉得不管再怎么偏听偏信地以曲为直，这古松到底还有些古道热肠，起码对人的那点同情心和热情都是真的，虽然光有这些终究还是难免犯错，可是就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不少“人”都难以做到的了。

想到此，邱处机的语气不由放柔和了：“后来，知县夫人也是在这树下见的老太太？那仆妇也是在这树下把五百两银子给了知县夫人？”

“这个呀，嘿嘿，这个可没有！”古松笑道，“不过，你大可以自行脑补一下！一定、必须、肯定会这样的！”

听着古松那极为肯定的语气，邱处机不由又有些起急，说道：“老兄，这事关人命、事关人的清白，我怎么敢随便想象就成了真呢？”

“嘻嘻，那我可就管不着了！”古松笑道，“我又不负责审案！”

“可是你负责吓人哪！”邱处机皱眉说道，“你差点儿吓出人命来！如果真把知县夫人吓死了，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那后来不是被你救过来了吗？”古松在空中嘟起嘴，很不以为然。

“你还记得那个仆妇长什么样子吗？”邱处机没时间看古松自娱自乐，他要先把正事问明白。

“那人啊，她长得有这么胖，”古松把两只白白的胳膊往两边大大地一划，说道，“那脸有这么圆，眼珠子有这么老大！”

邱处机一看，心想，照你比划成这样那还能算个人嘛，不过他理解了古松的意思：“这么说她身材很胖，尤其是脸长得圆，眼睛也很大，是吗？”

“嗯嗯嗯，没错，没错！”

“如果我领她来，你能认出来吗？”邱处机问道。

“估计差不多、也许够呛，可能比较悬！”古松说道，“那我问你，如果两棵大松树站在你面前，你能看出哪棵是我吗？”

邱处机摇了摇头。

“所以，其实我看人主要看衣服：捕头穿什么，丫头穿什么，家丁穿什么。对了，那个胖仆妇穿的衣服和别人都不一样，她穿的是蓝色镶黄边的衣服，不像别的丫头那样穿红挂绿，她长得也比别人黑！”

“还有别的特征吗？”邱处机问道，这个人很关键，找到她才能确定那五百两银子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没有了。”古松摇了摇头，“道长啊，我充其量只是一棵树，我记不了那么多的！”

可是你只知道这么多就敢吓人了！邱处机想，但是并没有这样说出来，他觉得这古松虽然够鲁莽、够固执、够自作聪明，可是它仍然有很多可取之处。

“既然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那我这就去把事情查清楚！”邱处机说着站起来，向方知县所在的前衙走去。

“你确定这次能查明白？”古松在他身后执著地问道。

“不确定。要不你跟着一起来？”邱处机说道。

“嘁，你明明知道我哪儿都去不了！”古松有些懊恼地说道。

邱处机向前面走着，他觉得自己其实比古松都要懊恼，他以前就从来没这样轻信过什么，现在倒好，只是轻信了这么一次，而且居然还是轻信了一棵树，然后就栽了这么个大跟头，真的很没面子。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