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清中毒的事,众人都以为是沐瑶下的毒。
即使王老太医说香中有两味药药性相冲,长期使用这香,陆元清一样会中毒,众人也以为这是沐瑶的原因。
不管沐瑶是否有意,东宫药房的药被更换的事都要追查。
这事又落到了暗夜司的头上。
倒是叶汀兰给沐瑶提供了有毒的配方这事,因沐瑶的死,被暂时掩藏了下来。
朝廷的官员们这几日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太子陆元清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出现在资事堂了。
又有春霖苑被围,先太子妃暴毙,沐家被抄家下狱的消息传出,猜测什么的有。
叶汀兰得知春霖苑出事后,也紧张不已。
她跑回了叶府,让苏湘云尽快联系东夷人,想逃往东夷。
苏湘云却很犹豫。
“兰儿,你不是说你给沐瑶的那香方,至少要点三个月才会致命吗?
春霖苑如今并无准确消息传出,不一定是香有问题的事暴露了。”
叶汀兰每日被陆兆凌折磨,早就不想在上京呆下去了,执意要逃。
苏湘云没有办法,只得去找她的上线联系,给东夷的丹阳王上官啸传讯。
此时两国正在开战,消息哪那么容易传回东夷?
苏湘云心中其实清楚,她们母子想回到东夷认祖归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若不是叶汀兰一再相逼,苏湘云只想摆脱东夷间谍的身份,好好在上京过日子。
苏湘云去联络东夷奸细时,被橘子庄的暗探跟踪,将东夷奸细躲藏的地方暴露了。
消息传到陆鼎峰手中,陆鼎峰将消息透露给了暗夜司,倒是借此捣毁了一处东夷奸细的窝点。
陆鼎峰一直都守在陆元清身边,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
在皇帝病危的情况下,太子中毒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漏的。
陆鼎峰向太子进言:
“此时为了不让人怀疑殿下的身体,最好主动放点假消息出去。”
陆元清的毒虽然解了,身体却一天天开始感觉衰弱起来。
他精神不济,乐得有桑葚姑娘在一旁给他出谋划策。
“桑葚姑娘,这些杂事,你帮孤处理了即可。只是皇兄一生德行出众,光明磊落,孤不希望有任何有损皇兄名誉的流言传出。”
陆元清不愿意有损先太子的名声,让暗夜司另外寻了个罪名关押审问沐家人。
陆鼎峰又让人传了点捕风捉影的谣言,大致意思是沐家人意图谋反,在春霖苑藏有兵器甲胄,被搜了出来。
如此一来,沐瑶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再葬入皇陵,只草草的收敛,让人葬在了沐家的墓地。
若不是沐瑶育有一子,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很可能沐瑶会被弃尸荒野。
事关谋逆,如此一来朝中人自然不愿再沾染上沐家的事,追究这事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恰好这时,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回了上京。
西北赶往上京传讯的小队,奉楚天骄之名,一路上大喊:“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沿途各州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举国欢腾。
楚天骄如此做的目的,便是为了振奋民心。
得知最强大的敌人西戎已经被击溃,果然百姓们心中对外敌的恐惧一扫而光。
离国人斗志,被激发到了顶点。
上京城中,不少的百姓走出家门,载歌载舞,争相庆祝。
甚至有商铺的老板,自发性的请了舞龙舞狮队,敲锣打鼓的在街上庆祝。
这些庆祝的人群,从朱雀大街,一直游行到离阳侯府门前。
不少百姓对着侯府大门躬身长拜,感谢楚家人又一次为他们守住了国门。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指明了这一次西北战线的统帅,便是武胜大将军楚天骄。
楚天骄之名,再一次被捧上了神坛。
卧病在床多日的陆元清,一下子也有了精神,急忙让桑葚帮着他梳洗穿戴后,就直奔资事堂。
朝臣们从各个衙门,涌向了资事堂。
离阳侯拿着军报,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胜了,西戎四十万大军,被我闺女全数歼灭,阿史那陀钵负伤逃回了西戎!”
“对,这一仗是我闺女统帅的,我闺女就是天生的帅才,这样的战绩,连我这个当爹的,都自愧不如!”
……
离阳侯被团团围住,不停地接受着大臣们的询问,同时肆无忌惮的吹嘘着自己的大闺女。
有些人挤不到离阳侯身边,只能挤到楚烨身边凑热闹。
楚烨刚已经从他大哥手上看过军报了。
被巨大的惊喜震撼,楚烨反复看了三遍军报,每一个字他都能背下来。
这夸自家大侄女的语言,楚烨自然不会吝啬。
“我家大侄女,自小就是孩子王!
我爹早就说过,我大侄女才是传他衣钵之人。”
王丞相在一旁附和:“对对对,我家王庭那小子,自小就被楚丫头收拾惯了的!”
顿时,周围好几个大臣跟着附和,“楚大将军自小就有楚霸王之称!”
有人开始炫耀起了自家孩子跟楚天骄小时候的交往。
“我家小子以前每次受了伤回来,都说是楚霸王打的!”
