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3年的正月,汉赵帝国的皇帝刘聪,在其都城平阳的南宫光极殿设下盛大宴会款待群臣。席间,刘聪命令晋怀帝司马炽换上平民服饰,手持酒壶穿梭于宴席之间为众人劝酒。面对如此羞辱,晋怀帝司马炽不敢有丝毫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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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极殿内,汉赵的君臣们看到这一幕无不捧腹大笑。然而,一阵哭泣声突然打破了欢愉的氛围,声音越来越大。刘聪闻声震怒,循声望去,发现是与司马炽一同被俘的晋朝大臣庾珉、王俊等人。他们因目睹旧主遭受这般凌辱而悲愤交加,忍不住失声痛哭。
尽管刘聪满面怒容,但当时并未发作。然而,此事却被人暗暗记在心里。数日后的朝会上,有人向刘聪告发,称庾珉、王俊等人暗中与晋朝并州刺史刘琨勾结,图谋献出平阳。
到了二月,刘聪下令处决了包括庾珉、王俊在内的十余名晋朝被俘臣属。年仅三十岁的晋怀帝司马炽也被赐毒酒强制饮下而亡。同时,刘聪收回了曾赏赐给司马炽的妃子小刘贵人。为了庆祝晋怀帝之死,刘聪甚至宣布大赦天下。
同在二月,刘聪的生母张太后驾崩,被追谥为光献皇后。不久后,刘聪的皇后张徽光也因哀伤过度去世,追谥武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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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失去母亲和妻子,刘聪虽一度悲痛,但很快便依照自己的心意,将深得宠爱的贵嫔刘娥立为新皇后。不仅如此,他还决定为刘娥修建一座凰仪殿。然而,这一计划遭到了廷尉陈元达的劝阻。
陈元达出身于匈奴五部中的北部,公元304年,刘渊在左国城称王时被召入仕,先后担任黄门侍郎和廷尉。此后九年,史书中对他并无太多记载。
直到刘聪即位后,因沉溺女色、不理政事,才让陈元达的故事逐渐浮现。当时太尉王彰曾冒死进谏,但不幸于二月底去世,这使得陈元达不得不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当听说刘聪计划为皇后刘娥修建凰仪殿时,他深感不满,立即上书劝阻。
《晋书》完整记录了陈元达的奏章内容,如下:
臣闻古之圣王爱国如家,因此皇天也视其为子而庇佑之。天降生众民并立君主,意在使其成为百姓父母,以刑罚与奖赏治理国家,而非放纵一人享乐而使万民受苦。
晋室昏庸残暴,视黎民为草芥,故上天断绝其国祚。如今皇汉受命,苍生期盼得以喘息,渴望重获新生已有时日。我高祖光文皇帝深知此理,痛心疾首,故身着粗布衣裳,居处简朴;先皇后嫔服饰亦无奢华绮丽。即便群臣屡次请求扩建宫殿,高祖仍仅建南北宫而已。现今光极殿前,足以接待诸侯、宴请万国;昭德温明之后,亦可容纳六宫、排列十二等。
陛下龙兴以来,外灭两京强敌,内修宫殿四十余座,又逢饥荒疾疫,死亡接连不断,兵士疲于外战,百姓怨声载道。作为百姓父母,难道不应反思?
臣听闻陛下旨意,将营建凰仪殿。中宫新立,本是臣等乐意效劳之事。然臣以为大难未平,现有宫殿已足够使用,新建之举实属不当。
臣闻汉太宗承袭高祖基业,在惠帝、吕后休养生息之后,虽财富充盈,仍因百金之费而停建露台,其美名流传后世,成为不朽典范。故能断狱四百,比肩成康之治。陛下所拥之地,不过相当于太宗时的两个郡罢了,且需防备的敌人岂止匈奴南越?孝文帝疆域广阔尚且节俭如此,陛下地盘狭小却欲铺张浪费。愚臣所以敢冒死直言、触犯龙颜者,正为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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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中记载了陈元达劝谏刘聪的一段故事,内容如下:
如今晋朝残余势力,西面占据关中,南面盘踞江表;李雄则掌控巴、蜀地区;王浚与刘琨在侧虎视眈眈;石勒和曹嶷的贡赋也逐渐减少,这表明他们已有脱离之心。然而陛下却对此毫不担忧,反而耗费巨资为皇后修建宫殿,这难道是当前最紧急的事情吗?
