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春，壬戌科殿试揭榜。

来自湖广公安人，毛羽健高中三甲赐同进士。按照明朝惯例，人中进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给事，次期御史，最次期主事。毛羽健分配到监察院，成为一名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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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职场的毛羽健满腔热血，第一份奏折就把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和给事中阮大铖给弹劾了。（确实有种）杨维垣和阮大铖遭到天启皇帝的斥责。

弹劾阮大铖这一点，毛羽健做得很对。阮大铖的一生摇摆不定，本来是东林党出身，后来投靠魏忠贤，充当阉党打手打压东林党。毛羽健不了解天启一朝的水有多深，阮大铖的政治靠山是魏忠贤。魏忠贤是帝国的常务皇帝，说话办事比正牌皇帝天启帝还好使。阮大铖向魏忠贤汇报后不久，小毛收到“除籍回家”的通知。试用期被解雇的进士，毛羽健还是历史上头一例。毛羽健回到老家，凭借科举的经验，成了一名辅导考公的私塾先生。本以为，此生也就如此。没想到五年后，天启死了。崇祯上台，魏忠贤一党遭到清算。崇祯皇帝是少年天子，尤其喜欢毛羽健这种满腔热血的青年才俊。在翻阅卷宗时，发现毛羽健硬刚阉党的事迹，决定重新起用这样的热血青年。毛羽健，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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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羽健二入职场后，工作很拼命，不讲俸禄，不要加班费，吃着崇祯的大饼，没日没夜拼命干活。毛羽健是1603年出生，1622年虚岁二十中进士。崇祯是1627年继位，当时毛羽健只有二十四岁，简直是太优秀了。二十多岁的年龄，正是人生“火气”旺盛的阶段。老婆在湖广，自己孤身北漂，也没有个人洗衣做饭，伺候饮食起居。思来想去，纳个妾吧。自古男人的眼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纳妾后的毛羽健，整天和小妾蜜里调油，忘了湖广老家还有位正房老婆温氏。南方女子一般是“水软风清”的形象，温氏可不一般，属于彪悍型的女人，用母老虎形容一点不过分。世上的事，总是逃不过两种规律，一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二是无巧不成书。有一天，毛羽健正与小妾午睡，正房温氏踹门而入，把毛羽健和小妾捉奸在床。没有缓过神的毛羽健和小妾，遭到温氏和仆人一顿暴揍，两人跪在墙角“伏法认罪”。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再加上丈夫已经是朝廷“大官”，身份今夕不同往日，温氏发泄完愤恨后，也就原谅了他俩。

事情到这，发生的一切都是铺垫。后面发生的事才是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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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毛羽健百思不得其解，湖北距离北京两千多里地，现在坐高铁还得四五个小时，这老娘们是如何发现他纳妾一事，还能做到精准“捉奸在床”的。到兵部车驾司一查出入记录，原来是通过驿站进京的，再仔细翻看记录，老婆还有“堪合”凭证（相当于免费的绿色通行证）。驿站和“堪合”是明朝最高规格的交通方式，只有执行任务的官吏，兵部才给开具“堪合”，使用驿站快速通道。毛羽健一下明白了，平时得罪了，这是有人在搞自己。兵部车驾司给私人开具公家专用的介绍信，明显是乱作为。但毛羽健不能弹劾此事，因为皇帝要是刨根问底询问缘由的话，自己怕老婆的事再给问出来，岂不是让同僚笑掉大牙。遭到老婆按在地上摩擦，被同僚背后使绊子，还找不到地方发泄。毛羽健对驿站简直恨透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毛羽健开始暗中盯着兵部车驾司的脚后跟，一定要机会狠狠参一本。功夫不负有心人。毛羽健发现兵部车驾司和驿站运行的问题。兵部车驾司是管理部门，对驿站拥有使用权，驿站的所有权归地方，费用也由地方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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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来了。毛羽健积极上书弹劾兵部车驾司，说如今天下财政吃紧，很多地方灾荒不断，地方府库入不敷出，建议裁减驿站，减轻地方财政负担。更严重的问题是，兵部不承担任何费用，但有免费使用权，很多官吏沾公家的便宜，存在“公车私用”嫌疑。不如裁撤驿站。

崇祯没有当回事儿，这算什么建议，裁撤掉驿站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以后朝廷和地方如何传递信息，就没同意毛羽健的建议。每个人都有他的痛点，一旦触碰，那就是逆鳞。毛羽健最大的痛点是怕老婆，兵部这次小小的捉弄，算是彻底戳中毛羽健的逆鳞。不把驿站搞垮，毛羽健决不罢休。毛羽健有个同乡叫刘懋，在刑部担任给事中，他给毛羽健出了个主意。皇帝最关心的是朝廷有没有钱，地方死活根本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你上书裁撤驿站，得站在朝廷的位置分析此事。在刘懋的指点下，毛羽健写了一份“驿站每年消耗朝廷财政80万两白银”的奏折。崇祯本是“财迷”，接过奏折，一下动心了，很快做出一个决定——改革驿站，还把刘懋调到兵部牵头这件事。刘懋能有什么办法，就裁员呗，大笔一挥，俱裁十分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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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帝国进入下岗浪潮，在数以万计的下岗人员中，有一个人，大家特别熟悉。他叫，李自成。李自成省吃俭用，攒了一笔钱，托关系进了银川驿站当驿卒，找了一份稳定工作，花钱打点关系的钱还没赚回来，自己先下岗失业。简直倒霉到家了。李自成被辞退后，垂头丧气回到家，迎头碰见老婆韩氏正在家中与米脂县衙役盖君禄私通。李自成彻底怒了，打走盖君禄，失手打死了老婆，成了杀人犯。

万般无奈，李自成跑到甘肃投军。后面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历史的“蝴蝶效应”就是如此。总是充满各种不确定性，一个小人物的某一个举动，同样可以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毛羽健如果带上老婆温氏进京，毛羽健就不会寂寞纳妾，兵部车驾司就找不到机会捉弄他，“千里捉奸”也不会发生，驿站也不会被裁掉，李自成也不会失业，也不会一气之下失手打死老婆韩氏，李自成更不会被迫逃亡异地“创业”成功，大明朝也不会亡在李自成手里。我估计，洪武皇帝在天有灵的话，做梦也想不到，大明王朝亡于一场“千里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