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为太原会战系列第19期。上一期主要讲述了为了阻止鬼子南下，晋绥军在平遥一带阻击日军，但在一番激战后平遥仍然沦陷。本期将讲述国军与日军在吕梁一带的战斗，此时徐州会战已打响，老蒋还抽走了一部分防守山西的兵力用于徐州战场，加之晋绥军本就损失惨重，这场战斗也是凶多吉少……
（本期全文约60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七七事变之后,阎锡山出任第2战区司令长官，在蒋介石和国民政府的领导下决心“守土抗战”。蒋介石、阎锡山之间多年的嫌隙，固然已被全面抗战的洪流冲淡不少，但阎锡山对蒋介石及军事委员会的作战部署依然颇多怨言。
抗战时期的吕梁山景
日军刚刚露出进攻徐州的势头,军事委员会就将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邓锡侯的第22集团军主力和汤恩伯第20军团调离山西，划归第5战区战斗序列,加入徐州方向作战。孙连仲部战斗力坚强,汤恩伯部更是晋东生力军，这2支部队接连撤走,使第2战区顿失柱石。阎锡山、卫立煌不得不将整补中的部队调往前线,接替空出的防区。第17军接替了第20军团在子洪口、王和镇及第41军在沁源、平遥的防区，第3军接替了第41军在章源镇、分水岭的防务，韩侯岭主阵地则由第14军及第47师接替,并派出第83师在介休警戒。
在阎锡山看来，军事委员会一面抽走驻山西部队,另一面却还下令反攻太原、石家庄,简直是存心戏弄人。外来的部队随时可能被调走,留下来的也难免“听宣不听调”，保卫山西还是要靠本乡本土的晋绥军。在这一段时间的日记里,阎锡山不无深意地写下“兵要自练、战要自主”八个字。
（上图）鬼子在徐州会战时的照片。有关徐州会战的详细战史系列已更新完结，点击主页即可查看。
可是，决心落在笔下容易，实践起来却相当困难。晋绥军几乎没有1个师能称为健全。为了能“自主”作战,在2个多月的休整期间,阎锡山对晋绥军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编。
第66师作为阎锡山的警卫部队,原本辖有两个团。这次整编开始，便以原有的两个团组建为第204旅,而以晋绥军补充第1团、补充第2团组成第206旅,编入该师,使第66师成为一个完整的两旅四团制方块师。师长由第66师原师长杜春沂担任,第204旅旅长郭作霖上任不久后因病去世,由赵叔鸿接任,素有猛将之名的孙福麟担任第206旅旅长。1938年1月,阎锡山又将两个新成立的团编人第66师，将该师的结构调整为2旅6团制。第66师驻防于临汾，担任第2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卫戍任务。
在临汾还有两支新编的部队:以第2战区军官教导团为基础扩编的第201旅,旅长张翼。以第2战区军事教导第1团和第2团改编的第205旅、旅长徐积璋。这两个旅的兵力不多、在一定程度上也属于跟随长官部行动的警卫部队。
此时的鬼子势头正盛
在临汾城西，驻有在忻口会战遭到重创的第72师。该师以一部编为第217旅,另以一度只剩200多人的第209旅补入，仍然维持2旅4团制的结构。师长由原第209旅旅长段树华担任,王鸿浦任第209旅旅长，梁春溥任第217旅旅长。
在临汾西南的乡宁，驻有新编组的第69师。该师由原第72师208旅、第196旅、新编第1团编组而成，2旅4团制。师长由原第72师208旅旅长吕瑞英担任，高金波任第196旅旅长，于镇河任第208旅旅长。
乡宁以北,以隰县为中心的地区进行整编的,有第68师、第70师和第71师。第68师前身是独立第8旅、原本计划在1937年10月份完成扩编,但因战事紧张未能实现。太原保卫战期间，独立第8旅参加了外围作战并损失一部。整编时期，以该旅为基干,补充编入独立第2旅、独立第3旅余部,组成2旅4团制师。该师师长为原独立第8旅旅长孟宪吉，刘召棠任第203旅旅长，蔡熊飞任第210旅旅长。