从史书所载陈元达的奏疏来看,他不仅引用古代帝王节俭的故事来劝谏刘聪,还深刻分析了汉赵政权面临的严峻局势。他指出,襄国的石勒与青州的曹嶷进贡稀少,显然已有背离汉赵的迹象。
然而,刘聪非但没有接受陈元达的忠言,反而怒不可遏地喝道:“朕贵为天子, 只是想修建一座宫殿而已,这小小的事情难道还要征求你陈元达的同意吗?若不除掉你,朕的宫殿恐怕难以建成!”
他随即对身旁的侍卫下令:“立刻将陈元达推出斩首,暴尸示众!同时将其妻儿老小一并处死于市井之间,让这些胆敢妄议朝政的鼠辈们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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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刘聪正在逍遥园的李中堂内,而陈元达已被铁链锁住腰身,绑在一棵大树上。
听到刘聪下令处决自己,陈元达大声疾呼:“臣所言皆为国家大计,陛下却要杀臣。若死者有知,臣必向上诉陛下于苍天,向下告陛下于先帝!臣能与龙逢、比干同列于地下,已无憾矣!但不知陛下究竟是何种君主?”尽管侍卫试图拖走陈元达,却发现无法拉动他。
刘聪得知后更加愤怒。
这时,司徒任顗、尚书令朱纪、左仆射范隆以及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一同跪地劝阻,磕头至血流满面,说道:“陈元达乃先帝赏识的贤臣,自开国以来便任职宫中。他忠心耿耿,事无巨细皆直言不讳。不像我们这些人,只顾保全俸禄,苟且偷安。每当见到陈元达,我们都深感惭愧。他此次上书虽然言语狂妄,但实则出于忠诚直率之心,恳请陛下宽恕。如果因为进谏而诛杀重臣,后人又该如何评价陛下呢?”
听完这番话,刘聪沉默不语,最终未再追究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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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皇后刘娥正在后堂休息,得知此事后,立刻暗中派遣人手告知左右侍卫暂缓用刑。随后,刘娥亲自撰写了一份奏章,并命人呈递给刘聪。奏章内容如下:
“臣妾听闻陛下打算为妾身修建宫殿。然而,昭德宫已足够居住,凰仪殿并非当务之急。如今四海尚未统一,灾祸与战乱依然频发,任何行动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与财力,因此尤需谨慎对待。廷尉所言,实为国家大政方针的重要建议。忠臣进谏,绝非为了自身利益;帝王拒绝谏言,也并非仅仅出于个人考虑。
妾身以为,陛下应上追明君纳谏兴邦之美德,下鉴昏君拒谏亡国之惨痛教训。理应对廷尉予以嘉奖,授予其高位与封地。为何不仅不予采纳,反而欲加罪于他?陛下此怒因妾而起,廷尉之祸亦由妾招致。若国人怨声载道、国力疲惫,其罪责将归咎于妾身。拒谏害忠,皆源于妾之过失。
自古以来,国家败亡之家破人亡,无不与妇人相关。每当妾身阅览史书,读到此类故事时,常愤懑得食不知味。岂料今日,妾竟亲身犯下如此过错?后人看待妾身,正如妾看待古人一般。如此一来,妾又何颜面侍奉陛下?
请允许妾身在此堂自尽,以弥补陛下因误信而导致的过失。”
刘聪看完奏章后,大惊失色。
司徒任顗等人仍跪在地上,叩头哭泣,苦苦哀求。
刘聪缓缓说道:“朕近日患风疾,喜怒无常,难以自控。陈元达实乃忠臣,朕一时糊涂,竟让众卿为此磕破头颅,实在惭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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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刘聪命任顗等人起身,戴上官帽,穿上木屐,来到光极殿就坐。随后,刘聪又命人将陈元达请至光极殿,并将刘娥的奏章交予陈元达阅览。
刘聪感慨道:“外有爱卿这样的贤才辅佐朕,内有皇后这样的贤内助协助朕,朕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随即,刘聪下旨按等级赏赐任顗等人谷米与绸缎,并将逍遥园更名为纳贤园,李中堂改名为愧贤堂。刘聪笑着对陈元达说道:“本应是卿畏惧朕,如今反而是朕畏惧卿了。”
话说公元312年末,在襄国(今河北邢台)发生了一场关键战役。当时汉赵的镇东大将军石勒通过智谋成功使段末杯投降,并暗中与辽西段氏鲜卑建立了友好关系。
不久,督护王昌从幽州返回,向王浚汇报了南下攻打襄国的结果,这令王浚十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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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名将祁弘回到幽州拜见王浚,他见王浚一脸不快,便问道:“刺史为何如此烦恼?”