“我家小子还做过楚大将军的小喽啰。”
“我家小五七岁的时候,被楚大将军扭断过胳膊!”
“我家老三还被楚大将军打得流过鼻血呢!”
……
一时之间,画风有点诡异,自家若是有子侄小时候被楚天骄揍过的,都仿佛是得过军功章一般,与有荣焉。
自小拘着孩子不准跟楚天骄玩的,反而后悔了起来,心中觉得遗憾。
楚烨倒是没觉得这有啥问题,大侄女小霸王之称,早就名扬上京了。
他看着这些大臣的嘴脸,倒是记起仇来了,指着几位文臣质问道:“当初陛下封我大侄女做一品大将军时,你们是不是都反对?
是谁说我大侄女只是女子,不堪为将的?
如今知道我大侄女的厉害了吧?
男儿又怎样?这离国上下的男儿,有哪一个能有我大侄女的智谋和胆略?
让你们用十几万大军,打败西戎四十万大军,你们谁能做得到?”
虽然楚烨态度极其嚣张,又爱翻旧账,但朝臣们今日都不好反驳他,纷纷顺着他的话,开始夸赞楚天骄。
这一战之后,离国上下,再也没有人能拿楚天骄的性别来贬低她了。
陆元清和陆鼎峰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吵吵嚷嚷的情景。
朝臣们给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快步冲到离阳侯面前,陆元清激动的抓住了离阳侯的手,问道:“楚爱卿,楚大妹妹真的大获全胜,将西戎人赶跑了吗?”
离阳侯肯定的点头:“不仅赶跑了,阿史那陀钵的四十万大军,还被打得只剩下五千人逃回国内。短期之内,西戎人不敢再来犯境了。”
陆元清蜡黄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倒是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他的病容。
“楚大妹妹真乃我离国的女战神也!”
陆鼎峰远远的站在一旁,听到消息后,也露出了笑容。
“生子当如楚天骄啊!”
虽然这话是从她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的,有些别扭,但旁边的朝臣们听了后,却纷纷点头。
看着得意非凡的离阳侯,再没人嘲笑他是个女儿奴了。
谁家不想有个像楚天骄这样的女儿呢?
别说女儿,儿子赶得上楚天骄,也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啊!
陆鼎峰这句感叹,发自肺腑。
他是真的眼红楚家有楚天骄这样的后代啊!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东线。
胶州城的攻城战,已经打了十几天了。
东夷人攻城,不像西戎人那么直接暴烈,反而是阴谋诡计频出。
他们最初用毒粉射进胶州城,造成了胶州城很大的伤亡。
幸好去年楚天骄到胶州时,给李伯昌留下了能解东夷常规毒药的解药配方。
李伯昌将配方交给军医后,发现正好可用,从而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
胶州城墙上的士兵,用浸过解药的面巾,遮蔽住口鼻作战,打得十分的艰辛。
正士气低落时,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了胶州。
胶州将士精神为之一振。
“楚家军击溃了西戎四十万大军!咱们胶州城外只有二十万东夷贼兵,没道理咱们会输给东夷人。”
不少将士如此想着,就觉得城下的东夷贼寇,不是那么难以战胜了。
李伯昌感觉到了压力。
“若是一直坚守城门不出,这样打消耗战打下去,胶州城迟早要破,看来,必须反攻了。”
李伯昌将自己的反攻计划,写成军报,送至了曲阳关。
武宁伯看了后,却并不认同。
大外孙女在西北取得大胜,武宁伯当然也希望尽快结束东线的战斗。
但是他认为李伯昌的计划,不仅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有些冒进了。
“我大外孙女能打败阿史那陀钵,一定不是硬碰硬。从玉门关大捷开始,西北一定是在不停地分化西戎的兵力,各个击破,才能以少胜多。
东线情况不一样。
上官凤如今就咬死了胶州城,不肯分兵作战,这是东夷人为了保存实力。
攻城战打了那么久,东夷战损并不大,此时出城对阵,我方毫无优势!”
收到武宁伯的回信后,李伯昌只得另想办法。
李伯昌从军二十几年,官职一品大将军,从来都很自负自己军事才能不弱于楚家人。
到了此时方知,纸上谈兵与实际作战,有天壤之别。
“难道我李家人,真的就不如楚家人?”
李伯昌内心深处,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其实,这并非李家人就比楚家人笨,而是两个家族的历史大相径庭。
楚家人从开国时期起,就一直在作战。
几代人,上百年的积累,都是实战经验。
家中孩子,就算不读书,光听先辈们的战场经验,都能熏陶成将才。
再加上楚天骄前世就多次领兵作战,早就积累了实战经验了,所以在指挥作战方面,才能一鸣惊人。
而李家崛起,不过是在近二十年,靠着皇帝的扶持和自身的钻营发家的,并未经历过真正的大战。
李伯昌腹中那些军事才华,说白了,都是纸上谈兵,和平年代镇守一方,勉强可用。
遇到当下这样的真正大战,机变之能,可能还不如楚家小二。
正在李伯昌想不出破局之策时,李家的大儿子李茂却受了重伤。
李伯昌这时想到了自己那个被放出去跟随楚天骄作战的四儿子。
“该是叫老四回来的时候了!”
