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论古往今来最受欢迎的文人是谁,估摸着李白苏轼必齐名。但谪仙人李白入凡尘却不谙世事,便更衬托了苏轼那沾染人间烟火气息的温情。这也使得千百年来,苏轼的小迷弟迷妹们何曾少过。不过你可知道,苏轼也有自己仰慕的人,那便是宋朝文坛宗祖欧阳修。
若要说苏轼是不折不扣的“欧阳吹”也不为过,他曾不吝美言地将欧阳修赞为“时代楷模”曰:“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纳说为忠,长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称多士,欧阳子之功为多。”
也难怪苏轼这般赞誉欧阳修,毕竟欧阳修不仅诗文好,人有趣,对苏轼亦有知遇之恩。不过更牛的是,唐宋八大家中除去前朝的韩愈和柳宗元,余下六个名额都被欧阳修和他的五个学生包揽了。毕竟,在欧阳修的主持下,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的科考被称为“千年科举第一榜”,并开创了宋朝一代文风。
当年北宋文坛所流行是“太学体”,艰深难懂颇有故弄高深之嫌,具有创新思想的欧阳修早就看不惯这种故弄玄虚的晦涩文体了,于是借着以翰林学士身份主持这场科考的机会,他要向迂腐的就文风宣战,让才子们挣脱文体的束缚,得以更好地展现才华贡献才智。因此,欧阳修主持这次考试,力主实用的文风,挑选的是行文通俗,不矫饰的人才。
很显然,欧阳修此次的科举革新成绩显著。此次科举各科共录取了899人,其中进士388人,这些人中便包括了苏轼、苏辙、张载、程颢、程颐、曾布等名家,经后世统计,这一年的科考出了,三位文豪、九位宰相和一位名将,可谓是人才济济,含金量堪称科举史第一榜。
然而这次科考的创新之举也得罪了那些习惯写“太学体”的考生们,他们纷纷上街闹事抗议,大肆攻击谩骂欧阳修,好在宋仁宗给了欧阳修极大的支持,这才使得欧阳修所提倡的晓畅通俗的新文体取代了过往那华丽空洞的“昆西体”和生涩险怪的“太学体”,并在文坛掀起了一股新风,欧阳修自然被公认为当时文坛领袖,古文运动的领导者了。
锐意进取,充满了革新精神是欧阳修的本色,有思想,真性情,怼起人来文采激昂也是他相当突出的个性特点,这也注定了他的仕途注定不平坦。
宋朝的政治机构相当臃肿,看出这一点的范仲淹一针见血的向宋仁宗指出了改革的必要性,并且第一刀直指宰相的用人制度,还贴心的为宋仁宗画了张《百官图》理清了各职能部门中升迁门道。
对于当朝宰相吕夷简来说简直就是直戳肺管了,这还得了。于是反手就给范仲淹扣上了“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的大帽子,使得范仲淹被贬黜改知饶州。有个叫高若纳的谏官竟对此幸灾乐祸,公然讥讽范仲淹,恰好被欧阳修知道了。
这还得了,真性情的欧阳修忍不了,于是运笔如飞文不加点,一篇震烁古今的讨奸檄文《与高司谏书》灼热出炉。文辞之辛辣,论证之严密,层层推进,给对方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抨击。虽说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欧阳修也因此一战成名,但后果便是被贬夷陵。
欧阳修第一次体会到官场的残酷,祸不单行的是他的第二任夫人不久也病逝了。在夷陵的第一个元宵节,欧阳修酸楚地领悟了何谓“越热闹,越孤独”。一首《生查子·元夕》,写下了他心中的痛: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但有趣的灵魂即便经历再多的磨难,也总能不改对生活的热忱,毕竟太焦虑的人很难做到有趣。于是在夷陵,欧阳修收拾心情,一边整顿吏治、健全规章制度,一边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拾韩愈诗文。在夷陵,欧阳修反思自己青年时期喝花酒的过错,痛下决心,要按圣人之道严格要求自己,与洛阳时那个外号“逸老”的欧阳修诀别。
自此欧阳修即便官场起起落落,两被造黄谣而几乎身败名裂,他都始终不改自己的真性情,让有趣的灵魂热忱地拥抱生活。
毕竟对于他来说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事,只要你的内心足够强大,坏事也可以变好事。
即便是在外放十年后,再度返回中央,欧阳修的热血依旧不冷。
回归中央后,欧阳修先后出任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等职,无论在什么岗位,欧阳修都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直到嘉佑二年那场科考,他终于可以可以可以一改文坛、官场的颓风,用一场科举几乎将北宋未来50年的精英人才一网打尽,近乎于“野无遗贤”了。
才华横溢,命运坎坷,对生活的热爱,却不曾改。
十年饮冰,热血依旧,归来便立文风,传千载。
浸染人间烟火,却走出自己的圣贤之路,这便是欧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