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京喝醉那天我去接他,他喝的烂醉如泥却抱着我说,沈梦我好想你。
沈梦是他的初恋女友。
众人都替他掩护,说他只是喝醉了。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酒后吐真言。
蒋京是我大学的同门师兄。
我暗恋了他整整三年。
但前两年里没人知道我喜欢他。
因为那时候他和沈梦是学校里公认的神仙眷侣,我的喜欢见不得光,只能悄悄地藏起来。
一个是数学系的天才学子,一个是外语系的清纯女神。他们的恋情自然是大家口中百说不厌的八卦。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喜欢他。
直到大四那年,他和沈梦分手了。
原因是沈梦的父母不同意。
蒋京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他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分一步步走到现在。
沈梦不一样,父亲从政,母亲从商,是所有人口中的白富美。
据说她被父母送到了美国读研,蒋京就这样失恋了。
和沈梦分手以后,蒋京仿佛变了一个人。
分手的前三个月,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喝酒,最后喝到胃出血,被室友送进了医院。
我打听到了他的病房号,去看他时,他却早已不是我印象中的蒋京。
胡子拉扎,双眼失神,就像丢了魂一样。
我开始照顾他,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每天煲好鸡汤送给他。
我知道他喜欢吃虾就买来虾自己亲手做,再一个个剥好,亲手喂进他嘴里。
一开始他是拒绝我的,我买来的早餐都被他扔到地上。
他双眼猩红地对我大叫着,让我离开。
仿佛我才是让他和沈梦分手的罪魁祸首。
后来,他从别人嘴里得知,沈梦去了美国后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看着他撕心裂肺地哭,眼神散涣地看向窗外。
窗外是万丈高楼,车流不息。
璀璨绚烂的灯光显得这座城市格外繁荣。
“为什么我不是家产万贯?”
他痛苦地捶着头,一下又一下。
看到他这样,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像火灼一般。
我比他更早知道这世界的不公。
为什么会喜欢蒋京呢?
我想起来十二岁时的那个冬夜。
我的爸爸在工地上干活时被一个钢筋贯穿了身体。
我妈告诉我,我们家的天塌了。
本应是工地要负的责任,他们却大手一甩,让我们滚。
我妈不会说普通话,用蹩脚的方言控诉着他们。
他们却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们。
我紧紧地拽着妈妈的衣袖寻求安全感。
工人们站在周围看着这一切,有同情的,有看戏的,有唏嘘的,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我注意到一个小男孩站在他爸爸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里却充满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是愤慨,无力,和绝望。
他犹豫了一会后猛地走上前,伸出手指向了工地经理。
“你是个坏人!”
稚嫩但比任何成年人的声音都掷地有声。
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男孩。
他爸爸连忙站出来把他拉到身后,向经理赔罪,说小孩子不懂事。
后来人都散了。
我们没讨要到结果。
临走时,我看见那个小男孩坐在简陋的工地棚旁边写作业。
我站在那看了他很久,我妈拉都拉不走。
他终于发现了我。
他跑过来告诉我他叫蒋京,要我以后好好学习,学习可以改变这世界上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他的梦想是上京大。
我说,我叫关韵,我要上京大找你。
没有爸爸的日子很难过,我和妈妈住在狭窄潮湿的地下室里,妈妈没文化,只能给别人洗衣做饭,勉强能维持住生计。
我很努力的学习,不分昼夜,妈妈很欣慰,觉得我会有出息。
终于我如愿以偿上了京大,成了蒋京的师妹。
我和蒋京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却摇着头说一点也记不得了。
原来在他那里,我只是一个在他生命中停留了几分钟的过客。
我在他身后整整跟随了三年。
无论风雨,只要蒋京叫我,我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生活习惯。
人人都知道关韵是蒋京独一无二的舔狗。
所以,当我说我要和蒋京分手时,所有人都不相信。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
他抱着我说:“沈梦我好想你。”
包厢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有人替他说话:“都是我们不好,刚才有人和他说沈梦明天要从美国回来了,他这又喝了酒,就别和他计较了。”
我掏出纸巾擦了擦胳膊上的呕吐物,嘲讽地笑了笑。
“以后蒋京喝醉不要来找我了,从现在开始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每个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接下来会发生的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迅速地回到家,打包走了自己的所有东西。
我知道,蒋京从未忘记过沈梦。
和我在一起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他在我耳边呢喃,嘴里叫的是沈梦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手机里一直有个秘密相册,里面全是关于沈梦的回忆。
闺蜜许青来找我时,我正一个人悠闲地喝着咖啡。
“听说你和蒋京分手了?”她撒着欢向我跑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相信。
“不会是一时赌气吧?”
我笑了笑,对她比了一个不不不的手势。
“我真放弃了,有些人你注定得不到他的心,何必浪费自己的一腔热血。”
许青上前抱住了我,“你终于看明白了,这些年你受太多委屈了,我早就劝你和他分手。”
是的,我受太多委屈了。
追蒋京第二年的时候,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他告诉我他想吃周记的麻辣龙虾。
我住在城南,周记龙虾在城北。
我没有犹豫,当时我还很穷,为了省几十块钱的打车费,我骑着共享电动车,顶着风雪,把麻辣龙虾买了回来。
我按响门铃后过了很久,蒋京才顶着一头湿漉漉地头发给我开门。
他随意地把门打开。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却对着手机笑得很开心,手机里面也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离开。
脸被寒风吹的像刀割一样疼。
寒风灌进耳朵里,呜啦呜啦,仿佛让我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他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才回头看我。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就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不仅仅是因为冷,我还想知道他在和谁视频。
即使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还是想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
视频里的女孩笑得很开心,是沈梦。
“我等你回国。”蒋京说这话时眼里有无限的爱意和期待。
心酸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想走。
但下一秒,蒋京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视频里沈梦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外国男人,亲密地挽着沈梦的腰。
她怔了两秒钟,显然没有想到会如此,然后迅速地挂断电话。
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我看着蒋京就仿佛看见了自己。
那天晚上,我横跨整个城市买来的小龙虾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蒋京抱住我,轻声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的眼神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深情和喜欢,但我还是沦陷其中。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喜悦像湖水里的涟漪一般泛滥开来。
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有些瞬间我也觉得他还是喜欢我的。
在我来大姨妈肚子疼的时候,他也会给我泡红糖水,揉肚子。
他也会亲自下厨,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他也会亲昵地叫我小淘气包,满足我许多儿时未完成的心愿。
我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些温柔,像是对待不可多得的至宝。
如果不是睡梦中他的喃喃自语,这些经常会使我相信他已经放下沈梦。
我那时真的很喜欢蒋京。他是记忆中那个勇敢善良的男孩。那句好好学习去上京大成为我黑暗人生里不可多得的光亮。
我总愿意相信他还是喜欢我的,直到我再也骗不了自己。
我走的干脆利落,那个我们一起住了一年的房子,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我的痕迹。
如我所料,蒋京酒醒得知我和他分手和沈梦从美国回来这两个消息后,他连一个微信都没有发给我,就马上去机场接机沈梦。
他可能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去留或者说他觉得我只是在赌气。
我知道,我彻底输了。
搬东西的时候,刚好碰到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从外面赶回来。
看见我,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真的要分手??”他淡漠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相信。
“不分手怎么给沈梦腾位置?对吧?”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和他提起沈梦。
从前的我爱的小心又隐忍。
他笑了笑,听到沈梦这两个字明显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轻快起来。
“你说的对,我从来没有忘记沈梦。我爱她。”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进我的胸口。
我握住拳头,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
事实告诉我,这些年来,我就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