王浚回答道:“王昌联合段家鲜卑南征襄国石勒,没想到段家鲜卑竟投靠石勒提前撤兵,导致此次军事行动无果而终。”
祁弘听后勃然大怒,说道:“刺史不必忧心,攻打石勒何须依赖段家鲜卑!我打算再次率军南下,誓要攻破襄国,活捉石勒!”
听到这话,王浚怒气全消,转而大喜:“有祁将军领兵南下,我就放心了。”
再说襄国城内,石勒得知幽州刺史王浚又派遣名将祁弘前来进攻,心中颇为惊慌,急忙召集众将商讨对策。
石勒沉默不语,但眉头紧锁。将领孔苌却大声说道:“我们迟早要在襄国与幽州一战,既然祁弘来了,那就现在开战,有什么好怕的?”
左长史张敬则忧心忡忡地表示:“虽然我们已经计降段末杯并与段家鲜卑结盟,但幽州王浚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目前襄国的城防尚未完善,祁弘来犯,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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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十八岁的石虎也主动请缨:“幽州的祁弘真的那么可怕吗?希望叔父给我一支军队,我要北上迎击祁弘!”
王阳、夔安、支雄、桃豹、逯明、郭敖、刘徵等人齐声说道:“我们十八骑必须齐心协力,共同迎战祁弘,定能让祁弘无处可逃。”
石会与张伏利度也随即附和道:“共战祁弘,怎能少了我们的力量?”
石勒见众将领士气高昂,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转身看向右长史张宾。
张宾立刻开口说道:“祁弘虽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然而,要想彻底击败他,还需借助天时地利,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石勒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右侯所言正合我意,还请右侯详解这天时地利之策。”
张宾继续分析道:“祁弘南下,志在攻取襄国。但目前我方襄国城池尚未坚固,将军不宜在此死守。依我之见,将军应率领精锐兵马东出襄国,直奔冀州广宗(今河北威县东)。如此一来,既能暂时避开祁弘的锋芒,又能寻找有利地形等待战机。若天佑将军,不出十余日,或许会有您期待的天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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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采纳了张宾的建议,挑选了一万名精锐士兵,交由石虎、孔苌、夔安、支雄、桃豹等将领分别统领,在他的亲自指挥下,从襄国东门出发,向广宗进发。从襄国向东行进百余里即可抵达广宗县,石勒一行人在野外选择了一处有利地形驻扎下来,静候祁弘的到来。
幽州名将祁弘率领一支精锐骑兵,从幽州蓟城(今北京)出发,仅用不到十日便抵达司州广平郡境内。他得知石勒已撤出襄国,退至广宗,便以为石勒对其进攻定会惊慌失措。于是,祁弘决定在襄国暂作夜宿,计划次日再向广宗进发。
次日清晨,薄雾弥漫,数百尺外尚能辨物,祁弘下令策马疾驰,直奔广宗。
然而,随着行军推进,雾气愈发浓重,视线不足百尺。有将士建议暂停前进,等待太阳升起驱散浓雾,但祁弘求战心切,执意不肯停下。约半个时辰后,浓雾仍未消散,祁弘迷失方向,误入一片洼地。正当他试图探明道路时,突然间,雾中箭矢如雨般袭来。待祁弘反应过来,身上已中数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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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弘急忙下令迎战,却发现大部分士兵早已身中多箭,纷纷坠马,队伍陷入混乱。祁弘强忍剧痛,奋力冲出重围,却又接连中箭,几乎跌落马下。他紧握长枪,咬牙折断箭杆,继续奋战。此时,敌方大将石虎与孔苌率先杀到,祁弘凭借顽强意志与二人交锋三十余回合,竟未落下风。
然而,不久之后,夔安、支雄、桃豹等人相继赶到,将祁弘团团围住。祁弘虽拼尽全力迎战,但因战马多处中箭倒地,被迫下马继续搏斗。又经过三十余回合的激烈厮杀,他终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此时,石勒、石会、张伏利度已率军将祁弘残部彻底包围,受伤的士兵纷纷投降,石勒欣然接受。石勒策马来到祁弘所在之处,正欲下令活捉祁弘,却见石虎等人已将其击杀于乱军之中。
石勒得知祁弘身死后,心中倍感惋惜,然而帐下众将却早已欢声雷动。
孔苌激动地说道:“将军,如今我们除掉了祁弘,幽冀之地便可任由我们驰骋了!”
