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刮起了一阵来自农民的抗议之风，其程度之深，范围之广，让世界震惊。在揭开了欧洲农业市场最后一张遮羞布之后，农民的怒火似乎将指向欧洲政治的更深处……

当欧洲领导人们聚集于布鲁塞尔讨论乌克兰问题时，欧洲农民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这座被誉为欧盟中心的城市。在议会大楼外扎营后，他们扔鸡蛋，吹喇叭，点燃大火，向政府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这样的农民抗议不是少数。比利时农民将赞德弗利特、密尔和博斯特尔这些与荷兰的过境点作为目标，用拖拉机在道路上排成“一字长蛇”以造成交通延误。

在法国，农民封锁了通往巴黎以及里昂和图卢兹市的主要高速公路。还有许多农民将拖拉机开进城市，破坏城市道路，往政府大楼上倾倒粪便和肥料。

欧洲农民究竟遭受了什么不公的待遇，以至于要发动如此规模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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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绿色协议》

在大量报道中，被采访的抗议者们以及专家学者口诛笔伐的对象之一是《欧洲绿色协议》（ the European Green Deal，以下简称《协议》）。

《协议》横跨能源、交通、工业、建筑业、农业等多个领域，旨在促进欧洲朝绿色经济转型，降低碳排放，保护生态环境，引入了包括碳税、农药禁令、氮排放限制以及限制水和土地使用在内的措施。

而具体到农业方面，温室气体的排放以及农药、肥料的使用是影响最大的部分。欧盟的生态保护指标有着非常严格的农药限制措施，使得农作物的生产效率被大幅降低。

德国政府重点针对柴油的使用作出了限制，农民不得不为自己的拖拉机支付昂贵的柴油税。而荷兰则为了限制氮的排放，在政策上限制了对猪、鸡以及牛的饲养。

对于欧盟来说，农业是重要的一部分。农村区域约占欧盟成员国总面积的86%，居住着约1.28亿、占比25%的人口；全职农民约1200万；农业及其关联产业贡献了成员国GDP的6%，涉及1500万个企业，提供了4500万个就业岗位。

因此，欧盟一贯的农业政策是比较保护农民的，比如欧盟农业农村政策的主体，共同农业政策。

共同农业政策有两个政策支柱，第一支柱是直接补贴和市场支持政策，第二支柱是农村发展政策。共同农业政策以7年为一个周期，，当前周期为2021~2027年，上一周期为2014~2020年。

共同农业政策通过欧洲农业担保基金和欧洲农村发展农业基金两个政策工具执行，每年支出约590亿欧元，其中70%用于农民收入支持补贴，10%用于市场支持政策，20%用于农村发展政策。

在与这样的农业友好型政策的对比之下，《协议》中的环保政策则显得相当严苛。《协议》的目标是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这一目标使得一些生态指标以及对应的罚款来得较为激进。规模较大的农业公司可能尚且能够抵挡改革的潮流，生产规模较小的自营农民受到《协议》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因此，《协议》被部分人看作是欧洲极端环保主义的表现，也被认为是这场农民大抗议的来源。对《协议》中条款内容的合理性暂且先不讨论，但是该协议中不少文件早在2021年就已经发布，难道3年前的农业生产不会受到影响吗？为什么3年前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农民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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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时局

3年前的农业生产的确会受到《协议》的影响，但是彼时俄乌战争尚未开始，欧洲各国之间仍然进行着正常的贸易来往，素有“欧洲粮仓“之称的乌克兰的农产品还没有像今天一样被倾销往欧盟各国，因此彼时的生产虽受一定影响，但市场稳定。

另一方面，3年前世界仍笼罩在新冠疫情之下，各国的农产品生产能力受限，满足本地市场尚且存在压力，更别提进行大量的农产品贸易了；即使有能力进行贸易的，也会因为种种防疫管控要求而受到不同程度的贸易限制。

而如今随着战争不断深入和疫情管控的全面放开，欧盟暂停了对乌克兰进口商品的关税，来自乌克兰的廉价农产品疯狂冲击着本地农业市场；同时因为战争的缘故，能源、化肥和运输成本都在上升,使得本地的农产品生产难，销售更难。

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农民的农产品价格在 2022 年达到顶峰，但此后一直在下降——在 2022年第三季度和 2023年同期之间平均下降了近 9%。在这种情况下，2023年《协议》新推出的政策甚至比以往更加激进，更是加剧了问题的形成。政治选择对欧洲的农业市场的影响是巨大的，农民愤怒的抗议似乎在预示着，战争给经济的压力即将来到临界点。

同时政治选择本身也很有可能是本次抗议的一大直接原因。欧洲农民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揭竿而起，很难让人不跟即将到来的欧洲大选联想到一起。

欧洲议会选举即将于6月拉开帷幕。路透社日前发文报道，令欧盟领导人担忧的是，民意调查显示农民的不满情绪引起了公众的共鸣。民调机构艾拉贝（Elabe）的一项民调显示，73%的受访者认为欧盟对农民来说是一种障碍，而不是资产。

与此同时，欧盟各国右翼政党都在利用农民的愤怒，为其赢得优势。日前，欧洲智库“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进行的一项调查则显示，极右翼政党在九个欧盟国家中排名第一，并大幅增加了在欧洲议会的席位。

《政客》新闻网欧洲版报道称，极右翼政党在欧盟近900万农民中的吸引力正在增加，并略带戏谑地评论说：“如果极右翼势力在整个欧洲夺取权力，他们很可能会开着拖拉机上台。”

面对这如此压力，各国官员急于表现自己的倾听姿态。比利时农业大臣戴维·克拉兰瓦尔 在主持会议后对记者说：“欧盟27个成员国坚定表示，不能再维持现状。有必要采取快速措施，也有必要在欧盟层面采取更长期的措施。”法国农业部长马克·费斯诺对为数不多获准进入大楼的记者说：“有必要立即释放信号，告诉农民，情况正在发生变化，不仅是短期的，而且是中长期的。” 二月中旬，欧盟执行机构搁置了一项反对使用杀虫剂的提案，向构成重要选区的农民作出了让步。

政治和经济的动荡，为欧洲农民们带来了生存危机，却也为他们大力争取自己的权利提供了机会；而能否正确看待这次机会，则决定了农民们是否能够真的争取到权利，还是沦为政治竞争的玩具和筹码。

就目前来看，农民们这一套“农村包围城市”的做法已经为他们争取到了一定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而政府方面，妥协的态度很诚恳，执行力度却不大。如果这场农民运动愈演愈烈以至于改变了欧洲政坛，只希望一众右翼政党能够真的将欧洲的农业市场稳住。