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余华的《活着》:专制的社会、垄断的权力、奴性的民众

颜威说历史 2023-11-08 17:03:21
《活着》

《活着》是余华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其实,这本书的字并不是很多,但每一次重读都会收获不一样的感受与回味。

故事的主角福贵出身于富裕的地主家庭,是个从小衣食无忧的阔少爷,但同时也是个生性顽劣的败家子。在私塾先生口中,福贵“朽木不可雕也”。他不仅嫖娼,还沉迷赌博。终于,在龙二设下的骗局中输光了自己的家业。

龙二是个精于算计的赌博师傅,花了半年多时间处心积虑地赌赢了“徐家少爷,赢来了福贵家的一百多亩田和一栋房子,摇身一变成了大地主“龙老爷”。当福贵把家产全部输光后,他的父亲气急之中掉进粪缸而死。说白了,他的父亲是被他气死的。

输光家产的福贵一贫如洗,本想好好种地为生,但没想到在为母亲求医途中,竟被抓去北方当了壮丁,无暇顾及病中的老母亲。

多年后重获自由的福贵终于回到了家乡,面临的却是母亲已经过世,妻子家珍含辛茹苦地抚养着一双儿女,女儿凤霞也因一场高烧而变成了哑巴的悲惨现状。不过福贵的悲剧人生并没有结束。

他的妻子家珍又患上了软骨病后不久去世,有庆在献血的欣喜中痛苦地死去,凤霞在怀着对新生命诞生的期许中不幸去世,女婿二喜在工地上辛勤劳作时不幸被水泥板夹死,自己的孙也在吃豆子的幸福中活活撑死。种种关于幸福与苦难的强烈对比—透露出的是时代的荒谬,抑或命运的无奈。

白发人送黑发人,福贵一次又一次亲手埋葬自己的亲人,一次又一次接受来自命运沉痛的打击。这一系列接踵而至的不幸仿佛一场盛大而凄凉的悲剧里的一幕幕画面,在福贵的人生舞台上轮番上演。最终,灯光黯淡,影片独留下一位脊背黝黑的沧桑老人与一头老牛的背影。

余华《活着》中的福贵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活下去,福贵在一次次生死危难中奋力挣扎。即便是亲人一个个相继离他而去,仅留下垂垂老矣的老黄牛与他相依为命,他依然顽强地活着。

那么,福贵活成这个样子的根本原因在哪?在于当时的时代和社会背景,比如有庆的死。抽血时的有庆已经嘴唇发青,然而医生熟视无睹,为了救县长夫人竟然抽干了有庆的血。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得知情况的主治医生竟然只是骂了抽血医生一句“胡闹”,就立刻回去抢救县长夫人。医院因为县长夫人是县领导的女人便倾一县之人为她一人献血,势力的医生为了讨好县长让针管变成屠刀,不顾医疗规定把一个年仅12岁的孩子的血抽干。

还比如福贵母亲的死,本来福贵要去县城买药的,却无缘无故被蛮横不讲理的抓去做了壮丁,结果福贵的母亲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死亡。这些来自现实生活中人性灾难的死亡只能在那个专制、荒诞社会中才会发生。

专制的社会、垄断的权力、奴性的民众

专制的本质在于权力的高度垄断,古代垄断于君主就是君主专制,垄断于军阀就是君主专制。无论君主,还是军阀,他们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限制、制约、约束和监督他们的权力。所以君主和军阀可以“任心而行”,个人独断专行,为所欲为。

当然,君主或者军阀一个人不可能管理这么庞大国家,必须依赖庞大的官吏行使权力,而官吏的任命、升迁在于君主,在于上级。这种层层任命制就犹如一座金字塔,处于在这座权力金字塔上面的人自然地拥有了无限的权力。层层对上负责,下级机关同上级机关的关系只是一种服从关系。

下级由上级任命,对上级负责,根本不需要对民众和政绩负责,只需要把上级伺候好就行了。而官吏行使权力的监督也只有上级,或者上级委派的监督人员,这种监督其实就是一个官吏制约另一个官吏,一个官吏监督另一个官吏。就算监督发现官吏不称职,在上级安排下,只需要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从一个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

权力不来自人民,不对人民负责,人民根本无法监督,没有任何制约官吏的办法,所以官吏们根本感受不到来自底层的压力。于是这些获得了授权行使不受限制、制约、约束和监督权力的官吏们自然可以“权势熏天”,官僚主义横行,一个靠垄断权力剥削大众的官僚特权阶层形成。

这个阶层凌驾于社会和人民之上,超越法治的约束,享受“刑不上大夫”的特权,成为新的剥削阶级。官僚特权阶层的形成,必然导致贪污腐败的盛行。

这些官吏们高高在上,滥用权力,官气十足,动辄训人,打击报复,欺上瞒下,专横跋扈,徇私行贿,贪赃枉法,对民众进行敲骨吸髓的压榨。将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极致,哪怕就算拥有一丝权力的基层小吏也将这种权势发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因为这些小吏拥有“自由裁量权”,他们可以在一定情况下自主决定是否作为、何时作为、如何作为等等。当权力规范难以合理覆盖时,官吏手中的“自由裁量权”就有可能减损民众权利,吃拿卡要,罗织名目,雁过拔毛。

在这种专制高压统治下,野蛮、任性、武断和暴力的社会治理下,在这种全国从上到下的严密的统治网中,民众只能如同奴隶般卑微的活着,他们根本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这种残酷的现实环境,专制高压使得民众渐渐养成了一种安分守己,安贫乐道,与其说这是一种安于贫贱、不争不抢,实际上这是一种奴性。奴性下,民众自然也就无所谓“抗争”,甚至也无所谓“麻木”,他们只是本能地活着,认命,接受命运的安排。

认命其实是底层民众对自己的艰难命运清楚认识之后的理性把握,因为他们的弱势地位决定了他们的不反抗,这样还能安稳地活下去。否则,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命都可能被掠去。

文献参考:

余华.《活着》

林静声.《“合理”的荒诞——论余华<活着>的死亡文本设计》

周欣琰.《人与命运:生命的两个半圆——评余华<活着>》

石勇.《暴力是从哪里来的?》

李丹阳.《封建“官当”制度与官僚特权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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