石虎也随声附和:“世人皆说祁弘骁勇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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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沉默不语,右长史张宾见状,便开口道:“将军不必太过伤怀,我们与祁弘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今日祁弘的败亡,一则因他轻敌,二则也是天意使然。”
石勒听后,终于展露笑容,说道:“今日能击败祁弘,果真是上天在助我啊!”
张宾趁机进言:“将军不妨下令撤回襄国,修筑护城河,加固城防。待到春夏之际,将军坐镇襄国,派遣诸将四出征战、攻城拔寨即可。”
石勒听罢大喜,当即传令班师回襄国。
克定邺城石虎成太守,上白对战石勒逢故人公元312年七月,汉赵镇东大将军石勒抵达襄国(今河北邢台),在此站稳脚跟后,接连取得多次胜利:先是击退幽州王浚派来的军队,随后击杀冀州刺史王象,又在浓雾掩护下斩杀幽州名将祁弘。经过这一系列战事,石勒开始着手巩固襄国的防御,修筑城墙、挖掘护城河,逐步将襄国打造为自己的战略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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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元313年四月,北方春寒未消,石勒便召集诸将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此时,他并未急于向西进攻并州的刘琨或北上挑战幽州的王浚,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襄国以南约二百里的司州魏郡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
邺城地理位置重要,由刘琨之子刘演驻守。实际上,刘演的兵力并不强大。早在前一年,石勒北上时曾路过邺城,当时因长途奔袭、兵力不足而未与刘演交锋。如今,石勒羽翼已丰,夺取邺城成为他的首要目标。
与此同时,在距离襄国不远的冀州安平国广宗县(今河北威县东)境内,还有两处由幽州刺史王浚(时任晋朝大司马)任命的地方官员据守的据点:一是位于上白(今河北威县东南)的青州刺史李恽,二是驻守定陵(今河北威县西南大高庙村)的兖州刺史田徽。这两处势力虽不算强大,但对石勒而言却是潜在威胁,因此他也计划尽快铲除这些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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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深思熟虑,石勒制定了作战方案:派遣侄儿石虎率军南下攻打邺城,而自己则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前往广宗,先解决上白和定陵的问题。从这一部署可以看出,石勒并没有满足于固守襄国,而是延续了其一贯积极进取的战略风格,主动出击扩大势力范围。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出征他还安排年仅十九岁的侄儿石虎独立领军,这不仅体现了他对家族成员的重视,也显示出他有意培养年轻一代将领的能力。
综上所述,石勒通过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既展现了其卓越的指挥才能,又凸显了他对家族力量的倚重,为其后续扩张奠定了坚实基础。
石勒对石虎独自领兵出征颇为担忧,毕竟去年石虎奉命威慑寿春(今安徽省寿县)时,曾败于司马睿派遣的扬威将军纪瞻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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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确保万无一失,石勒派遣了十八骑之一的桃豹随同石虎南征邺城,并许诺在石虎攻克邺城后,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负责镇守邺城。石虎与桃豹欣然接受命令。