第70师、第71师的情况与临汾的第72师相似,都在忻口会战中遭受严重损失，只剩下两三千人。前者原有2旅6团，整编时编组为1个2团制的旅，另将独立第1旅补充进来，组成2旅4团制师，师长由原第70师215旅旅长杜堃升任,赵锡章任第205旅旅长，马凤岗任第215旅旅长。后者则调第203旅补充缺额，以维持两旅四团的结构,原师长郭宗汾留任,刘光斗任第202旅旅长，赵晋任第214旅旅长。
隰县以北的中阳也有2个师驻防整补，他们都是从太原突围出来的守城部队。其中第73师此前参加过忻口会战，又经历太原一役，已经相当残破，所部缩编为1个旅,另调第211旅编入补充,保持2旅4团制结构。原师长刘奉滨继续担任师长，王思田任第197旅旅长，孙兰峰任第211旅旅长。第101师则由第213旅、第218旅、独立第7旅和新编第3团等部合编而成，也是2旅4团编制。师长是傅作义的爱将——原第218旅旅长董其武,阎应禧任第213旅旅长，姚骊祥任第218旅旅长。
训话中的阎锡山(高立者)。
此外,晋绥军的骑兵第1师活动于太原西南的交城,由徐靖夫任师长，骑兵第2师活动于太原西北的宁武,由孙长胜任师长。这2个师在历次战斗中损失不大,自太原陷落之后的游击作战中十分活跃,此次整编之中将2师所属的步兵和无马骑兵抽调出来、组成第200旅,由李庆祥任旅长。
以上便是晋绥军的全部家当。各师、旅整编完毕之后，驻防相近的部队都调整到同一个军部辖下。第19军军长王靖国驻隰县，辖第68师、第70师。第35军军长傅作义驻中阳,辖第73师、第101师。第61军军长陈长捷驻乡宁，辖第69师、第72师。骑兵第1军军长赵承绶驻静乐,辖骑兵第1师、骑兵第2师、第200旅。在临汾的第201旅、第205旅组成第34军,由杨澄源任军长，驻临汾。同在临汾的还有一个准备用于机动作战的空头军部第33军，军长孙楚。第66师是阎锡山的警卫部队，第71师师长郭宗汾因为还保留着“第2战区第2预备军军长”的名头,直属于第2战区司令长官部。
从地图上看,晋绥军的8个正规步兵师全都摆在同蒲铁路以西，独自担负起吕梁山区的防御重任,阎锡山“战要自主”的想法初步实现。然而自主作战的效果如何，还要看与日军交火之后的表现。
根据日军第1军司令官香月清司的部署，同蒲铁路以西的作战被分为两个部分，以汾离公路（汾阳至离石)作为分界线，线北归第109师团负责,线南归第20师团负责。第109师团还担负警戒守备和掩护第20师团后方交通的任务。
被日军第109师团占领的文水城门。
第20师团南下后，第109师团师团长山冈重厚命令第31旅团旅团长谷藤长英指挥第136联队、第107联队第3大队、山炮兵第109联队第1大队、野战重炮兵第3联队第6中队、骑兵第109大队主力及工兵第109联队主力等部组成先遗队，从清源沿太原至汾阳公路南下。
在平遥失守后的第2天，即2月14日，驻防文水的第71师与谷藤先遣队遭遇。第71师师长郭宗汾指挥所部在文水县城以北的开栅镇,龙泉等地逐次抵抗,在日军优势火力和钻隙迁回下节节败退。次日，因文水以南的孝义被第20师团高木支队跨河攻占,第71师后路被切断,郭宗汾只得命令所部向西撤入山区，守文水城的魏振吉营在上午与日军在城外交战后也随之问四打设14。 T里中E大队和2的联队长佐佐木勇指挥1个半步兵大队和2个山炮中队从开棚镇出发，向西追击第71师。谷藤先遣队继续南下,于2月I5日午后3时占领文水县城,2天后又占领了汾阳县城。至此，吕梁山与太原盆地交界处的几个县城都落入日军之手。
谷藤长英简历
进驻汾阳后,山冈重厚派出三个支队，执行打通汾离公路的作战。他以佐佐木勇从东社镇出发，向离石以东的五里铺前进。谷藤先遣队调整为以步兵第107联队为中心的谷藤支队,自汾阳经吴城向离石前进。第118旅团旅团长本川省三率领所部主力编为本川支队,自汾阳经高阳镇、中阳，迂回到离石以西的黄河军渡。
第109师团一旦完成作战任务、吕梁山南北交通就将被拦腰切断。
佐佐木勇简历
在汾离公路以南，第20师团高木支队正对晋西南虎视眈眈。2月17日清晨,高木支队从孝义县城向城西的山区地带进发，并于午前10时许开始进攻驻守在白壁关的第68师一个营,到中午时分将其击溃。接着又向白壁关以南的山岳地带继续追击,并对据守在既设阵地的中国军队千余人发动夜袭,以阵亡5人、负伤13人的代价控制了这一地区。
