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狂人日记》写于1918年4月,首发于1918年5月15日4卷5号的《新青年》月刊,后收入《呐喊》文集。鲁迅的这篇小说吹响了“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号角,它代表的是民众的意识觉醒以及对专制社会中各种不合理制度、束缚和压抑人性的腐朽文化的反击。
在《狂人日记》中,鲁迅通过狂人之口发出振聋发聩的第一声: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在我们看来,古代封建专制社会是个吃人社会,是谁都容易明白的。而在五四时代,在鲁迅那个时代,把封建专制社会的罪恶概括为“吃人”两字,把旧社会、旧制度、旧文明史揭露为吃人史,确实是个惊人的发现。而且像鲁迅那样认识得如此深刻的,确实没有第二个人。
鲁迅揭露封建专制社会为“吃人社会”,不把劳动人民当成人,而当成奴隶,当成牛马,同马克思曾经说过的“专制制度的唯一原则就是轻视人类,使人不成其为人”的观点是吻合的。
由于专制统治者不把人当成人,因此命中注定了他们同样也成为非人的东西,变成了吃人的野兽,旧社会变成了蛮人社会,“吃人”的社会。那么,专制社会到底是如何“吃人的”或者说“人吃人”呢?
专制社会如何成为一个“吃人”社会的?首先是王朝更迭、暴力战争,“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用鲁迅的话来说,一旦战争开启,社会立马成为一个乱世。而乱世之中的民众,正如当年曹操所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从这个描述中我们可以想象出那时的社会是何等的惨淡黑暗。战争到底大量死亡,而活着的人心里想到死者,往往更悲痛,活人和死人皆使曹操肠断。
其次,专制社会本身的暴力性。专制社会往往通过暴力革命、农民起义获得政权,然后通过强制性来贯彻专制统治者的意志,以维护其专制统治。
专制的统治者们运用国家工具、暴力机器,并依靠维护专制统治的“吃人”律条,从上而下的统治人民,对人民实行血腥的统治压迫、经济剥削和奴役。横行乡里,鱼肉人民,摧残无辜百姓。
但是专制统治者“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接下手”,“直接杀了,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有祸祟”,于是便制胜出一整套仁义道德、三纲五常等杀人有理的谬论,布满了罗网,逼得你去寻死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杀人的罪名,又偿了心愿。”
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专制统治者除了直接暴力统治外,还需要遮羞布,依靠意识形态的控制、思想文化专制、伦理道德的势力来束缚被统治者的精神,把人们严格地规范在道德的、思想的种种桎梏中。这样完成了直接暴力统治到思想文化、精神统治的目的,最后形成一种长期的集体无意识。
一旦民众的集体无意识形成了,就可以长期不变,哪怕是王朝更迭,但专制统治没有变化,革命的成功者依旧想当皇上,维持其一家之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根基不变。这就是为什么古代陷入王朝治乱循环之中的道理所在,因为专制制度的统治根本不变,而且不断强化,到明清达到高峰。
民众长期在这种文化、思想和精神奴役之下,早已变得麻木愚昧,安分守己,根本没有思想,也不会思考,养成了一种奴性,自然而然的服从一切,顺从一切。用鲁迅的话来说,这种专制的伦理道德就像是细腰蜂的毒针,使对方麻痹,失去知觉,然后再慢慢地被吃掉。
除此之外,专制统治者还要利用民众“他奴”变成“自奴”,以民众来制约民众,民众自己之间完成“自奴”。通过构建严格的等级制度、告密制度、民众自治等完成。
“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
在吃人的链条上,不仅吃人者吃人,被人吃者也吃人,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吃”或“被吃”的命运。“你吃我,我吃你,大家互相吃“,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不公平”,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同时,“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别人吃了,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会生活于恐惧之中,人们普遍存在朝不保夕的感觉,几乎人人都感觉可怕的灾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自身,稍不留神,一句话不谨慎,一个行动不谨慎,都会使他落进无底深渊,一去不返,被人吃。
专制的桎梏造成无知愚昧,构成集体无意识以导向群众暴力,群众暴力蚕食着那些觉醒的”异类”。“被吃者”而在受专制毒化之后,便不自觉地伙同统治者去“吃人”。
总之,历代专制统治者都是通过这些方式最终将整个社会变成暴虐、贪婪、自私以欺瞒和哄骗的大泽,“吸血吃肉”,还要“被吃者”顺从地安于这不公正无止境的剥削压迫奴役之中。
本文参考文献:
鲁迅.《狂人日记》
程宇.彻底撤掉这“人肉的筵宴”一一从《呐喊》《傍徨》看鲁迅反封建思想的彻底性
[无奈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