二人率军南下,不久便抵达邺城。西晋魏郡太守刘演闻讯,认为石虎远道而来,士气低落,难以一战,遂派遣将领谢胥、田青、郎牧迎击。然而,石虎身先士卒,奋勇作战,其部下亦士气高昂,刘演所派诸将很快被击败,被迫退守邺城。
石虎随即下令攻城。由于刘演到任后并未加强城防建设,邺城城墙并不坚固,很快便被石虎攻破。谢胥、田青、郎牧等向石虎投降,而刘演仅带数人向南逃往兖州的廪丘(今山东省郓城县西北)。石虎成功占领邺城后,新任魏郡太守桃豹下令安抚百姓,严禁滥杀无辜,邺城百姓纷纷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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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石勒亲率孔苌等人东出襄国城,数日后抵达上白。石勒此次亲自出征的原因,或许正是由于上白驻扎着一支乞活军。提起乞活军,石勒心中便满是愤怒。
六年前,石勒与汲桑在赤桥(今山东省临清市境内)分道扬镳后,汲桑在攻打乐陵郡(今山东省阳信县东南)时,遭遇了由田甄、田兰兄弟统领的乞活军,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均在这支队伍中。最终,这支乞活军击败并斩杀了汲桑。
四年前,石勒的部队曾在冀州赵郡一带打败田甄率领的乞活军,并将其击杀,也算是为汲桑报了仇。如今,石勒听说田甄、田兰兄弟的部将李恽、薄盛等人仍在冀州活动,且李恽已被王浚任命为青州刺史,因此石勒决定亲自率军讨伐他们。
石勒抵达上白后,立即对李恽、薄盛等人发起了进攻。
这支从并州逃难而来的乞活军,本以为冀州地沃粮丰能够安身立命,却没想到再次遭受石勒大军的猛烈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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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白不过是个简陋的小据点,根本无法抵挡石勒的攻势,很快便被攻破。青州刺史李恽不得不亲自上阵迎战,然而他仅仅与孔苌交手十余回合,便被斩于马下。薄盛见势不妙,急忙带领残兵败将仓皇逃离。而李恽所率领的这支并州乞活军则全军覆没,最终向石勒投降。
然而,石勒并未接受投降,而是下令将这些同乡的乞活军全部活埋。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他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故人——郭敬,也就是郭季子。只见这位昔日的地主如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眼神中已毫无生气。
石勒连忙高声问道:“你是郭季子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轻声答道:“我就是郭敬郭季子。”
石勒听罢,立刻跳下马来,泪流满面地哭喊道:“恩公!我是上党武乡的世龙啊!”
然而,眼前的郭敬早已认不出这个离开家乡十多年,如今四十岁的大将军,只是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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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走到郭敬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小时候我家境贫寒,您却常常接济我,让我心怀感激,因此拼命为您家干活。二十八岁那年,我沦为奴隶,一次在乱军中走散,返回家乡的路上又饥又渴。幸亏在路上遇到了恩公,您变卖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为我买来了食物和衣服。”听到这里,郭敬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石勒擦干眼泪,展颜笑道:“恩公,今日重逢,莫非是天意?我要赏赐您衣服、车马,并任命您为上将军!”
随后,石勒高声传令:“传我命令,停止坑埋降卒!所有降卒一律交由上将军郭季子统领!”