本川省三简历
高木义人手中只有1个步兵联队,但他却不打算等待后续部队,而是企图趁第19军还没有摸清楚情况时迅速展开进攻。高木义人的计划是，利用日军在机动力、火力和小部队独立作战能力上的优势，依托情报部门积累的详细地图和航空兵实时反馈的侦察情况,采取正面突击配合侧翼突击的办法击溃第19军。
2月18日，高木义人命令步兵第77联队联队长鲤登行一率领主力向双池镇方向行进,攻击位于大麦郊东西一线的第19军阵地。另以该联队第1大队大队长羽鸟长四郎指挥2个中队及配属的师团骑兵一部，在联队主力以西向西南方向前进,目标直指第19军军部驻地石口镇。
高木义人简历
高木在赌博、赌注有2个。一是第19军没有将单独行动的2个中队包围歼灭的能力;二是王靖国也没有胆量坐看日军向自己的后方突击而毫不动摇。虽然战斗发生在山西,虽然对手是熟悉乡土的晋绥军，不幸的是，高木义人赌赢了。
得知与日军高木支队交火之后,王靖国便将第l9军的第68师展开于大麦郊一线守备，此处是从孝义至白壁关一线南下到石口镇至双池镇一线的必经之路、几个月前就开始修筑防御工事。
但是,部队布置的失误和临阵指挥的慌张葬送了几个月来的努力。2月19日，在大麦郊以东、以北地区的第68师首先与高木支队交战。战斗中，第203旅第405团的阵地遭到日军突破,团长王仁山负伤,部队失去掌握,慌忙后撤。与第405团阵地相连接的第406团还没有与日军交火，也被败兵裹挟着向西、南方向溃退，连预定不得退过的阻击阵地高庙山，也因疏忽大意被日军夺占了。
此时，第2战区总参议赵戴文和军法执行总监张培梅从隰县赶到石口镇督战。张培梅因力主处决丢掉天镇的第61军前军长李服膺，被晋绥军一些将领视为阎罗王，王靖国也被他盯上过。王靖国见到张培梅，急忙表示要与石口共存亡,“否则以脑袋再见”。得知第68师从大麦郊撤退的消息后，王靖国严令该师立即反击。孟宪吉也知道张阎王不能糊弄，只得以另一个旅第210旅第622团实施反击。团长秦婀以第2营为反攻主力连夜出击,在高庙山附近的山头与日军展开争夺战。战斗中营长刘光耀头部中弹,滚落到山坡下，所部第4连全部牺牲,第5、第6两连损失过半，最后只撤下来了六七十人。
从大麦郊至石口镇有南北两条道路，开战之初，王靖国判断南侧途经川口的道路已被破坏，日军必走北侧大道。谁料日军仅以小部队沿大道挺进,主力在攻占大麦郊后指向川口。在石口镇以北、以东布防的第70师师长杜堃急令其第205旅前往阻击。2月20日上午,第70师第205旅旅长赵锡章率部抵达川口附近,刚刚布置了防御任务,还没有来得及将工事修筑完毕，从大麦郊南下的日军第77联队先头已经打了过来。缺乏工事掩护的第205旅在日军优势火力的倾泻下伤亡惨重,阵地迅速遭到突破,组织的反攻也屡屡被挫败。到傍晚8时许,第205旅被迫向西撤退到孔家庄、东沟一线,重新组织部队部署防御。赵锡章刚刚站稳脚跟，又收到王靖国派参谋传来的命令，要求第205旅死守阵地,不准后退一步,务必完成掩护第68师转移的任务。
赵锡章
赵锡章怀着必死之心迎来了2月21日的太阳。在这一天的山地村落争夺战中,日军第77联队的掷弹简、重机枪、步兵炮三样武器充分发挥优势,接连击破第205旅临时修筑的掩体，摧毁其火力点,冲破其防线。赵锡章只能向部队下坚守的死命令，亲自掌握预备队，趁日军攻占阵地后精神松懈、火力也不易协同时从侧面反冲锋、用白刃战的方式以血肉之躯抵消对方的优势。
午后1时，第70师主力对当面第77联队进行了一次反攻，但因组织不力遭到日军击退。日军火力虽然强大，但毕竞只有两个大队参战,面对一个师的中国军队，在兵力使用上分外小心。进攻的小部队受到反击、不能坚持时,便主动撤退,再以火力对刚刚丢掉的阵地实施覆盖。反复的拉锯战让大队长高田喜久人少佐颇不耐烦，为了尽快实现突破，他赶到前线亲自率队冲锋，结果在火线上中弹殒命。
日军不设副职，但有明确的职位接替顺序，高田喜久人被击毙后,很快有中队长宣布代理指挥，继续向守军猛攻。午后5时许,第205旅连孔家庄、东沟一线也坚持不住,向西退到了山脚下一处叫阳春堡的村子据守。这时赵锡章已经身中七弹,躺在指挥所的一角督战。身边的部下劝赵锡章早日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锡章的回应是“此即我葬身之所，今日有死无生”。6时许，日军攻入杨树堡，赵锡章为免被俘之辱，举枪自杀，残余的守军星散。
