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宁府贾珍、贾蓉两父子,天天声色犬马,赌博押妓养男宠,尽情尽意享乐。把个宁府搅得乌烟瘴气,
虽有荣府两位长辈,那贾赦比贾珍强不了多少,一味淫乐。贾政虽是正人君子,然公事之余,只喜读书著棋,自己家的事儿还是侄儿侄媳在打理。
再者各门各户的事,也不好管的。
贾珍的夫人尤氏懦弱,一家子三个主子,竞没有撑得起来的主子,能把宁府往明路上带。
唯有贾蓉娶了个媳妇秦可卿,虽是出身寒微,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算是娶着了,实指望能生个能干的儿子,撑起宁府的天下。
哪知道秦可卿见识了这公侯之家的肮脏污浊,不愿意同流合污,竟自一条白陵吊死。(详情见连载《秦可卿传》)
太虚幻境是全书的总纲,整本书的走向 ,家族的命运,都体现在十二钗的判词及歌词里。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因为《红楼梦》的整体设计,作者能分给秦可卿的笔墨太少了,就像能分给元春的笔墨太少一样。
让秦可卿当家吧,宁府还有个尤氏,让秦可卿来大观园住,表现表现吧,更是不可能,秦可卿是宁府的媳妇,没有来荣府住的道理。
没有足够的笔墨来写秦可卿,要表现她的美好,那只能各种影射,各种旁敲侧击。
秦可卿这个人物,本身就塑造得不够丰满和立体,还多用侧面描写,侧面描写喧宾夺主,显得含混且不合情理,就让人诸多猜测。
还有太虚幻境的判词,也有相当大的误导性,因为判词中有一“淫”字。
秦可卿的判词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唱秦可卿歌名为《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从判词和歌词文字表面意义出发,很容易得出秦可卿是红颜祸水的结论。甚至进而推断,宁府的败落是秦可卿的淫乱,整个儿贾府败落是因了秦可卿的花容月貌。再被那脂胭斋一通胡说八道,葫芦僧的这段葫芦案便给稀里糊涂判了。
这个结论显然就太可笑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那脂胭斋的胡说八道成立,秦可卿和贾珍有染,一个早死的,没有留下一男半女的媳妇,是造成贾府败落的原因,这能成立吗?
还是说,是秦可卿把贾珍、贾蓉变坏了?!没有秦可卿,贾珍就不会和尤二姐偷情,不会押妓,不会赌博养孪童?!
显然完全不成立。
那么,我们来看看幻境中判词和歌词的语境。其中多用“情”字,更赫然用了一“淫”字,这个“淫”是奸淫的淫,淫罪的淫,读者诸君和研究者,便望之心惊了。
太虚幻境的淫,和世俗的淫不同。警幻仙姑对宝玉说:俗人说的淫是皮肤滥淫,恨不得集天下美女,供我片时之欢娱。但你天份中生成一段痴情,是为‘意淫’。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
所以在警幻仙姑语境下,“淫”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新奇的褒义词,代表一个新男性对美好女性的喜爱、尊重、怜惜、亲昵、羡慕等等复杂感情。所以警幻认为宝玉的“意淫”为闺阁良友
秦可卿是警幻之妹,听从安排下世历劫,自然是尊崇太虚幻境的主流价值观的,秦可卿的“淫”,和贾宝玉的“淫”是一样的,天份中生成的一段痴情。
但是秦可卿和贾宝玉运气相关天壤,贾宝玉身边全是美好的女子,而秦可卿身边,却尽是“皮肤滥淫”的贾珍、贾蓉诸人。
幻想破灭后的秦可卿只有两条路,要么和尤氏一样妥协,要么反抗,而秦可卿做为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根本没有能力像凤姐儿一样与丈夫抗衡,所以秦可卿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判词和歌词并不完全属于秦可卿一个人。因为金陵十一钗在宁府,她们的命运和荣府兴衰紧密相连,一一展现了荣府的命运走向。
而宁府的命运走线,则全系在秦可卿一人身上,因为只有她一人上榜,宁府命运展示只能靠她。
也就是说,秦可卿的判词不仅关乎她自己,也关乎整个宁府的命运。
判词和歌词,前半部分写秦可卿自己,后半部分写宁府,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
其中“箕裘颓堕”的意思是:先辈的事业没有人继承。
很显然,宁府败落的根源,就在贾敬这儿。是贾敬不管不顾的出家,不负责任地把家交给儿子,才造成宁府的肮脏混乱。(贾敬出家原因请参看鄙人的头条号文章《《红楼梦》读了几千遍才知道,原来贾敬也是个情种》)
荣府的赖嬷嬷曾经评介那珍大爷管儿子“着三不着两的”,还说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怨不得小辈们不怕他。
贾珍之所以如此不堪,和缺了父亲管束有直接关系。贾蓉的不堪,却是因为有一位着三不着两的父亲。
秦可卿哪里是宁府败落的罪魁祸首,分明是宁府败落的受害者!
要说罪魁祸首,贾敬第一,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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