暂且不提石勒在上白与乞活军交战时遇见故乡旧识,单说幽州刺史王浚得知石勒诛杀青州刺史李恽的消息后,愤怒至极。
王浚一面任命薄盛为新的青州刺史,一面着手筹备南征石勒的军事行动。
为此,王浚命女婿枣嵩率领幽州军队驻扎易水,同时召集辽西公段疾陆眷麾下的鲜卑部队共同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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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约定出兵之日,段疾陆眷的军队却迟迟未到幽州与枣嵩会合,这让王浚大失所望。盛怒之下,他决定用重金收买驻守盛乐城的代公拓跋猗卢,请求其出兵讨伐段疾陆眷。
与此同时,王浚还派遣使者前往棘城,命令慕容鲜卑的大单于慕容廆派遣援军参与此次战役。
接到指令后,拓跋猗卢派其子右贤王拓跋六修率军与枣嵩汇合,随后向令支进发,对段疾陆眷发起攻击。然而,段疾陆眷亲自领军迎战,在西线击败了枣嵩和拓跋六修的联军,迫使拓跋六修撤回盛乐城。
虽然段氏鲜卑在西线取得胜利,但在东线却遭遇挫折。
慕容廆派遣儿子慕容翰领兵进攻段氏鲜卑,成功夺取徒河与新城两地,并逼近辽西郡治所阳乐。正当慕容翰打算继续西进时,得到消息说拓跋六修已撤军返回,于是决定停止进攻,班师回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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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刺史王浚原本计划联合辽西段氏鲜卑南下进攻石勒,然而段氏鲜卑却对此置之不理。无奈之下,王浚转而邀请拓跋鲜卑与慕容鲜卑共同攻打段氏鲜卑。这一系列行动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最终导致其南征石勒的计划化为泡影。消息传至上白后,石勒与众将听闻此事不禁大笑。
当时正值五月,石勒继续对定陵的兖州刺史田徽展开攻势。定陵是西汉广宗王的陵墓,距离上白并不遥远。石勒暂时驻扎在上白,派遣部将孔苌领兵攻打定陵。孔苌不负所托,成功攻破定陵并斩杀田徽。
与此同时,刚刚被王浚任命为青州刺史的薄盛,在得知石勒对待投降的乞活军宽大处理,并交由郭敬统领的消息后,决定率部向石勒投降。
在投降之前,薄盛先对冀州渤海郡发动攻击,生擒渤海郡太守刘既,随后带领五千户百姓归降石勒。石勒果然没有加害薄盛。至此,太行山以东的各郡县纷纷归附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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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派遣使者将攻克邺城、击败上白乞活军以及在定陵斩杀兖州刺史田徽等战绩上报平阳的汉赵皇帝刘聪。刘聪随即加封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同时,刘聪还授予石勒的母亲王氏“上党国太夫人”称号,其妻刘氏则被封为“上党国夫人”,所佩戴的印章、佩绶及首饰规格均与王妃相同。尽管石勒曾三次推辞征东大将军的封号,但这次他最终接受了这一职位。
数日之后,石勒的母亲王氏不幸去世。石勒对母亲的离世深感悲痛,秘密派人将其安葬于山谷之中,具体地点无人知晓。不久后,石勒依照九等官爵中的最高等级礼仪,在襄国城南为母亲举行了虚葬仪式以示哀悼。
东征大将军石勒在攻下邺城后,改变了以往只攻占不驻守的策略。虽然他已经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并驻扎在邺城,但仍然对桃豹的能力有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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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向右侯张宾询问道:“邺城曾是魏国的古都,我打算在此修建府邸,但由于当地民风复杂,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治理安抚。你觉得谁能够承担这个重任?”
张宾回答说:“前晋朝青州东莱郡太守赵彭,为人忠厚且聪慧,具备辅佐政务的能力。如果您能任用他,他必定能够胜任。”
于是,石勒召见了赵彭,并任命他为魏郡太守。
然而,赵彭到后却一边哭泣一边推辞说:“我过去曾在晋朝为官,享受过晋朝的俸禄。我也知道晋朝如今已经衰败,就像河流向东一去不复返。您顺应天命崛起,如果我接受您的任命,也算是攀附明主。但是,犬马尚且不忘旧主,我又怎敢背弃恩情?让我去侍奉另一位君主,这确实是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恐怕也是您所看不起的。如果您能允许我安度晚年,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您的大恩大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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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听完,沉默无言。张宾接着说道:“将军您的军队所到之处,士大夫们无不改变立场,没有谁能坚守道义来决定自己的去留。不过,赵彭也是当世的贤才,不必强求他合作,这样反而能成全将军的美名。”
石勒听后,脸上露出笑容,高兴地说道:“右侯所说,正合我意。”
于是,石勒赏赐赵彭安车驷马,并以卿的俸禄供养他。同时,他还任命赵彭的儿子赵明为参军。最终,石勒决定让石虎担任魏郡太守,驻守邺城,这也让石虎篡权夺位的想法开始萌芽。
石勒不仅重视邺城的治理,还关注将领和佐吏子弟的教育。他在襄国设立了太学,选拔精通经书的官吏担任文学掾,挑选了三百名将领和佐吏的子弟接受教育。
随着时间推移,冀州以及司州的魏郡、广平郡一带逐渐安定下来,境内的百姓也开始缴纳租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