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元年（1645年）三月，长江江面千帆竞发。武昌城头的"清君侧"大旗下，左良玉望着东去的战船，这位拥兵八十万的南明柱石，正将炮口对准自家都城南京。这场震动江南的内乱背后，交织着党争、私怨与末世困局。
甲申年（1644年）五月，南京奉先殿内的争吵持续了三天三夜。凤阳总督马士英联合江北四镇，强行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远在武昌的左良玉接到诏书时，发现自己的宁南侯爵位竟低于黄得功等人的公爵。更令他愤懑的是，马士英以"护驾有功"为由，将江淮盐税尽数划给四镇充作军饷。
这位曾平定张献忠的宿将，此刻手握南明最精锐的"楚军"。其麾下既有李自成旧部改编的后五营，也有装备红夷大炮的亲军铁骑。但马士英的刻意压制，使得楚军粮饷时常短缺。当南京派来的监军御史索要十万两"助饷银"时，左良玉摔碎了茶盏："昔日报效先帝，今反成朝廷赘疣！"
寒冬的武昌码头，民夫正将巨石投入江中。马士英以防备大顺军为名，在九江至芜湖沿线修筑炮台。但斥候带回的图纸显示，所有炮口皆朝向西面。左良玉闻讯大笑："李闯在襄阳，清兵在淮北，何须防我武昌？"这道针对楚军的防线，彻底撕破了朝廷与藩镇间脆弱的信任。
恰在此时，南京接连爆出"伪太子案"。自称崇祯太子的少年引发朝野震动，东林党人借机攻讦马士英欺君。左良玉的幕僚黄澍在朝堂上痛陈马阮二十四大罪，却被锦衣卫逐出南京。消息传至武昌，楚军大营响起"清君侧"的怒吼。
三月二十日，李自成残部逼近汉阳。左良玉却下令焚毁战船，八十万大军顺流东进。檄文中"奉太子密诏"的托辞，掩不住真正的动机——夺取江南财赋之地。楚军过九江时，城中粮仓被洗劫一空；至安庆，守将竟开城相迎。
但历史没有给左良玉翻身的机会。四月四日夜，九江舟中突发咯血，这位末世枭雄在"除奸臣，安社稷"的喃喃中气绝。其子左梦庚率部降清时，南京城已陷入多铎的重围。后人评说这段往事，总唏嘘那道本该指向北方的防线，最终成了南明王朝自掘坟墓的铁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