准备阻击日军的晋绥军。注意士兵手中仿制汤姆逊冲锋枪
这场战斗，高木支队统计战死17人、负伤46人，特别是大队长高田喜久人的战死,成为“河北裁定战”开战第1位阵亡的佐级军官，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突破第205旅后，日军第77联队主力连夜西进，抵达石口镇以东不到5公里的丁家墙附近。向第19军军部及第70师其余部队发起进攻。此前,羽鸟大队已经突破了第19军多次阻截,前进到石口镇以北。王靖国和第70师师长杜堃正指挥部队进攻羽鸟大队，没有料到日军会从东面如此之快地袭来，一时无所适从。面对第77联队进攻方向的第215旅第420团团长钟有德逃避战斗、致使第70师师部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遭到日军袭击，杜堃几乎被俘,幸亏第215旅旅长马凤岗率部“硬冲硬打”，才把师长和师部救了出来。王靖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羽鸟大队直接打到了第19军军部,王靖国连夜翻山西逃。2月21日晚8时，日军占领了石口镇。从大麦郊撤下来、还没有抵达石口镇的第68师退路被切断，只得调头向还没有日军动向的西北方向撤退。
第19军接连败退之际,第6l军奉命从吉县北上增援。陈长捷以第69师为左纵队、第72师为右纵队,挺进到隰县至石口公路上的上下均庄一带占领阵地。第61军号称2个师16000千余人，但富有战斗经验的士兵不过二三千人，面对1个联队的日军只能防御，无力进攻。张培梅对陈长捷同样大放狠话，“你这次迎击敌人，只许胜、不许败。如果你随便退下来，小心你的脑袋”。
张培梅
2月22日下午，第61军北上之一部与从石口镇向隰县进发的第77联队第1大队及炮兵一部交火。2月23日，日军第77联队先后夺取上下均庄,并挺进到下李村、后峪村一线，不断向隰县进通。第61军面对日军的攻击节节败退,包括陈长捷在内的各级长官都赶赴一线督战,第72师第217旅第434团团长刘崇一阵亡，第209旅第418团团长娄福生负伤，但还是无法挽回失败。
自平遥失守后,吕梁山区频频传来战斗消息,同蒲铁路当面却音讯寥寥,日军似乎是在专门追杀晋绥军。2月23日，阎锡山口占《敌间》一首，称“同为国军宣劳勤，敌人强把主客分，击破主军客易退，从来专打晋绥军”，还在日记里解释到“第二战区自作战以来，敌方专攻晋绥军，以为主军击破，客军易退，此次敌又专攻隰县,情势紧迫”。
对同蒲铁路正面“客军”无所置喙的阎锡山，正好借此前往蒲县督师。第19军溃退后，张培梅再三报请阎锡山，要依李服膺的先例将王靖国、陈长捷处决,以“明军法、肃军纪、振士气”,还扬言“只要砍掉王、陈军长的两颗人头，太原必能即时收复,否则前途不堪设想”。王靖国怕张培梅六亲不认,不待阎锡山首可直接杀人，躲到了永和县的桑壁镇不敢出来。陈长捷的军部原设在隰县县城,为了躲避张培梅也迁到了城东。
但是，阎锡山此时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认为日军集中兵力打击晋绥军，是因为“主军击破,客军易退”，因此对王靖国保存实力的做法颇为认同，于是对张培梅的请示始终不作回复。张培梅在前线气愤已极，派人买来数两鸦片吞服。省主席赵戴文闻讯亲自前来，跪请张培梅服下解药，张也不肯松口。2月25日，在几天作战中损失了8000多人的第61军退守隰县县城，城内机关、居民紧急疏散。2月26日晨，从隰县撤到大宁的张培梅因鸦片毒性发作身亡，时年54岁。同日，隰县失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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