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最怕的是“为学之君”圣人最怕的是唯施是畏关键问题之30-31

问道化鸣 2024-09-06 17:53:17

学者们对“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荒兮其未央”的理解大同小异,大体上如陈鼓应所理解的那样:“众人所畏惧的,我也不能不有所畏惧。”

对“荒兮其未央”的解读更是五花八门,陈鼓应说:“精神领域开阔啊,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

与陈鼓应的正面描述相反,王蒙、沈善增则以批评的口吻说:“荒唐啊,蒙昧与无序的状态还不知道要延续多久呢 ”,“纵欢作乐呵,那是看不到头的。”

南怀瑾、张其成的译文分别是:“像荒原大沙漠一样,面积广大无边,永远没有尽头”,“时间太久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不用再举例子了,总之,盲人摸象,各有各样,摸耳为蒲扇,摸腿为树桩。

那么,1、“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2、“荒兮其未央”就是荒漠般地没有尽头吗?是什么没有尽头?

“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中的“畏”是有具体指向的,即“为学”

你害怕的,我也跟着害怕,这样的理解停留于字面理解,没有触及文字背后的真相:众人畏惧的是什么?别人害怕的,我一定要害怕吗?这又跟“精神领域的开阔”,或者“无序的状态”“广大的荒漠”有什么联系?

这句话不能简单理解为你所害怕的,我也跟着害怕,那是跟风顺大流,不是圣人之治,圣人最担心的是权力“为学(有为)”即“唯施是畏”,是担心百姓不能自然发展而“无不为”!

《老子》(《道德经》)中涉及的“畏”并非寻常所说的担惊受怕,而是与强权zheng治相关的内容,比如“民之所畏”的有:“其次畏之”、“人之所畏”,“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而圣人,或者权力者所畏惧的恰是“唯施是畏”,即最怕“为学”而“有为”,这才是圣人或者权力者“不可不畏”的具体内容。

我们来看一下20章的原文:

绝学无忧。唯与诃,其相去几何?美与恶,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恍呵其未央哉。众人熙熙,若飨于大牢,而春登台。我泊焉未兆,若婴儿未咳。累呵如无所归。众人皆有余,我独遗。我愚人之心也,蠢蠢呵。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呵。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呵。忽呵其若海,恍呵其若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以俚。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众人最担心权力者不“绝学”,是“唯施是畏”

就是说:圣人绝弃世俗追求的功名伪诈之学,在他看来,世人所谓的高贵或是低下,并没有什么差别,世人所谓的喜爱和厌弃,又有什么不同?世人最害怕的是权力者不能绝弃世人所追逐的“功名伪诈”之学,即“不绝学之君”,圣人自己也最怕不能“绝学”而有所“作为”。

说明:这里面的“绝学”绝不可以理解为“绝世之学”,也不是针对天下人,要他们“绝弃一切学问技能”,《老子》中的圣人并非“无欲”、“不学”,只是“欲不欲”、“学不学”而已,就是说圣人之欲不同于众人之欲,圣人之学不同于众人之学,圣人学“为道”,众人学“政教礼乐之学”。

这一点很重要,历代名家均有明确诠释,从唐玄宗、明太祖等帝王的“御注”,到方仙道家,从高道、高僧,到大儒名家,大致不离这个思路。

比如河上公把“学”理解为“政教礼乐之学”、“虚伪、浮华之学”,王弼注为“益能进智”的权谋之学,成玄英、李约、杜光庭等高道把“学”理解为“有为”之学,高僧憨山大师则理解为“智巧仁义之事”。

只有当代人,坚持认为“绝学”就是“绝顶”之学,就是“为往圣继绝学”的“绝学”。也只有今人把针对圣人而言的绝弃“政教礼乐之学”,稀里糊涂地理解对天下之人的要求,让天下人不学无术,将老子的圣人“愚人之心”,悄然间转向于愚民思想。

这些自称为“修者”“证道”“体道”的人,在这不知不觉之中,给自己心中的圣人老子,戴上一顶“反智反文明”的大帽子,还不自知。

总之,所“绝”之学全部指向与圣人“无为”相对应的“情欲之学”“有为之学”,而不是针对百姓的——圣人“无为”,百姓才能自由发展而“无不为”;圣人“为道”,并不意味着要求百姓不学“无不为”的技能。

“恍呵其未央哉”:不是对“精神领域”的赞叹,也不是对愚昧无序状态的悲歌,而是对“圣俗”差距的感叹!

这一章,各版本文字有很大差异,帛书甲乙本相似,疑为“朢呵,其未央才”,汉简本为“芒虖,其未央哉”,楚简本缺,传本为“荒兮,其未央哉!”

无论是“望”,是“芒”,还是“恍”,还是“荒”,都有“茫茫然不可得见”之意,都是用来形容“未央”的。

问题是:是什么茫茫然“没个尽头”?是陈鼓应的“精神领域开阔没有尽头”?还是林语堂的“宇宙的道理”没个尽头?亦或是“为学”之风没个尽头?

对照一下原文,前边说众人皆明辨“是非”的,认为“唯与诃”、“美与恶”绝然相反,而圣人“均彼我,一同异”,认为这一切的是非之别都是人的好恶所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事无善恶。

所以,老子说:“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恍呵其未央哉”:世俗之人趋于自己所喜好的,而远离自己所厌恶的,亦步亦趋,相互传染,成为恶俗。

对此情形,王弼说:我“未敢恃之以为用也”——我是不敢跟风,为我所用的。跟风与不以为用,这中间的认知差距太大了啊!

感慨之后,老子以“众人、俗人”与“我”进行了对比。当众人沉浸在飨大牢、春登台的熙攘之中尽情享受而迷于美进、惑于荣利的时候,“我”却我独安于寂寞,无情无欲,就像婴儿尚不知有所回应;众人都有所施展,有所发挥,而“我”却若有所失。

“我”不与俗人相随,如愚人之心,心无所系,不分美恶;意无所向,不知分别。俗人“昭昭”“察察”明达于世故,“我”却“昏昏”“闷闷”,若无所识,恍兮若海,不知其边际;惚兮如风,不知其所止。

这些都是对“绝学无忧”展开的论述:人都有所畏,而世人不知“政教礼乐之学”增长是非,并相互追逐,蔓延乘风,这才是最可畏的。故有道之士最怕被俗学迷惑,因而弃而绝之。

唐玄宗则将“荒”理解为“荒废”:圣人“若不畏绝俗学,则众生正性荒废,其未有央止之时”,“言俗学伤性,无息止期”。

杜光庭注疏:俗学者,明则生苛察,智则生是非……故曰失真。“若不绝除,方将日益,故荒乱渺然,殊未央止也”。

因此,“荒呵其未央”就是:“为学”之风相沿成习,世人沉溺于“俗学”,迷惑于美进、荣利,丧道失德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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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化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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