本打算跟着楚天骄南下的李匡,收到了他爹李伯昌的来信。
李匡只得赶往陇城找楚天骄商量。
阳关城内,大军正在休整。阳关城下和沙洲城下两战,让不少的将士身上都负了伤。
虽然楚天骄心急南征,却不得不延缓大军南征的时间,让将士们稍作喘息。
她自己则先赶回了陇城,一方面处理积压的政务,一方面凑措南征的军备。
甘州百姓得知西戎人撤退后,同样也用各种形式在庆祝。
陇城街道上,到处能看见欢欣鼓舞的甘州百姓。
各种表达敬意的礼物,被送到了甘州州牧府门前。
得知楚天骄不收礼,百姓们就趁夜偷偷的将礼物放在州牧府门前。
每天清早州牧府大门开启时,衙役都会在门前发现大量的鸡蛋豆腐荷包之类的东西。
这一日清早,甘州下了一夜大雪,陇城银装素裹,街上行人稀少。
李匡一人一骑,连夜赶到了甘州州牧府门前,正好看见衙役们在搬运门口的那些礼物。
看门的衙役已经认识李匡,无需通禀直接放了他入内。
得知楚天骄还在后宅,李匡穿过甬道,直奔后宅。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了墙里面飘来的笑声。
郑琳琅和楚芸儿在堆雪人。
看见李匡进来,郑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去年几人去南宁找陆钰时,郑琳琅和李匡曾经同行,今年楚天骄向五州之地催缴禄田税赋时,又派了李匡和郑琳琅一起执行任务,两人因此变得熟稔了起来。
“李小将军,您来了?快来看看我和芸儿堆的雪人,像不像大表姐?”
不得不说,郑琳琅在毁掉手工艺传承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她堆的雪人,撇开那鼻子上的红萝卜和手中烧火棍不提,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楚天骄。
李匡看了一眼雪人“楚天骄”,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没有一处像。”
他生性拘谨,做不来当面撒谎的事,如实评价道。
郑琳琅也不生气,从旁边扯了一根竹子,弯成了弓形,插在了雪人背上道:“加上残月弯弓,应该就像了!”
李匡挑眉,心道:“郑家妹妹还真是会自己哄自己玩。”
楚芸儿指了指后院道:“李四哥,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吧?大姐跟阿钰哥正在后面过招呢!”
李匡颔首,向两位小姑娘示意后,去了后院。
远远的就听见了陆钰的惨叫声,李匡加快了脚步。
“大王,打人不打脸,你这是不讲武德!”
“谁叫你不好好过招,尽偷奸耍滑?”
那日在沙洲城上,被陆钰躲过了攻击后,楚天骄就一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打不过陆钰。
回了陇城后,今早有点时间,楚天骄便拉着陆钰过招。
谁知陆钰压根不好好打,尽是使一些“下流”招数,仗着身法诡异,一会儿抓一下楚天骄的手,一会儿又趁机搂一下楚天骄的腰,气得楚天骄不仅涨红了脸,还发狠真的想暴捶他一顿。
李匡进到后院后,正好看见楚天骄一拳挥向陆钰的脸庞,陆钰单手格挡,架住了楚天骄的手臂。
许是气急了,楚天骄一跺脚命令道:“不准挡!”
陆钰委委屈屈的松开了手。
楚天骄一拳直击出去,陆钰灵敏的侧头,楚天骄的拳头从他的脸旁滑过。
“不准躲!”楚天骄喊道。
“大王饶命!”陆钰话音刚落,楚天骄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钰捂着脸哀嚎:“瞎了,完了,我瞎了!”
楚天骄其实刚才是收了力的,虽然生气陆钰轻薄自己,但她也没真想将陆钰揍出个好歹来。
听到陆钰哀嚎,又有些心疼了,忙问道:“怎么会呢?我根本没使全力。”
陆钰站得笔直,侧过身子躲开楚天骄,不让楚天骄掰开他的手。
“阿钰,让我看一眼。”
陆钰不做声,只捂着脸那么静静地站着,那清冷的模样,仿佛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天骄只得软下来哄他,陆钰别扭道:“呼呼一下。”
楚天骄是个直肠子,没有半分柔情的对着陆钰捂住脸的手吹了两口气。
“大王,你这哪里是在呼呼,你这分明是在呸我!”
……
李匡看到院中的二人打闹,心酸不已,故意咳嗽了几声。
“咦,大黑炭你怎么来了?”
陆钰看见李匡,有些嫌弃,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他那脸上,完好无损,根本就没受伤。
楚天骄见他使诈,气得一脚踩在了陆钰的脚上,骂道:“如今有武功了,果然不听本大王的话了,哼!”
陆钰弯着腰又去哄楚天骄。
李匡看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累无比,拱手道:“小师妹,我大哥受了重伤,我爹想让我回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